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歸來
聽到有半枚印章在柴姝手中,顏雪懷心中一動。
當初,周掃塵把柴姝里裡外外搜過一遍,沒有找到什麼藏寶圖,莫非根本就沒有藏寶圖,柴姝所說的福王財寶,其實就是半枚印章?
顏雪懷腦子轉得飛快,柴姝是在睡覺的時候離開庵堂的,除了一身中衣,便只有一對耳墜和一對鐲子。
周掃塵買了裡外的衣裳,換下了柴姝的中衣,那對耳墜和鐲子也一併帶回了京城。
因是死人的東西,顏雪懷碰都沒碰,只是看了一眼,便讓柴晏帶去了刑部。
“柴姝的耳墜和鐲子,現在刑部的庫房裏嗎?還能不能找到?”顏雪懷不知道這年代對於已經了結的案子,是否還會保留證物,她希望那幾樣東西還在。
柴晏說道:“的確在刑部,但是沒在庫房,在我的箱籠里。”
原來,柴姝雖然已經被貶為庶人,但畢竟出身宗室,再說,她的案子牽連甚多,太子沒讓柴晏將此案報給刑部,而柴姝留下的證物,便被柴晏隨手扔進箱籠里了。
現在聽顏雪懷問起,柴晏連忙吩咐瑪瑙,天亮之後便去刑部,把他屋裏的幾個箱籠全部搬回府里。
安排完了,柴晏繼續說起許懷義的那封信,許懷義在信里說,他離開平城之後,曾經南下想要還假王懷自由,可是他見到假王懷之後,卻發現假王懷身邊是福王的人,而慶王的人也在暗中保護他。
許懷義悄悄找了機會,將整件事告訴了假王懷,他希望假王懷能夠脫身出來,不要被人利用。
不久,柴薈進京為質的消息,傳到許懷義耳中,他知道大勢已去,而他在大魏已無立足之地,一旦被人認出他是許懷義,他只有死路一條。
許懷義帶着他的人,分成幾批去了大漠。
這便是許懷義信中的內容,如今,他已經是韃剌大將軍楚懷。
飛魚衛立刻展開調查,結果發現假王懷已經跟隨金五往京城來了,為了不引起慶王的懷疑,飛魚衛設了一個局,讓金五為了安全起見,與王懷分頭行動。
因此,那天晚上,慶王終於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兒子,而這個兒子,卻並非假王懷,而是另外一個人。
顏雪懷眨着眼睛,她總覺得這件事上好像缺少了一個環節,想了想,她問道:“那個叫嘎魯的商人,真實身份是什麼?”
柴晏撫額,問道:“你為何會懷疑他的身份?”
顏雪懷笑道:“能讓許懷義信任的人,我不信他只是一個商人,對了,他的記憶力超群,能在短時間內將許懷義的書信默寫下來,韃剌人對漢語這般精通,這是通譯的水平了吧。”
話鋒一轉,顏雪懷正色:“什麼韃剌商人,他是讀書人,還是大魏讀書人。”
許懷義是個人精,能讓許懷義放心將這封信交付的人,而且還是流落在韃剌的讀書人。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顏雪懷問道:“什麼時候放他回家?”
柴晏苦笑:“飛魚衛還在核實,
核實無誤自會放他回家。”
顏雪懷白他一眼,問道:“什麼核實,不就是等着邊關那邊的消息嗎?說得好像飛魚衛有千里眼順風耳一樣。”
柴晏無奈,自家媳婦太聰明,他能怎麼辦?
顏雪懷不用再問,也能猜出那天晚上,假扮王懷與慶王相認的人是誰。
嘎魯!
不,他真正的名字,叫歐陽贊!
四王子囚禁了韃剌王和大妃,想來就是那個時候,楚懷找到了歐陽贊。
當然,現在這一切只是歐陽贊的單方面證詞,並沒有得到證實,做為從韃剌回來的人,無論是太子,還是飛魚衛,都不會貿然相信。
次日,慶王謀反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而在昨天半夜,緹騎便已經出京,去了慶王封地。
整個京城都在談論慶王謀反的事,端王府里卻還在吵架,夫妻倆從宮裏吵到宮外,回到王府繼續吵,原因是端王事先沒有告訴端王妃,他是演戲,端王妃卻是真的。
尤其是他還讓人把端王妃拖了出去。
論打架,端王沒輸過,可是論吵架,端王根本不是端王妃的對手。
世子柴牧抬起小短腿,爬到椅子上,湊到端王耳邊小聲說道:“阿爹,阿娘沒穿繡鞋,穿的是靴子。”
端王還真沒有留意端王妃穿的是繡鞋還是靴子,他一臉茫然,問道:“她想穿靴子就穿靴子吧。”
柴牧四下看看,聲音壓得更低:“阿娘在靴子裏藏了一把短刀。”
端王一怔,這好好的又不是去打獵,在靴子裏藏短刀做什麼?
柴牧拍拍他的肩膀:“阿爹,你還是出去避避吧。”
就像那次,他打碎了阿娘喜歡的擺設,剛巧皇祖母派人來送水果,他吵着要進宮見皇祖母,硬是跟着一起回宮了,完美避開阿娘的大發雷霆,等他在宮裏住了幾天回府時,阿娘早就消氣了。
端王還有啥不明白的,也就是說,他如果還留在府里,端王妃盛怒之下,說不定就要對他動刀子了。
端王去了庄王府避難,庄王府里亂糟糟,正在為庄王大婚做準備。
庄王沒在府里,皇帝准許他辦法會,他去籌備法會,這幾天吃住都在寺里,暫時不會回府。
無奈之下,端王只好去投奔柴晏,看在他的皇莊裏三天兩頭就會死牛的份上,柴晏收留了他。
瑪瑙從刑部搬回幾隻大箱籠,柴晏在其中一個箱籠里找出一包東西,看也沒看便交給了顏雪懷。
柴姝雖然是他的長輩,但畢竟是女子,睿親王當然不會當著王妃的面,去碰其他女子的貼身之物。
顏雪懷把手鐲和耳墜一樣一樣檢查,忽然用手在耳墜子的底部摳了摳,眼睛亮了起來,她對柴晏說道:“能不能請銀作局的人來給看看。”
銀作局的人很快就來了,顏雪懷把那對耳墜子交給他們,並且把自己用指甲摳過的地方給他們看。
片刻之後,兩個刻着花紋和字的小方塊,便從耳墜子裏剝離出來。
將這兩個小方塊合併起來,是半枚印章。
看着這得來不易的半枚印章,顏雪懷忽然感到可笑。
這就是柴姝口中的福王財寶,這個女人,臨死之前還在賣關子,可惜,到頭來只是一場虛空。
她得到了半枚印章,可卻拿不到一兩銀子,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另外半枚印章是在許懷義手中,而許懷義遠在韃剌。
想想柴姝這些年做過的事,顏雪懷很有感悟,報應遲早會來,只是早晚的區別。
原本,顏雪懷還曾想過從柴姝身上找到藏寶圖,從此發家致富,可是現在,別說只有半枚印章,即使這印章湊齊了,整枚印章擺在她面前,顏雪懷也不敢動了。
她讓柴晏立刻把這半枚印章送進宮去。
至於皇帝和太子接下來怎麼做,與她和柴晏沒有關係。
印章送走,睿王府繼續關門閉戶,柴晏和端王閑來無事,天天帶着一群小廝在花園裏蹴鞠,花園裏被糟蹋得一片狼籍。
顏雪懷放任不管,卻讓人做了統計,登記造冊,只等着府門大開之後,送到端王府,讓端王府賠錢。
十五日後,邊關傳來捷報,韃剌軍大敗!
韃剌大將軍楚懷一舉粉碎了四王子的政變,救出身負重傷的韃剌汗王阿木勒。
而此時,魏明政大軍距離韃剌大都不足三百里!
韃剌內亂剛平,韃剌王重傷未愈,無論國力還是兵力,都無法與大魏軍隊抗衡。
楚懷提議與大魏議和,此舉得到幾位韃剌重臣的支持。
因韃剌王無法主持朝政,楚懷在與朝臣商議之後,推舉年僅八歲的十二王子監國。
十二王子的母親曾是大妃身邊的宮女,深受大妃教誨,雖無家族支持,但是德才兼備,深明大義,
而十二王子雖然只有八歲,但卻是幾位年幼王子當中,唯一一個出過天花的。
出過天花卻未死,是被神靈護佑之人。
十二王子監國的第三天,韃剌王阿木勒重傷不治駕崩,這位弒父弒兄的汗王,最終死在親生兒子手中。
新汗王登基,封大將軍楚懷為攝政王,護國大將軍。
新汗王效仿安夏忠義王,向大魏天子請封。
皇帝派定國公齊慰前往邊關,一個月後,齊慰返京,同行的還有韃剌新汗王,八歲的賽罕。
大魏皇帝封賽罕為忠勇王,從此韃剌向大魏納貢,也可選送貴族子弟前往京城讀書,也可參加科舉選仕。
忠勇王進京是一件盛事,上一次這樣的盛事,還是太宗年間,安夏忠義王進京的時候。
從忠義王到忠勇王,已相隔百餘年。
而當今天子,登基還不足五年。
定國公齊慰進宮時,身邊還帶了一個年輕人,這是福生。
皇帝和太子親自召見了福生,福生詳細敘述了他和飛魚衛到達韃剌之後的事。
他們到了韃剌,沒過多久,韃剌便亂了起來,當時時局很亂,福生卻想趁亂進入王宮。
他混進王宮那日,便是四王子發動政變的時候。
四王子從西域尋來了慢性毒藥,他讓人將這種葯加入韃剌王的食物里,長達一個月的時間,韃剌王的身體越來越差,四王子侍疾的時候,趁機刺傷挾持了病體虛弱的韃剌王。
他讓人抓了大妃,大妃身邊的一名叫阿喜的宮女藏了起來,見大妃被抓走,她便啟動機關,想要躲進密道,而福生便在那個時候忽然現身,逼着阿喜打開密道,他在密道里見到了歐陽贊!
可那個時候,整座王宮已被四王子控制,密封得連只鳥也飛不出去,福生帶着歐陽贊也只能暫時藏身密道,等候時機。
三天後,福生在密道里聽到外面有動靜,那時的大妃寢宮裏面已經沒有人了,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動靜,他悄悄出去察看,發現竟然有人在四處翻找,尋找機關密道!
這個人是三武。
當年,許懷義帶着他的手下,在大漠中遇到馬賊,馬賊發現他們是漢人之後,沒有傷害他們,而那伙馬賊的首領,便是歐陽贊的隨從三武。
三武為了尋找歐陽贊,誤打誤撞發現了福王藏匿兵馬的村子,逃出來后,被人一路追殺,九死一生。
因為他跟着歐陽贊時學會了一些安夏話,在邊關時偶遇一位安夏商人,為了躲避追殺,他便做了那名商人的隨從,並且跟着商人到了安夏。
後來,他進了大漠,為了活命,他做了馬賊。
三武告訴許懷義,他在福王藏兵的村子裏,除了發現兵馬,還聽到了一個秘密,那便是金環公主身份的秘密。
三武懷疑,歐陽贊便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才引來殺人之禍。
許懷義也是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才做出決定,變成了楚懷。
之所以會是以楚家後人的身份出現,還是因為三武曾在大漠中救過一個人,可那人病得太重,最後還是死了。
那人便是最後一個楚家人。
許懷義借用楚家後人的身份,救下五王子,出現在韃剌王面前。
他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殺伐果斷,很快便展露頭角,短短三年,便坐上了大將軍的位子。
但是他對大妃和五王子一直若即若離,年少的五王子急於拉攏他,卻反而被他利用,五王子為了能得到他的支持,不惜違悖大妃的意願,帶着人馬前返大魏支援福王,最終被柴晏所擒,丟了性命。
大妃在失去五王子之後,便大病一場。
大妃生病,無心管理後宮,四王子便趁機給韃剌王下毒,而這一切都在楚懷的計劃之中。
三武和他的馬賊兄弟,早就悄悄混進了四王子的侍衛隊,四王子控制王宮,三武暗中盤問過王妃和她的宮女們,王妃病體支離,緊閉雙唇一言不發,她的宮女們卻說,她們什麼都不知道,王妃的事,只有阿喜最清楚。
可是阿喜失蹤了。
三武悄悄潛入大妃的寢宮,他四處翻找時,動靜太大,驚動了福生。
福生是見過三武畫像的,只是隔了二十年,當年十幾歲的少年,如今已是滿臉滄桑的中年人,福生一時沒能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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