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忘記前路
沙海中確實冷了，冷的有點快，連那股熱浪，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完全消退了。
天邊那消失的太陽，似乎徹底的遠去，讓得這片世界猶如浸入水中的燒紅的烙鐵。
似是有什麼東西滴落，落在那怔怔看着秦風出神的裴欣雅臉上，她表情微微一滯，不由回神向著天上看去。
昏黃的背景下，星星點點的黑點，飄飄洒洒的從天空中落下。
伸出手臂，目光凝在那落在衣袖上的一片白色的晶瑩，她不由詫異道：“秦風，下雪了？”
“看到了！”秦風目光呈四十五度，看向遠方的天空，雪片飄飄洒洒的落下，愈發的密集了。
耳邊，嗚嗚的風聲也越來越大了，彷彿在咆哮的遠古巨獸。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裏的石碑上都刻着苦海無邊！”裴欣雅看着掌心那化去的雪片，輕聲說道。
秦風笑了笑，看向裴欣雅說道：“你可以回頭看看！”
“不回頭！”裴欣雅目光化作堅定，撥開額間的幾縷長發，身形向著遠方飄去。
“不錯！氣勢算是有了！要是沒看到先前你哭鼻子的那副樣子，我都要被你這股氣勢感染了！”秦風跟在後面，聲音傳的很遠。
“秦風！”
裴欣雅身形抖了一下，輕咬着銀牙，臉色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若是再提那事，我就...”想了半餉，她也沒想出自己能怎麼樣。
更是氣的轉身快步向前走去。
秦風輕笑着，亦是加快了速度。
有了裴欣雅，沙海之上這段旅途不至於太寂寞。
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雪瓣，遮天蔽日，傾盆而下，被狂風卷的肆意翻飛着，砸在臉上，衣領中。
沒多久，頭上和衣服上已是鋪就了一層白色，可一旦雪瓣落在了沙面上，頃刻間就消融於無形，連一絲雪跡都沒能留下。
涼意在空氣中瀰漫，在沙海上瀰漫，在身體中瀰漫。
風刮在臉上。
那淡淡的刺痛感，讓得裴欣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風颳得她甚至有種要被毀容的錯覺。
秦風看出了她的緊張，開口道：“這個世界你看到的一切，未必都是真的，痛苦也只是作用在你的心裏，只要你心裏足夠強大，嚴寒也好，酷暑也好，風暴也罷，本質上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我不怕！”裴欣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是突然看向秦風，目中露出一抹異樣的神采，“不過我更好奇，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能讓你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
“我？”秦風不由自嘲一笑道：“多死幾次，什麼痛苦也都習慣了！”
“不想說就算了！”裴欣雅沒好氣的白了秦風一眼。
秦風笑而不語。
果然，就算他說實話，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三個小時后。
雪花已是大如鵝毛，秦風和裴欣雅二人哪怕已多次清理，可衣服和發間依然快速的沉積了大量的積雪，身體更是被凍的有些僵硬，這不是普通的低溫，這裏散發的寒意，縱然是地星上溫度最低的極地，恐怕也無法比擬。
按理說，這種寒意下，人早該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
可二人此刻分明是痛入骨髓！
那種痛，更多是由風傳來的！
風已彷彿已是徹底化作了頓口的刀子。
一片片的割着身上的肉。
裴欣雅纖細的身形如風中殘燭，顫抖着，卻依然一步步堅定的向著前方行去。
秦風緊隨其後，前方，又是一面刻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石碑。
那字跡與前面石碑的字跡一般無二，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大雪中的沙漠，沙面上依舊沒能留下一點雪跡，只是那冷幾乎要將靈魂都凍住了！
秦風看着那石碑上熟悉的字跡，縱然到了此刻，也無法止住心中的震撼。
那八個字居然真的和元界的文字一模一樣！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元界、地星竟然真的有着一些不為人知的聯繫，甚至地星所謂的上古，不過是元界的一脈傳承。
那麼現代地星的人類傳承呢，是那些上古人類的傳承亦或是說地星人類，只是自然進化的地星本土人類，而這些元界的外來者，在地星上散播了他們的文明。
秦風覺得這種可能極大，而除此之外，那妖神大陸與地星之間，也必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裴欣雅不知秦風腦海中驚世駭俗的想法，她邁着沉重的腳步前行，看着漫天飛舞的雪瓣和那熟悉的石碑，突然有些茫然，那是失去了方向感和目的的茫然，她張了張有些僵硬，凍得蒼白的小嘴，顫聲開口道：“秦風，要不...我們...用刀在...石碑上刻...一道印記吧！這樣走...已經完全...不知道方向了！”
“沒用！”秦風回過神，開口道，“我早就試過了，這個石碑的材質，憑我們的實力根本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裴欣雅點頭，卻是不由失望道：“歷經寒暑...我都能忍受，可...我總覺得...自己在...走回頭路，這樣...如何能...走得出去！”
秦風不由微微一笑道：“這遺迹之中無論熾熱也好，嚴寒也罷，除了痛苦，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為後人留下的磨鍊己身的地方，留下這種地方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斷絕了來人的前路！”
“所以，既然打不破如今的處境，又不確定前路，那就索性忘記它們好了，而且，這裏的磨鍊，其實最難的不在於寒暑，而在於這漫漫長路！”
“也是！”裴欣雅再度點了點頭。
確實，傷痛總歸是有極限的，可是重複的石碑，一眼蒼茫的沙漠，才是最折磨人的，因為它彷彿永無止境！
又是一陣凜冽的寒風襲來，那千刀萬剮、痛入骨髓和靈魂的感覺，讓得她陡然間咬緊了牙關！
她顫抖的更厲害了，視線的餘光卻是看到了面色沉靜的秦風，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欽佩之意！
在這種處境中還能不動聲色，冷靜的思考，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妖孽！
更何況，忘記前路說起來簡單可是做起來何等的艱難！
前路就好像是目標！
人活着為了活得更好是目標，修士為了活得更久遠、成為人上人是目標，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會有着一個目標！
沒有目的性的行為，那與行屍走肉何異？
可是眼前這位，好像真的做到了這一點！
且不論他本身的實力怎麼樣，光是這份定力，就遠遠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
風聲呼嘯，雪瓣在呼嘯聲中，砸在了臉上，砸進了心裏。
風越來越大了，已是在空中捲起了一個雪瓣匯聚的旋渦。
疼痛感也越來越強，幾乎瀰漫了裴欣雅整個人的意識海。
她已是沒有精力再開口說話了，連意識都是有些朦朧起來，不過她心中，卻是始終記着秦風的話！
忘記前路！
她意識朦朧，如同記憶空檔了一般!
只是那腳下的步伐，絲毫沒有停滯，反倒是越走越快起來。
秦風詫異的看了一眼裴欣雅，越發的有些欣賞起了眼前這個姑娘。
實力雖然只是鍛腑第一境的程度，可是這份悟性和毅力，還真是不低！
雖然和他依然差距很大！
可是他那是近二十年的時間逼出來的！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將那個世界當做是夢境般的存在去看待的！
在一個反反覆復無法醒來，而自己又清楚那是無法逃離的噩夢的情況下，任何人做事，恐怕也很難再有什麼目的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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