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說來也是十分可笑，本質上身為武器的她卻不願看到這樣奪取人類性命的情景。

她是石切劍箭神社的御神刀，是為參拜者祛除病魔的御神刀，是千年來一直秉承守護而存在着的刀劍付喪神。

斬殺病魔的御神刀同樣喜愛的人類，願意守護這個脆弱又充滿了奇迹的種族。

而神社中的生活雖然平靜，但神社之外的事情也仍舊會傳進來或者影響到他們。

無論是織田信長、豐臣秀吉，還是德川家康。

即便是終結亂世的勝者，也不可避免的有無數人喪失了性命，為此而死。

而眼下這場混亂之中，生命更是在無意義地消逝。

此時她正蹲在屋頂上，雙手貼着瓦片，無意識地收攏了手指，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下的兩片瓦片已經成了一堆碎塊。

為她遮住了雙眼的人奇妙地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受傷了嗎？”

“沒有，多謝關係。”

石切丸微微側過頭，並未推開那人遮着她雙眼的手，保持着當下局勢謹慎問道。

“閣下是……？”她斟酌道。

即便是剛才她因為眼前所見的情形有了一瞬間的分心，也不應該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接近，竟然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捂住了眼睛。

“我嗎，你猜猜看——”

“哎？”

“——開玩笑的，總之先從這裏下去吧，那邊不是神刀大人您該看的東西，那邊也沒有值得您保佑的人。”

對方認真道，隨後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一邊手腕，牽着她下了屋頂。

石切丸頓時愣了一下，用相當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被握着的那邊手腕上。

感覺，有點奇怪啊。

不過她也沒有在這上面糾葛，正專心保持着蹲在屋頂上的姿勢在對方的牽引下小心地從屋頂上下來了。

因為這可以算是一次出陣，所以她穿着地是最讓她在狀態的神官衣飾。為了避免被那邊混戰的兩方注意到衣着顯眼的她，她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行動着。如果站起來的話她就會像一根豎起來的招牌一樣，過於招搖了。

這樣身為大太刀而給她帶來的在女性中十分出挑的身高，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麻煩。

當然那人遮着她雙眼的手不可能一直遮着，在她轉身挪動了幾步后就鬆開了。目光落在那移開的手上，果然戴着一隻皮質的手套，將五指都好好地包裹在了其中，露出的小半截手掌和一點手腕上繃著明顯的青筋。

這時候石切丸也終於能去去藉著天上落下的月光看向這個扶住了她並且幫忙領路的人。

當然，因為對方仍然是背對着她，所以她還是看不清對方的臉的，不過至少可以那人看出輪廓上差不多是少年身形。

哦呀，仔細一看的話……

兩人均是輕巧的跳下了屋頂，踩上了水泥地面。

石切丸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下移了不少——仔細一看的話，身高上來說這一位要比她矮一個頭呢。

不過矛盾的是，無論是姿態還是聲音，對方又顯露出一種成年男性的成熟感。

就算再遲鈍也可以判斷出來了——更何況她有神刀的敏銳度。

不是人類吧，絕對的。

基本上是她的同類，是刀劍付喪神吧。這種隨時準備出鞘的鋒利氣息是很難認錯的。

和她這樣遠離戰場，長久在神社中度過歲月的刀不一樣，這一位應該是具有豐富經驗，刀鋒染過多次鮮血的實戰刀。

只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還認識她的樣子？

“神刀大人這樣看着我，可真讓人害羞啊，”走在前邊的那位忽然腳下輕微頓了頓，用着淡定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道。

忽然聽到這話的石切丸頓時噎了噎，“……閣下可真會開玩笑。”

“沒有，這話是真的，被神刀大人這樣注視着怎麼可能不害羞呢，”這句語調竟然還帶上了些許委屈。

石切丸看向那背影的視線近乎迷惑了。

明明是氣息鋒利的實戰刀，可為什麼說起這樣輕浮的話如此自然輕鬆？

那位先生似乎毫未察覺她變化的視線，帶着她繼續往前，沒多久就悄悄摸進了一個暫時還算是安全的廢棄小房子裏，到這時候才停下了腳步。

推門時屋內的灰塵不可避免地被激起，石切丸捂着口鼻等被激起的灰塵重歸寂靜后，便不動聲色地重新轉向了那人靜靜觀察。

同時對方打開了手機，讓自帶的手電筒照亮了視線範圍。

石切丸恍惚了一下。

啊沒錯，手機還有這樣的功能，因為對這樣的現代科技都不怎麼了解，所以她常常不會第一時間想起要借住這些現代科技的力量。

“雖然可以用靈力提升視力，但還是直接照亮比較方便吧。抱歉，擅作主張了，”他道。

這樣愣了一瞬，她張開手掌升起結界，防止手機的光從這間小破屋子裏泄露出去。

眼前的光已經足夠，足夠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臉了。

如石切丸所看到的輪廓那般，站在她眼前的人有着一副少年的身形，穿着一身筆挺的制服，肩頭卻奇怪地披着白裝束。

一頭青色的長發在腦後束成了馬尾，極長的劉海嚴實地遮住了一邊的眼睛，只留下一隻金色的眼睛，在光之後看着他，映上了一輪溫柔沉靜的側影。

雖然單看身形彷彿是停留在人類高中生的年紀，但只要看清他的姿態和神情之後，就絕不會有人將他當做稚嫩的未成年。尤其是以石切丸這樣平安刀劍的經驗，足以察覺到蟄伏在衣料的包裹下的力量。

還有白裝束之下，掛在他腰間的那振脅差。

——原來如此，是脅差付喪神。

“請由我遲來的介紹自己吧，”金色的那隻眼睛中漾起一波淺淺的笑意，脅差付喪神穩穩地舉着照明的手機，手上的手套泛着明暗相間的色澤，“我名為笑面青江。”

另一邊的手掌在腰間的本體脅差上虛虛一握。

“怎麼樣，很奇怪吧，這個名字？”有着少年身形的脅差歪了歪頭，忽然換了一種十分可愛的口氣。

他注視着眼前所在這樣一間小屋子裏顯得畫面有些委屈的神刀小姐，那身作為神官服飾一部分的華麗唐衣在燈光下也泛着極為漂亮的，如同從晨曦上摘下一抹鋪在衣物上的光澤。

如此突然的轉折略微有些……微妙？

不過如果是關於名字的話，石切丸想了想，坦誠道：“您多慮了，並不會如此。”

她可是平安時代誕生的刀劍，名字之類的各種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聽過了多少。

然而脅差的神情又並非那麼簡單。

石切丸不由又強調了一遍，“並不奇怪。”

“初次見面，青江先生。”

“——是初次見面吧，青江先生？”說出來后她想了想還是遲疑着再確認了一遍，“您好像認識我的樣子？”

“是初次見面，不過石切丸殿是有名的神刀，我自然聽說過，”笑面青江解釋道。

啊，是這樣嗎。

石切丸沉思了片刻。

作為三條派的大太刀，她自然不是一振籍籍無名的刀。而之後一直被供奉的神社，石切劍箭神社，也不是一座供奉小神，隨着人類幾代更替記憶淡化就有可能廢棄的小神社，可以說香火旺盛，資金充足。而且就算是在神社裏待着，也不代表她就是平安時代不能露面的貴女了。

這樣一想，其實青江先生的話是非常合理的。

不過一定要說的話，這一點也不是最主要的問題，石切丸還有更在意的部分。

“我明白了，青江先生，”石切丸抬眸看向眼前的脅差，紫色的雙眸是屬於御神刀的清澈透亮，“不過，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告知我，為什麼作為刀劍付喪神的您會在這裏？”

“是一個好問題，”笑面青江笑了笑，“同為刀劍付喪神的您又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暫且在修行中，”石切丸沒什麼不能說的，如此坦誠道。

“您看，我們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笑面青江輕快地聳了聳肩膀，“如您所見，我也正在修行之中。”

“……哦呀，”石切丸嘆道，“這真是讓人意外。”

這實在是讓她有些驚訝了，原來修行的地點也會重合嗎？

在這個時候遇見了另一位修行着的刀劍付喪神，就像是給予的某種預示一樣。

她斟酌道：“明明出現在了一個世界，我們卻從未碰過面嗎？”

“算是陰錯陽差吧，不過更多大概是因為我們——唔，修行的地點不一樣？”笑面青江眼睛彎彎地摸摸下巴。

然後他就舉起了一隻手，彷彿在課堂上回答老師問題一般乖巧地自報家門。

“我的話，最近在港口黑手黨活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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墊腳伸手什麼的，剛出場就迫害可憐的青江江這種事我才不會做呢！

砌砌是蹲着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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