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見神
南錦屏息凝神，遽步飛奔了十幾丈，險些被腳下的石子絆倒——
這時，有人拉了她一把，沉道：
“跟我來！”
薛雪隱在暗處，鬼魅一般飄訣，黑暗之中來去自如。
等南錦見到一絲光束之時，人已隨他來到了祭壇，記憶中的祭壇不如這裏香火鼎盛。原來泥塑的將軍身像，如今也成了一位衣袂飄訣，手持劍訣的俊美仙人。
“這是，墨家老祖？”她仰頭凝視泥像。
“是——這裏不宜久留，你是外人，身上氣味瞞不過族長家的黃狗，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禁地。”
薛雪早有準備。
南錦換上了族人的衣裳，輕紗蒙面，這還不夠，薛雪並着劍指，在她眉心抹上一道椒粉油彩，味道是辛澀刺鼻的。
“這能暫時掩蓋你身上的氣味，要快！”
“好。”
南錦點了點頭，跟在薛雪身後，低眉順目，遮掩容顏。
她一路進了村族，山坳中的部落古樸，充滿了靈氣，山泉從一側的山崖處飛濺而下，暴雨過後的瀑布，越發湍急，氣勢滾滾。
“少聖主~”
“恩。”
“少主回來了？”
“恩。”
一路上遇到許多樸實，笑容和煦的族人，紛紛向薛雪行禮。看得出來，薛雪的身份很高，他們很尊敬他。
南錦低調從容，只是依舊覺得后脊背泛起陣陣寒意——
偏頭處、餘光處，大家並未用警惕眼神打量她，可那種滲人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怎麼了？”
薛雪見南錦放緩了腳步，回頭關切問了一句。
南錦搖了搖頭，驅趕心中不好的預感，只道：“禁地，是不是在瀑布之後？”
薛雪一瞬驚訝之後，釋然笑了笑，平靜道：
“是，要進去，你恐怕要受些罪，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抱——”
“不必了，這苦我受了，最後一次。”
南錦下巴微揚，目露堅定之色。
她尋求了那麼久的真相，就在瀑布之後，不踩着刀尖一步步親自上去，便對不起這些年月的逆天改命。
痛，痛一點才好。
走到了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瀑布聲震耳欲聾，飛濺的水花，打濕了面紗。
南錦呼吸困難，索性摘掉了面紗，用真實的自己，迎接最後的真相。
薛雪將一串長長藤棘送到了她手邊：
“小心腳下石子濕滑，我就在你下面，我們需要一點點攀爬進去。”
南錦看了一眼藤蔓，還有唯一可以墊腳的石子，這本就是為了一個人準備的，就算薛雪抱着她進去，很有可能藤蔓會斷裂，或者落腳石上容下兩個人的重量。
這一次，如她所願，她只能自己面對。
“放心吧，雷都沒劈死我，這點小事兒，難不倒我的。”
菱唇噙着一抹淡笑，她輕謔撇了一眼雲絮低垂的天空，用力抓上了藤蔓……
*
連滾帶爬闖進瀑布后的洞口，南錦癱軟在地，像一條被人拋上岸的死魚，只能大口大口呼吸，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手掌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皮開肉綻成了啥樣……
這一雙細皮嫩肉手，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喜歡幹活，不喜歡勞動，除了死死攥住自己的命運，攪弄一些看不見的風雲，再無他用。
今日，算是初出茅廬，讓它聞聞血腥氣，才符合終章的氛圍。
薛雪喘着粗氣，翻了進來，來不及休息，立刻將南錦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他薄唇翕動，想說的話說出來有些唐突，不符合氣氛，便也沒有說了。
南錦無力一笑，替他問了：
“你是想問，看不出來……我還有些本事，平時嬌柔無能的樣子，是不是裝的……？”
“我從沒覺得，你是無能之人。”
相反，薛雪覺得，這一位世子妃，是個很有智慧，很厲害的人。
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橫跨兩個幻世，逼得幻境之外翻雲覆雨的那隻手，摻和到紅塵俗世當中，為得，只是阻止她一步一步靠近真相的腳步。
南錦用力爬了起來，身形晃蕩，勉強支撐：
“我不騙你，我現在……只是憑一口氣吊著，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都走到這裏了，只有我一個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明明白白的死。”
擋開薛雪遞來的援手，南錦一個人撐在濕潤的岩壁上，一步一緩，往禁地深處而去。
……
之前幻世中的鬼軍營，如今成了禁地。
縱橫捭闔的石橋之下，是鐘乳石柱般的神奇地貌，耳邊呼呼的風聲，似有人不斷耳語。
越往裏走，空間越逼仄，切膚的寒意，從脊背一路攀上頭皮，令人敬畏時不住的顫抖。
“到了。”
薛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南錦意外的發現，他的聲音變得很空洞，洞中還有迴音，若刻意拖長或者壓低聲線，會有仙語梵音的錯覺。
“這裏，就是盡頭了？”
南錦站在一方憑闌處，身側步不過半丈，就是濕漉漉的岩壁。可身前，卻是深不可測的一道深淵。
薛雪恩了一聲，神容纖塵，向漆黑無物的盡頭處，行叩拜大禮。
“你……說的壁畫，在何處？”
“心中有畫，自然就看得到了。”薛雪說道。
南錦一直覺得，這種話就是騙人的，可自己已經到了這裏，又見薛雪頂禮膜拜的樣子。心中轉變了一些從前根深蒂固的看法。
確實，心中有佛，看屎是佛，心中有屎，看佛是屎。
這方天地本就是幻世，落入眼中是假，落入心中的方是真。
心一點點平靜了，耳邊呼呼躥過的風，南錦也不覺得陰冷滲人了，闔上眼睛，漸漸變成了拂面的蓮池清風，縈在唇上，溢出一絲微甜。
洞窟中迴旋的風聲，迴音裊裊，傳入耳中，鋪成一串含糊的字句。
南錦耳朵輕動，她似乎聽見了——
聽見了一方繁華喧囂，聽見仙鶴高鳴，仙雀撲騰翅膀，迴旋雲中城之聲。
緩緩的，她開始睜開眼睛，原本一片漆黑，並無邊際的洞窟，赫然出現一了一尊通天徹地，寶相威嚴的神尊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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