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相故莫憐痴
普賢眼珠一翻，道：“又有一人？看來這景雲國是來對了，當真是卧虎藏龍啊......帶過來吧……”
灰衣僧人唱了個喏，便退了出去。
不多一會，灰衣僧人又轉了回來，身後跟了個穿着樸實的青衣少年。這少年身長八尺，體態矯健，眉宇間透出一絲強悍，每跨出一步都生出“咚咚”的聲響，頗有氣勢。
這青衣少年絲毫沒有因為見到普賢這等高人顯出怯意，反是大大咧咧往前一站，言道：“南錦段玉虎拜見普賢金剛……”
初一見面，普賢便是喜不自禁。
儘管李麟天賦過人，可是一身功法卻和普賢相差甚遠。普賢修的是梵天寺九絕真言之一的龍虎經，此功法乃千年前無名神僧研究龍象虎形，糅合佛門金剛法印所得，走的是大開大闔的至剛路線。凡修習龍虎經的弟子，對**力量的要求甚高。想當年，普賢年方九歲，便可只手舉鼎，修習起這龍虎經來可謂事半功倍。李麟走的是剛柔並濟的路線，完全不適合修習龍虎經。剛剛普賢心中還有些許遺憾，猛然間見到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上佳人選，就是以普賢此等修為，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悅。
普賢心中一動，道：“李麟，你且與段小施主切磋幾招……”
眼見李麟點頭稱是，往前走了幾步，段玉虎眉頭一動，揚聲道：“普賢金剛，小子我自幼力大，八歲便可空手搏虎，又服食天才地寶龍岩金露，一拳之力可碎鐵斷金。這小娃娃弱不禁風，只怕吃我一拳便丟了性命。我段玉虎頂天立地，萬萬不會去欺負弱小的。”
說罷便雙手一背，傲然看向普賢。
普賢神色轉冷，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麟雖然年幼，可是一身功法遠在段小施主之上，如若段小施主僅憑外表判斷，只怕一招之內便會丟了性命……”
段玉虎聽得一滯，心中卻大是不服。想他段玉虎在南錦一郡也是大有名氣，年方十二便練了一身好本領。平日裏也做了許多懲奸除惡的好事，特別是服食龍岩金露以來，未逢敵手，越發心高氣傲。聽得普賢這番說辭，心中雖有不快，卻也不敢妄言，只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對面這個小娃娃能對自己產生多大威脅。
李麟也不多言，只是懶散地站在原地，一雙星目不知看向何處。
看着對手如此藐視自己，段玉虎微怒，暗道如果不吃點苦頭，你還不知我段玉虎的能耐。
微一躬身，便如猛虎下山般沖將出去……
聽得普賢如此讚賞對方，想必對方也有幾分能耐，是以這一拳段玉虎本已使出八成力道。可眼見自己已然靠近，對方卻沒有半點應對的意思。段玉虎頓時又害怕自己力道太大一不小心傷了對方性命，普賢當以此借口難為自己。猶豫之間，便又收回了兩成力道。
就在段玉虎心中還在忐忑不安之時，只見着對方右手微微一動，手掌便已然抵住了拳頭。
只聽“砰“地一聲，段玉虎便感覺手臂一酸，一股巨力涌了過來，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十來步才拿住身形，肺腑中一陣**。
段玉虎還來不及吃驚，臉上便已浮現潮紅……
雖然最後時刻收回了兩成力道，可是自己引以自豪的力量上吃了虧，讓段玉虎羞得有些怒了。
當下用足十成力道，再度上前……
剛才那番交手，李麟雖然硬生生地接住對方來拳，卻也深知對方拳勢之中的剛猛。要不是對方在最後時刻收回兩成力道，為自己所借用，只怕也不可能如此輕鬆地接下那一拳。所謂一力降十會，同樣是開悟巔峰境界，茶淳西比起這段玉虎來還是有不小差距。眼見對方更為剛猛的一拳打來，李麟心中有了計較。
只見李麟身形微閃，右手纏上對方手臂順勢前引，腳下一靠，段玉虎高大的身軀便飛了出去，摔了個嘴啃泥。
看着段玉虎七暈八素地趴在地上，李麟微一沉吟。前世之中，李麟對於一力降十會、四兩撥千斤這些功夫術語也是耳熟能詳。可是其中深意卻不如今日理解的這般透徹。
一力降十會和四兩撥千斤是兩種不同的武功路數，甚至就是矛盾地存在。可是真正理解了才知道，這兩種說法其實也是建立在一定基礎之上的。就好比前世中舉重運動員和摔跤運動員比試摔跤。從力量上說，同級別的舉重運動員明顯優於對手，可是在毫無技法可言的情況下，只要力量上沒有大到對方摔不動你，舉重運動員必敗。所以如果不是在力量上差距太大的情況下，也是需要掌握幾種技法，才能做到一力降十會。同樣，在對方力量超過自己的情況下，也是需要擁有足夠大的力量，才可能做到四兩撥千斤。
剛才李麟這一招，將這一點發揮得淋漓盡致。說四兩撥千斤，只不過是誇張的說法，以段玉虎這身蠻力，李麟也是足足使出了相當於對方三成的力量才使其失去了重心。
這一摔，把段玉虎的傲氣完全摔散，當他爬起來的時候再也不復當初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
段玉虎雖然生得一身蠻力，卻也不是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粗人。自從服食龍岩金露之後，更是開了心智，模仿山中各種動物的形態創出了幾種招式來。平日裏自己琢磨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力量再大卻也是對小小一根羽毛毫無辦法的。
剛才對上李麟，心中便又生出那種用拳轟擊空中飄浮的羽毛那般力有未逮。
段玉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晃了晃還微微有些發懵的腦袋，言道：“我輸了……我這便返回南錦，從此斷了拜師學藝的念頭。”
自己天生神力，又服食了龍岩金露，卻連人家六、七歲的娃娃都敵不過，而且還輸得那麼慘，那麼難看。段玉虎心裏也是起了變化，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如果說開始的心高氣傲，讓李麟心中微微有些不快，那此時段玉虎這種敢於擔當、直來直去的性格又心生好感。看到對方心生去意，李麟心中倒生出一絲愧疚來。正準備出言安慰，普賢開口了。
“萬法歸一，無論何種修鍊方法，只要方向正確，方法得當，都可以修成大道。段小施主走的至剛一道，卻被李麟以柔克剛，是不是心裏異常失望？其實無論是剛是柔，更或剛柔並濟，修到最後都只是一條路。”
言罷扯破身上一塊布料，揚於空中，輕輕揮出一拳，布料頓時化為齏粉，繼而道：
“剛柔並無定數，只在境界高低。老衲讓李麟與小施主過招，並不是讓你了解剛柔相剋，而是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有嚴以律己，努力修鍊，才有可能觸摸到那最後的道……”
段玉虎似心中打開了某些死結，深深吐了一口氣，誠心道：“多謝前輩提點，小子受教了……”
普賢又道：“段小施主天生神力，最適合修鍊我梵天九絕中的龍虎經。不過龍虎經乃佛家秘典，你可願皈依我佛？”
段玉虎沒有半分猶豫，言道：“小子願意……”
普賢心中一喜，道：“好好好，擇日便引你受戒，賜你法號‘了空’……”
話音剛落，段玉虎便虔誠地拜了下去。
……
西山五柳峰上，一座新建的廟宇坐落其間，正是梵天寺婆羅門教景雲分教所在。正殿之上，普賢端坐於其中，了凡、李麟、段玉虎、茶淳西一干人等位居其下，看着殿前三十名入選的弟子。
這次景雲國的徵選，只有李麟、段玉虎、茶淳西三人天賦稍高，拜在了普賢座下，其他如柳月生之流都是擺在了凡這一輩弟子座下。按照輩分高低，在殿中依次就坐，涇渭分明。
了凡目光掃過眾人，言道：“此番受住持之命進駐西山，徵選人才，揚我梵天之名。凡修得開悟境界的弟子皆可回歸本寺列定名號，是以明日師尊將帶領李麟等幾位師弟返回梵天。在此期間，教中一切事物，皆由貧僧負責打理。從明日起，貧僧將依各弟子天資發放功法，你等需以李麟、了空、茶淳西幾位師叔為榜樣，勤加修鍊……”
李麟不止一次的打聽這次梵天寺進駐景雲的緣由，可是得到的回答都是徵選人才，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寺規，段玉虎需要返回梵天寺受戒，而李麟同茶淳西、柳月生則需要回去登記入冊，求取上等功法。但凡婆羅門教的弟子，只要不是像李麟這樣的天才，也只能留在此地修鍊些下等功法，甚至連梵天寺的弟子都不算，這也是李麟覺得其中有異的原因。
單從婆羅門教的配置來看，如果普賢離開，就只有了凡等幾位大乘境界的師兄弟坐鎮，根本連普通的修真門派都是不如，更別說還要在此發展弟子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透出古怪……在李麟看來，這絕對不是徵選弟子那般簡單，只是一時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就此作罷。
休息一夜，普賢便領着李麟等四人踏上了返寺的路程。
由於幾人都不可能做到御空飛行，普賢便祭出一隻巨大的木魚，三、五個人身處其中一點不嫌擁擠。
別看這木魚笨碩，飛行速度倒也不慢，雖然比起李麟的入雲靴還有不小的差距，可是在多人飛行的法器中，也算是速度較快的一件了。
梵天寺與西山相去六千里，以飛天木魚不眠不休地飛行，也要走上三日。
一路上李麟也不說話，只是和茶淳西閉目打坐，暗自修練末流道經的功法。
本來拜入了梵天寺，李麟完全可以等求取了新的功法再繼續修鍊，可是他一心想提升自身實力，不願意浪費點滴光陰，況且他又甚明萬法歸一，堅信自己會尋到一種適合自身的道來，是以根本沒有任何避諱，只顧修鍊。而茶淳西向來皆是以李麟為尊，見李麟都抓緊一呼一吸勤加修鍊，更不會去想其他的，和李麟並肩席地，打坐入神。
這一日，眾人進入了享來地界。
享來國，素有武仙神國的美譽。每一代的享來國君皆是武道高手，國人尚武，民風彪悍。是以享來國坐立三千年仍未見衰，國立練武堂甚至不遜色於一些二、三流的修真門派。
行至享來國東南蟠龍山，忽現金光……
普賢心中一動，從這金色霞光看來，顯是有天才地寶現世，路經此地如有此番機緣，倒可一探，遂驅動木魚，往金光處飛去。木魚中的其他人顯然也被這金光所吸引，連打坐的李麟、茶淳西二人都忍不住停了下來，往外看去。
遙遙看見一片樹林，金光便是從這林中傳出。飛天木魚頗為碩大，顯然不便在林間飛行，是以普賢在林邊停了下來。李麟等人兩日未曾下地，倒也頗感有趣。
普賢沒有多言，帶着四人遁入林中，約莫行了百來丈，隱約傳來打鬥呼喝的聲音，越來越近。
“兀那禿驢，你當我享來國當真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吃我一斧……”
“哈哈……毛頭小子口氣比我腳氣還大，只是一身本領卻差得太多……”
恍神之間，已能看見數條身影。最前頭的，是一個上身**的僧人，手中卻提着一隻金色葫蘆，那漫天的金光似乎就是從這葫蘆上傳來……
普賢微一思忖，似已知曉此人來歷，暗叫一聲不好，便要捲起四人。
僅僅一息之間，這赤膊僧人後發而先至，已來到面前，隨手便拽向李麟……以普賢如此功力，卻連對方毫毛都未曾碰到，便眼睜睜的看這僧人一把提起李麟向後遁去。
李麟只覺得渾身失去了控制，整顆心壓抑得幾乎就要爆裂開來，腦中靈智漸失，昏昏欲睡……
只聽這僧人打了個哈哈，笑道：“大師有禮，我等皆是佛門弟子，就勞煩大師替我抵擋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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