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案(5)
丁偉直接帶二人來東院:“到了——這就是我爹的卧室。”
丁立山曾在崮州斂財無數,在抄家后仍有不少保留,卧室陳設的皆為珍貴古玩,最貴的當屬那套帶扶手的紫檀桌椅,包漿通透,和床頭的凳子是成套的,看上去有些年頭,是價值不菲的好物。
室內大體還保留他死前的樣子,被子還是攤開着,床頭扶凳倒在地上,名貴瓷器的碎片,原本掛在牆上的畫也被撕扯下來,整個卧室稍顯凌亂。
據丁偉說,丁立山患有哮喘,早年被流放途中吃了不少苦導致病情加重,到京城后就一直卧床,起居需要人照料,好大夫都看遍了,治不好。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大夫也說人到歲數熬不了多久,家人其實也有心理準備。
丁偉:“半個月前,伺候的下人進屋時發現我爹倒在地上,探鼻息,已經斷氣,猜測是哮喘發作,想下床喊人但碰倒了床頭凳子,又因顛顛倒倒撞翻了房內許多物品,最後可能是磕到哪兒,暈了過去,失救而亡。至於地上瓷器碎片,是下人進來時碰倒的。”
黎原嗯了聲,問道:“丁老爺的遺體呢?”
“早火化了。”丁偉轉頭看一言不發的殷莫愁,“不過呢,我爹走了以後我堅持保留這裏的現場,那些來弔喪的叔伯親戚都指責我幹嘛不好好打理老爹的卧室,罵我神經罵,罵我不孝,嘿,他們以為我傻,我年輕我好騙么,我才不聽他們的。”說著說著,輕輕湊近殷莫愁,悄聲說,“這次請殷先生來查案,不知您怎麼看?”
“最重要的還是遺體,這裏雖看不到打鬥痕迹,但不能排除你爹是服毒。”殷莫愁視線已經在屋內巡了一圈,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為什麼懷疑是他殺?既然有這個懷疑又為何不報官……”
“我沒憑沒據的報官也沒人理啊。爹哮喘很嚴重的,這現場看起來好像還真是他急病發作。再說了,屋裏也沒少什麼財物,賊人行竊也排除了。至於尋仇么,我爹得罪的人,嘿,那是太多了,但不可能是尋仇——因為外人根本進不來。”
何以如此篤定,黎原好奇。
“不是我吹牛哈,府里守備不輸在崮州當太守的時候,都是當年崮州的老下人,管得很嚴。說起管下人的章程,我想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軍營都沒我家多呢……”
黎原掃了眼:“不要亂開玩笑。”
准駙馬爺拿出威嚴來,還是嚇了丁偉一跳,連忙自己掌嘴:“是是是,我就是打個比方嘛,我們家管下人啊,說來話長……我實話告訴您吧,我懷疑殺害我爹的人是我的……”
正說到興奮處,屋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說丁偉帶了朋友來這裏。”
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但丁偉已嚇得面無人色!
進來的是個瘦高個男人,留着小山羊鬍,眉目細長,五官和丁偉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丁偉的朝氣,顯得臉色發青,表情陰鷙。
“叔、叔叔,你你你怎麼來了……”剛才還嘚啵個不停的丁偉結巴起來。
“我是丁立水,丁立山是我親哥,”丁偉的叔叔皮笑肉不笑地自我介紹罷,“今天有幸見到黎家小公子,未來的駙馬爺,真是儀錶堂堂,恕丁某有失遠迎。”
“不用恕,本公子不是來找你的。”黎小公子耍起威風還真有那麼兩下子,像一頭牙還沒長齊的小老虎,但足矣叫萬獸生畏。板着張臉,擺足架子,以黎家地位,丁家這種曾經四品太守的資歷給黎原提鞋都算抬舉了。
丁立水吃癟,只好又打量起殷莫愁:“阿偉說過會請殷先生來我府里小住,想來這位仙風道骨的就是了。”
丁立水在京城立足不易,想想殷羽和自己一般年紀,人家膚滑貌俊,自己卻老得不能看,因愈發羨慕:“殷先生在京城人稱殷半仙,善算卜,通鬼神,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殷莫愁擺擺手,沒說話。
黎原說:“丁偉說他最近睡不好,常做噩夢,我才請殷羽來看看。”
丁偉連說:“對對對,哎呦我這幾晚總夢見我爹打我,打得屁股開花,也不知道我哪兒做得不對,這早上醒來,屁股好像還隱隱作痛。”
丁立水才不聽他胡扯:“你爹盼着你給他傳宗接代。可你偏偏看上的都是青.樓的。”說罷又對殷莫愁客套,“我聽說普通官員都請不到您,阿偉真是有福氣。”
丁偉接話:“那可不,我爹小時候找算命的給我看過了,說我洪福齊天,將來必有大成。”
叔侄倆一通鬼扯,黎原在一旁當笑話聽。
丁立水全程偷看殷莫愁。但她卻只顧着看屋內的擺設,沒有半點寒暄,語調也異常冷淡,心說,難道我家風水真有什麼問題?
丁立水是官場老油條,不管多熱臉貼冷屁股還是照貼不誤,又恭維黎原幾句,最後叨叨說這裏大哥的卧室不能再這麼下去,明天必須讓下人收拾收拾。
有高高在上的黎原和神秘莫測的“殷半仙”在,丁偉賺足了膽量,搖頭不允。丁立水冷笑三聲說“由不得你做主”,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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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偉抹把額頭冷汗:“真是晚上不能說鬼,白天不能說人。”
“你懷疑殺你爹的人就是丁立水?”殷莫愁見人走遠,開門見山說道。
“他想謀奪家產!我爹就我一個兒子,他又還沒和我爹分家,現在害死我爹,接着一定會把我趕走,獨霸丁家!”丁偉恨恨道,“我爹在崮州當太守,叔叔給當他副手。哼,打小就知道他貪財,下面養了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最誇張的時候,崮州市面上只要買家說一聲是給太守府採購,賣家就得放手給貨,甚至不敢問一句是不是太守老爺要買,更不敢討價還價,否則動輒入獄。這些都成為日後我爹被彈劾的證據。但其實根本是他借我爹名頭辦的。還有他最厲害的是羅織罪名私蓄奴隸,在人身上刺青一個丁字,這人就是他奴隸了,崮州大牢裏十個囚犯有七個是他抓的……哎,我爹要是沒有這麼個狗弟弟,我家也不會這麼慘……”
黎原打斷:“這麼說你爹的酷吏之名是被冤枉的?你叔叔以太守名義斂財還說得過去,當街亂抓人當奴隸,令尊這麼縱容?令尊可是真太守,沒他首肯,人還能關進崮州大牢?”
“呃……”丁偉滿臉驚訝,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他一個大少爺,下人們哪敢跟他說真相,和他走雞斗狗的也都是不懂事的二世祖。算起來,黎原竟是第一個對他點破的人。
“你爹有和你解釋過半個字嗎?”
“那倒沒有。”
“做父親的想給兒子留個好印象,所以沒告訴你他們做的那些事。但也總不好睜眼說瞎話。”
“是娘生前常常跟我講叔叔多貪婪多壞,害一家人被流放,娘還說爹是念在手足之情,念在是當年一起從家鄉打拚出來的苦兄弟……”丁偉哽了下,也懂了,父親想給兒子留個好印象,同理,丈夫也想給妻子留好印象,所以丁夫人可能知道的也不多。
丁偉最後嘆氣道:“唉,要是沒流放,娘也不會死在路上……”
由此可見丁偉二百五,心思卻單純,殷莫愁聽過丁家兄弟的事迹,現在從他的話里可以肯定他二人是一丘之貉,堪稱崮州的黑白無常。
殷莫愁藉著送黎原出府的由頭,將丁偉支開。
丁府佔地不少,有僕人丫鬟等幾十號人,因剛辦完喪事,門窗上的白布都還在,路過的各人面色凝重。二人邁出了大門,黎原忽然說:“殷帥,我總覺得那這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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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黎原和莫愁前往丁府前。
黎原(十分開心):我有個一個大膽的想法!
(黎原亮出了女裝)
莫愁微笑。
(黎原HP降低了40%,SAM值降低30%,遭遇“迷之微笑”的威脅。於是又拿出了一套小廝的衣服。)
莫愁依然笑而不語。
(黎原HP降低了55%,SAM值降低60%,中了“心生恐懼”DEBUFF。乖乖地拿出了正常的衣服。)
總結:什麼大膽?敢浪就不要怕被打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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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話:今天雙更,明天停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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