第十一章
秦秋意只是拋個引子,具體秦峰和劉思艷要不要去做吃食生意,還要看他們的商量結果。
不過秦父秦母並不准備當著孩子的面討論,兩人明顯意見不和,必然會產生爭論。秦秋意正處於學習的關鍵時期,不能因為任何事分心。
“大哥,咱們下午給爸媽的兩畝地施施肥。”秦立把秦峰叫走,繼續勞動。
等秦峰一走,劉思艷彎腰從衣櫃深處掏出一個手帕包,裏面是一堆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面值最大的是一塊錢的紙鈔。
劉思艷數了兩遍,數出10塊錢遞給秦秋意,“秋意,這錢你拿着,買點好吃的補補營養。”
“媽,不用了,我還有錢。”秦秋意擺手拒絕。
算算日子,紡織廠應該快發工資了,她手裏的五塊多還能堅持到月底。
秦秋意把錢塞回劉思艷的手中,抿唇一笑:“這錢你就留着吧,萬一以後和二叔二嬸去做個小買賣之類的,當個本金也不錯。放心,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如果缺錢了,下周周六日放假我再回來找你要。”
其實,原主曾經找唐秋朵和唐曼要過幾次錢,開始是兩三塊錢,慢慢的增加到十幾二十塊錢,後來索性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一百塊錢。
唐秋朵和唐曼也因此對原主的無恥和死皮賴臉有了新的認知,為了防止被原主纏上,她們最終決定和她徹底撕破臉。
在這期間,原主大概從兩人那裏陸續要了將近兩百塊錢。可別小看這兩百塊錢,它們在這個時候,相當於普通工人四五個月的工資。
至於為什麼只剩下可憐巴巴的五塊錢,秦秋意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和圍巾,無辜地聳聳肩。
原主拿到錢做的只有兩件事,一個是頓頓吃肉,另一個自然就是置辦新衣服新鞋。
二三十塊錢一件的衣服,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買了好幾件,然後享受着周圍別人歆羨的目光,藉此提升優越感。
花錢大手大腳的原主,當然攢不下錢,能剩5塊多已經很不錯了。
“那好吧,缺錢的話記得一定要回家跟媽要,還有……”劉思艷猶豫的目光落在秦秋意的一身新衣服上,指節微微掐緊。
秦秋意偏過頭:“怎麼了?”
劉思艷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你以後盡量少去唐家,畢竟秋朵是唐家的女兒,別總是找她要錢要票的,免得讓唐家看不起。至於唐曼……就當我沒生過她吧。”
得知大女兒是和唐家在醫院抱錯的孩子后,劉思艷和秦峰曾經帶着家裏僅有的兩隻老母雞,去唐家看望她們,也想把親生女兒唐曼的戶口轉回去。
可是,進了唐家之後,唐父唐母高高在上的態度和唐曼從上而下掃視他們的輕蔑的眼神,至今猶如一根刺橫亘在她的心裏。
從秋朵認回唐家到現在,足足過了一年多的時間。
但是無論是她們的親生女兒唐曼,還是從小養到大的唐秋朵,一次也沒來過閔家村,沒有看過她們一眼,委實讓劉思艷寒心。
今天秦秋意回家時,劉思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新衣服,以她對秦秋意的了解,女兒肯定是去唐家撒潑耍賴找兩個姐姐要過錢了。
她心裏憋着一股氣,不想被唐家的人看不起。
就算她們家窮,可是也不能丟了尊嚴和底線。
秦秋意點點頭,“媽,放心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唐家要錢了。”她本來也是計劃着不再和唐家有牽扯,所以答應得異常迅速。
沒有錢,她可以自己去賺,沒必要跟原主一樣向唐家搖尾乞憐。
聽到秦秋意的保證,劉思艷眉眼微松,嘴角掠過一絲淡笑,“錢的事交給爸媽,你只要專心學習就行了。”
“好了,一會兒你就回學校吧,別耽誤課程。”
說完,劉思艷輕輕推搡着秦秋意,用鐵杆從廚房的火塘里扒拉出兩個烤好的紅薯,吹了吹上面沾滿的灰,然後拿出備好的紙包好,遞給秦秋意。
“拿着這兩個紅薯在路上暖手,到學校還能當晚飯吃。”劉思艷說著話,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大把紅棗,塞進秦秋意的呢子大衣里,“還有大棗,平時當個零嘴吃。”
等秦秋意被劉思艷送到村口,揮手告別,她的口袋已經被塞滿了紅棗和花生。
全是過年時準備的乾貨,劉思艷和秦峰一口沒動,都留給了她。
父愛母愛,往往只體現在細枝末節。
“媽,你先回去吧,不用送了。”秦秋意勾着唇瓣,眸光清亮,在劉思艷依依不捨的凝視中,沿着凹凸不平的村間小路離開。
*
柯家
柯小穎撅起嘴巴,語氣中滿是責怪和抱怨:“伯父,你說說堂哥他這樣像話嗎?開車帶我去趟省城怎麼了?有必要這麼冷漠無情嗎?”
沒等柯榮開口,柯平立刻應和道:“就是,大哥,你得好好教育教育靖墨了,把我家小穎弄哭也就算了,怎麼現在讓他道個歉都不行?”
柯平翹着二郎腿,順手從果盤裏拿出一個橙子上下掂了掂,然後把它拋給柯家的保姆,“小曹,給我切個橙子。”
橙子在北方可是個稀罕東西,尤其是如今這個月份,汁水還這麼足的,更不多見。
柯榮在南橋市商檢局當局長,家裏的好東西供應不斷。
要不是他當初在柯榮平反后,第一時間扒了上來,哪有這種好日子過。
思及此,柯平的眼中漸漸升起一絲得意。
曹秀萍手忙腳亂地接住突然飛來的橙子,無語地撇撇嘴:見過不要臉的,就是沒見過像柯老二一家這麼不要臉的。
從柯榮平反以來,柯老二便賴在柯榮家不走,賴了足足五年。
柯榮被煩得沒辦法,不僅給弟弟弟妹兩人安排了正式工的工作,還自掏腰包供侄女上學。
可以說,柯平一家的吃喝穿戴全部都由柯榮來解決,純粹是三個吸血蟲。
真不知道柯榮在官場上那麼精明果決的一個人,遇到自家親戚的事怎麼這麼糊塗。
曹秀萍默默搖了搖頭,從果盤裏又挑了兩個汁多的橙子拿到廚房去切。
柯榮聽着侄女和弟弟柯平的控訴,轉頭就對上了滿臉漠然之色的柯靖墨,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靖墨,小穎說的是真的嗎?”眼看着柯小穎的眼裏又蓄上不少眼淚,柯榮不得不向兒子例行詢問。
柯靖墨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扭頭分別掃了柯平和柯小穎一眼。
他眉峰冷冽,瞳色深黑,音調的溫度幾乎降至冰點:“我開車是要去辦正事,沒工夫載你。”
柯小穎打了個哆嗦,內心湧起一層怯意。
“大哥,你看看你兒子,這就是他的態度?”柯平仗着輩分比柯靖墨大,耍起了混不吝,“我不管,今天要是柯靖墨不給小穎道歉,不答應下午帶小穎去省城買衣服,我絕對饒不了他。”
柯榮面對耍無賴的柯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裏有些暗暗惱他,卻顧及着兄弟情沒有多說什麼。
柯靖墨向上挽了挽衣袖,露出一小節肌肉線條清晰流暢的小臂,狹長的鳳眼微眯,平添一股深沉:“哦?小叔準備怎麼不饒過我?不如讓我現在就領教領教,如何?”
他的聲音中隱隱壓着怒氣,像冰層下蠢蠢欲動的活火山,隨時可能噴薄而出。
柯平被他此時的神情震懾住了,慢慢放下二郎腿,原本臉上帶着三分威脅的表情也僵硬起來。
柯靖墨修長的長腿往前一邁,低頭看向柯平,身體的陰影籠罩在他的上方,壓得柯平幾乎喘不上氣來。
“小叔,既然你讓我爸給你找了正式的工作,那就好好乾,別總搞些偷雞摸狗的事,否則別怪我給你捅到公安局去。”
他手裏有柯平不少的黑料,如果柯平識相點別惹他,也許他還能看在同是親戚的面子上饒過他一碼。
柯平聽到柯靖墨的話,手裏的梨子“啪嘰”一下掉到地上,滾了兩圈后撞上柯靖墨的皮鞋。
柯平語氣顫巍巍:“靖墨,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柯靖墨彎腰撿起梨子,隨手扔進柯平的懷裏,把他砸得痛呼一聲,卻絲毫不見往日的趾高氣揚。
他嘴角微微上揚,噙着一抹淡到極致笑,意味不明地說:“小叔聽不懂的話,也許公安能聽懂呢。”
“公安”兩個字被柯靖墨刻意咬重語氣,聽得柯平愈發膽戰心驚。
他確實偷過廠里的東西拿出去賣,賣了不少錢。只不過這件事只有他和他的兩個哥們知道,他們做的很隱秘,柯靖墨是怎麼發現的?
柯平額角不住冒出汗珠,心思電轉間不斷想着解決方案。
柯榮看到柯平的表現,就算不清楚柯靖墨具體指的是什麼事,大致也能猜出一部分,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柯平,你竟然偷東西!”
桌上的杯盤被震得發出聲音,柯平的心臟在柯榮的怒吼聲中止不住地顫抖。
“哥,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辯解蒼白無力,甚至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柯榮生平最厭惡監守自盜的行為,尤其是自己的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監守自盜,“下午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你負責的倉庫,我要帶人重新清點一下物資。”
完了,一切都完了。
柯平“啪”地一聲摔到地上,一向高揚着的頭顱忽地垂下,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模樣。
柯靖墨勾起一側唇角,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哭泣打鬧的柯平一家,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