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來

陳國與呂國之間，有一道天然的天塹斬過。鳳陽山群由好幾道巨大的山脈以及山脈之間茂密的山林組成，仿若一條巨蛇一般，自北向南沿着兩國的邊境蜿蜒而下。無數高聳入雲的山峰，以及雲霧繚繞的廣袤密林，將兩個國家整齊地沿着邊境劃分了開來。

山群佔地極廣，相傳其總佔地比陳、呂兩國相加在一起的總面積還要寬廣，山林內部更是終年雲霧飄渺，兇險萬分。傳言，在這山群密林內部，棲息着無數食人猛獸，甚至還有那些修鍊有成，懂妖術的兇殘妖魔。這裏面，莫說是普通士兵，就連擁有健碩體魄，武技強大的將軍，也不敢輕易涉險。

曾有不少膽大自信者想進入群山內部一探究竟，但大都是有去無回。偶爾一兩個逃回來的，都仿若受到極大驚嚇一般，語無倫次終日惶惶不安。相傳，在百年前陳國曾經預謀向呂國發動一場奇襲，挑選精英奇兵妄想橫跨鳳陽山群到達防守薄弱的呂國邊境，但所派出去的軍隊，除了幾名運氣好的將士逃回之外，其餘的皆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

鳳陽山群彷如一隻洪荒猛獸一般，張着血盆大口，吞噬着無數送上門來的人。這也使得鳳陽山群成為兩國之間的一道無法逾越的天然鴻溝，讓兩國邊境的老百姓免受了戰亂之苦。

對於這鳳陽山群，民間有着無數的傳說。由於其神秘且兇險，大多都傳言它是凶獸及妖魔密聚之地。甚至有不少老百姓揚言曾親眼目睹過凶獸食人，妖魔血洗屠戮的場景，那鮮血淋淋、兇險萬分的場面，令聽者都不由為之驚悚和顫慄。

也不少傳說這廣袤無邊的山群是仙人的隱居之地，用老百姓的話說，正是擁有無上神通的仙人用**力遏制着山群內部的那些凶獸以及妖魔，才得以讓鳳陽周邊的百姓過上平靜的日子。否則那些飢腸轆轆的猛獸不早跑出山脈來吃人了？還呆在貧瘠的山群山林內挨餓幹嘛？而妖魔也肯定老早跑出來害人了，以妖魔那兇險狹隘的惡性，能夠安然乖巧地居住在鳳陽群山內才叫怪事了。

基於鳳陽山群是大凶之地這個說法上，使得鳳陽仙人傳說這個說法也越來越多人接受。甚至有人曾揚言自己在山群邊緣某座山峰下，見到腳踏飛劍御空而過的美麗仙子。這些傳言，使得不少妄想得道成仙者，踏上了這條前往鳳陽山群內探索尋覓仙人隱居地的不歸路。

清晨的陽光灑落，密林中的鳥獸紛紛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在雲霧繚繞的密林深處，即使是正午的陽光也難以透入，更別說清晨這仍然蒙蒙的亮光了。

在陽光下，原本繚繞着雲霧的密林此時顯得更飄渺神秘。緩緩流動的淡淡雲霧，彷彿是一位凌波仙子在翩翩起舞一般，將這個大凶大惡之地映襯得美輪美奐。

這裏，是鳳陽群山的南端。

這兒除了東西方向與陳、呂兩國接壤之外，還與南端一個尚武的大國——雙池國相鄰。這三個國家與鳳陽山群所構成的形象，彷彿是一個巨大的“山”字一般，“山”字中間那一豎，便是名揚天下的鳳陽山群了。

尚武的雙池國，對於領土的擴張彷彿絲毫不感興趣，而它那強大的國力也使得與其接壤的陳、呂兩國不敢輕易涉險侵犯。這也是這三個大國之間和睦共處了數百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對領土擴張雖不感興趣，但尚武的雙池國對於鳳陽山群的秘密卻興趣頗大。特別是對於那些福壽齊天、擁有無上法力的仙人傳說，更是興緻盎然。幾乎每一代帝王，都會安排專門的軍隊深入鳳陽群山之中，去探索未知的所在。雖然這麼做無異於羊入虎口，但尚武的民風以及對神秘事物的求知慾，讓這個他們前仆後繼，沿着前人所留下來的道路，妄想一步一步地慢慢揭開鳳陽群山的神秘面紗。

也許是當權者的別有用心，也有可能是真有其事，但不管怎麼樣，鳳陽仙人的傳說，便是自雙池國流傳而開的。也正因為鳳陽仙人這個傳說，使得原本便尚武的雙池國百姓、武者等，紛紛由鳳陽山群的南端，朝北劈開了一條尋仙之路。

不過，鳳陽群山覆蓋極廣，民間更將其貼切地形容為“十萬大山”。在十萬大山之間尋找那飄渺的仙人隱居地何其困難？至少，在民間還未曾聽說過有誰真正尋覓到仙人，並成功拜入到仙人門下的。這使得鳳陽群山內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寧靜及神秘。當然，沒有聽說過並不代表沒有，這也是數百年來尋仙之路一直未斷過的原因了。

當清晨的陽光逐漸增亮，群山山林間的雲霧淡薄了許多，但能見度依然很低，從林內朝天空望去，原本耀眼的驕陽此時就似一個亮點一般掛在天空之上。

在這鳳陽山群南端某個不為人知的山林深處密林間，濃密的雲霧淡薄了些許之後，一處足以震撼全天下探險者以及百姓的廢墟靜靜地躺在群山之間。

這裏，無數巨大的參天古樹或被腰折，或被掀翻，橫七豎八地散落躺倒在地。這裏，無數裸露在外的巨石彷彿被天雷轟過一般，巨大的碎石隨處可見，甚至有不少殘枝碎石深深地鑲嵌入地。而這裏的地面，更是彷彿被山峰般巨大的釘耙犁過一般，一道道巨大的傷痕觸目驚心。周邊的幾座山峰也同樣難逃厄運，山峰間不少彷彿被鋒利的巨劍劈砍過一般，傷痕纍纍。細心之下，甚至能發現不少兇猛野獸的屍體，或被腰斬或被分屍，死相極慘地布落在這廢墟之間。殘肢碎肉以及已經風乾發黑的血跡更是隨處可見。

與廢墟相互呼應的是，在這野獸遍佈的山林內部，那些喜好血腥的獸類，彷彿也受到了驚嚇，恨不得離這廢墟越遠越好。這整片廢墟內，聞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

這整一片廢墟，仿若是被絕世凶獸撕咬過一般，儼然是一副煉獄般的存在。如果有世俗之人踏入這片廢墟，並安然出去的話，那這片廢墟在世人眼裏必將是另一個關於鳳陽山群的傳說。只不過，群山之險惡，阻擋了無數人的腳步，使得這裏成為了與世隔絕的場所。或許，在大自然的緩慢沖刷下，這裏的一切將隨着時間而逐漸變淡，直至完全消失，成為真正沒人知道的秘密吧。

廢墟間，一塊被削去半邊的丈高巨石，正安靜地鑲嵌在土壤之中，與周圍的殘枝碎石相比，它是那麼地普通。不同的是，離它不遠處，正躺着一個人，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黑髮青年男子，與周邊的環境是那麼地格格不入。如若不是他渾身斑斑血跡衣衫狼籍，那將更不協調。

青年男子上身掛着幾塊破布，連在一起彷彿它曾經是一件衣服一般，只不過此時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根本無法遮住青年男子的體膚。青年男子頭上黑色長發散開在地，不過此時長發那烏黑的顏色卻顯得那麼地妖異，在一縷縷長發間，是一塊塊已經凝實的不知道是誰的血漬，與長發的烏黑一般，呈紅黑而妖艷。男子的周圍散佈着不少不知是人是獸的碎肉、碎骨以及紅黑的血漬，彷彿有活物被活生生地撕碎了一般，鮮血潑灑而出，染紅了數丈土地。

青年男子或許已經死去多時，靜靜地躺在這廢墟間，等待着時間的審判。或許他會先於廢墟一步，被大自然的力量無情地摧毀，消失在茫茫大山之間。又或許，他會被從外面冒險闖進來的人發現，成為另一段神話傳說的主角。

但就在此時，一聲與周圍環境，乃至與鳳陽山群深處山林環境格格不入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這裏的寧靜，也同時打破了所有的“或許”。

“咳咳……”是兩聲咳嗽，咳嗽聲的源頭正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黑髮青年。

聲響之後，原本死氣沉沉的黑髮青年突然睜開雙眼，迅速坐起身並急促地地喘息了起來，彷彿剛剛那死寂一般的沉睡沒有發生過似的。

喘息了好一會，黑髮青年回過神來。茫然地望了望四周的殘墟之後，他眉頭一皺，站起身疑惑道：“這是……哪裏？”

緊接着，他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彷彿是在尋找什麼回憶一般。良久，他才又喃喃自語問道：“我是誰？這是哪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青年男子突然彷徨起來，踉蹌地在原地轉着圈，目光不斷地落向四周，搜尋着什麼。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就在青年男子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名字，讓他頓時立住腳步，閉目搜索了半天。

“鳳陽……仙子？鳳陽仙子？”青年男子不斷複述着這個在他腦海中閃過的名字，這個名字讓他感覺很熟悉，但也僅僅是熟悉而已，並無任何頭緒。

“這……鳳陽仙子……是誰？我嗎？不對……”青年男子站在原地喃喃自語着，雖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感覺告訴他，這個名叫鳳陽仙子的人跟自己肯定有莫大的關係。至於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他不知道，至少，感覺告訴他，那肯定不是他自己。

“鳳陽仙子不是我，那會是誰？而我又是誰？為什麼我能想起這個名字，卻連自己都想不起來？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青年男子自語着，忽然仰天長嘯起來，彷彿在質問上天一般。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是誰？我是誰……”一聲聲質問從鳳陽山群中回蕩着，青年男子漫無目的地在山林間向前走去。

除了一聲聲迴響，他聽不到任何回答。

時間淡淡流逝，又是一個夜晚。鳳陽群山的南端某處密林間，一個渾身**的身影步履蹣跚地前進着。這個身影此時正低聲質問着，一句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從他口中飄出：“鳳陽仙子……告訴我你是我的誰？誰能告訴我，我是誰？誰能告訴我，這裏是什麼地方？我要怎麼樣才能知道？”

“轟！”彷彿在回應他的問話一般，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響起一聲驚雷。

電光下，這個身影渾身幾近**，身上掛着僅有的幾片破布彷彿隨時會掉落一般。散亂且妖艷的長發以及渾身的污穢，使得這個身影在這個大凶之地看起來是那麼的妖異，彷彿他就是十萬大山中傳說的蓋世妖魔一般。

“轟！”又一道閃電劃過，將黑暗的山林耀得異常鬼魅。而天空彷彿被這道閃電劃破一般，豆大的雨點緊接着傾倒而下。

青年男子的身影對天空的變化彷彿沒有一點反應一般，依舊向前邁着步，任由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身體。不過他已經閉上了他那蒼白的雙唇，沒再言語，只是在蹣跚的步伐下緊鎖眉頭，思考着什麼。

在雨水的洗刷下，不僅他身上的污穢、血漬等被洗刷乾淨，包括那幾片仍舊掛在他身上的破布也隨之而落。在耀眼的雷光下，他**的身軀在充滿水漬的黑暗地面耀出一個修長的黑影，配上他那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在這荒野山林的雷雨下顯得詭異萬分。

雷雨下了整整一夜，終於在又一個清晨時分逐漸淡去。

黑髮青年彷彿感受到清晨陽光一般，終於停下了他那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腳步，站在山林間，透過蒙蒙雨霧抬眼望向掛在東方天空那僅是一個小亮點的驕陽，渙散的目光終於恢復了一絲生機。微微一笑，黑髮青年口中喃喃一句：“我想起來了……原來我叫蕭寒……”

說完，黑髮青年雙眼無神地閉上，那修長的**身軀終於沒再堅持下去，撲通一聲，撲倒在山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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