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進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趁着前院熱鬧,藏在第三進院東廂房的毛蛋已經偷偷潛入第四進院。
這進院裏東西各有一處小廚房,東廚房是點心房,只做各類甜點面點和小食,西廚房是齋房,只做素食和仿葷食品,正南房是一間大廚房,聞名汴梁的肉食就出自這裏。
此時,東西兩個小廚房都已收工,屋內只留一盞燈,檐下各掛一排馬燈照亮道路,以備小二到裏面取菜,大廚房裏依然燈火通明,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躲在暗處的毛蛋貼着牆壁,小心觀望,不敢貿然行動。
兩三個小二端着托盤從大廚房走出,邊走邊聊。
“前院那位客人來頭不小,連吳總管都招架不住,聽說一直嚷着要見家主呢!”
一個白凈臉長相清秀的小二說到。
“呸!就憑他?”一個看起來有點凶的黑臉麻子啐了一口“你們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你們見過家主嗎?”
“麻哥,你是燒豬院的老人了,你肯定見過家主”另一個矮個小二停住腳步。
黑臉麻子繃著一張臉:“越發沒有規矩了,忘了吳總管說過不得私下議論,不得散播傳言的事了?”
清秀小二突然“哎呦”一聲,其他兩人扭臉望去“怎麼了?”
“差點忘了拿金絲如意卷了,麻哥,你們陪我去拿一下,咱們在裏面說話,不怕人聽見。”
“事兒多”黑臉麻子嘴上說著,卻一馬當先往東廚房走去。其他兩人緊跟着進了東廚房。
“金絲如意卷?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毛蛋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嚕嚕地叫了一聲。他的腳彷彿不受大腦控制似的悄咪咪地挪到東廚房窗根下,貓起身子,將窗戶戳開一個小洞,往裏面望去。
只見屋裏沿牆砌了一圈灶台,灶台上又有很多小灶眼,每個灶眼上都摞了一摞籠屜,三個小二把手裏的食盤放在中間的桌上,一起在牆邊的籠屜里尋找金絲如意卷。
“麻哥,孝敬您的”矮個小二從籠屜中取出一個包子遞給黑臉麻子。
麻子一口咬掉半個包子大嚼起來,嘴上泛着油光:“要說咱家主,確實很神秘,估計除了吳總管見過,就沒人見過了。”
矮個遞過第二個包子:“有啥神秘的,不就是大相國寺的慧明和尚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只是沒人見過慧明和尚長啥樣罷了。”
麻子接過第二個包子,又咬了一大口:“別人說啥你信啥,就不能有點自己的判斷?據我多年觀察,我猜……”
“找到啦”清秀小二一聲歡呼打斷了麻子的話。只見他從籠屜里取出一盤長圓形的面點,那面點由嫩黃和乳白兩色細條纏繞而成,兩頭鼓,中間細,形似如意。
毛蛋貼着窗上的小洞,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恨不得立刻變成蒼蠅飛進去。
清秀小二把金絲如意卷放到自己的食盤上,拿起一個如意走到黑臉麻子跟前:“麻哥,嘗嘗這個。”
黑臉麻子推開:“我不愛吃甜的,還是這肉包子合我胃口,你倆也找點啥吃,這會客人不多,咱們吃完再回去。”
清秀小二一口咬掉如意一頭,露出黑色的餡料:“好吃,外人只知燒豬院的肉食好吃,卻不知燒豬院就沒有不好吃的,麻哥,你說咱家主都置辦了這麼大的產業,為啥還要當和尚?”
矮個小二從別的籠屜里取出一個綠色的糰子,撕開兩半,對着餡料一口咬下,發出滿足的嘆息:“管他當什麼呢,只要能讓我一直在燒豬院幹下去,每天吃到好吃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黑臉麻子一臉嚴肅:“這話你們在這聽聽就罷了,出去可千萬不敢亂說。”
兩個小二鄭重的點頭,黑臉麻子左右環顧,湊近二人:“我猜,根本就沒有慧明和尚這個人,只是家主放出來的煙霧彈,你們想,那樊樓穩居汴梁餐飲業之首,幾十年來屹立不倒,多少館子被他打壓的要麼改行要麼歸順,只有咱們燒豬院不但能與他抗衡,還跟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要不是當年用了和尚的名頭挫了樊樓的銳氣,只怕……”
矮個小二一臉迷茫:“那和尚比官府還管用?”
黑臉麻子拍了矮個一巴掌:“你懂啥,那大相國寺是皇家寺院,裏面的和尚都是為皇上辦事的,他樊樓再霸道也不敢跟皇上對着干啊……”
清秀小二把剩餘的金絲卷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嘟囔:“要我說,還是咱家手藝好,沒這手藝,找什麼和尚都沒用。”
“什麼時候我也能進大廚房幹活就好了,哪怕只學會一個菜,這輩子都餓不死了。”矮個一臉神往。
“想都別想,能進大廚房幹活的人都簽了生死契,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出燒豬院”黑臉麻子嘲諷到:“他們哪個不是為秘方而來,就算自己出不去,傳給子孫也能讓後代吃穿不愁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也沒人知道秘方是什麼?到底有沒有秘方誰也說不清。”
其他兩人震驚不已,繼續拍麻子的馬屁:“麻哥,您真不愧是院裏的老人,就沒有您不知道的事,以後我們哥倆鐵了心跟定您了,您還有沒有什麼吩咐要交代小弟的?”
黑臉麻子吞下最後一口包子,用手胡亂在嘴上抹了一把,順手擦到衣服上:“蒙兄弟們不棄,那大哥就再多說一句,在燒豬院裏,你們惹誰都不要惹大廚房的明伯,連吳總管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你們千萬謹記在心。走吧,時候不早了。”
說著,三人端起桌上的食盤魚貫而出,毛蛋從藏身的牆角走出,閃身進入東廚房。
“肉包子,肉包子,金絲卷,金絲卷”毛蛋嘴裏念叨着,跑到灶台前翻找起來。
“要死了要死了,今天也不曾帶個口袋出來”毛蛋吸溜着不斷淌下的口水,面前是一堆掀開了蓋子的籠屜,只見裏面各色點心琳琅滿目。有綠色的艾葉粑粑,紫色的芋泥圓子,白色的雲片糕,金黃軟糯的黃金糕,粉紅酥皮的玫瑰餅,還有透明Q彈的蝦餃,肉汁充沛的糯米燒麥和荷葉包裹的糯米雞等等不足一一道來。
餓急了的毛蛋哪裏還顧得上找筷子,伸出兩隻小臟手,左右開工,抓起籠屜里的點心就往嘴裏塞。
鮮香甜美的滋味在舌尖爆開,來不及細細咀嚼的食物順着毛蛋的食道滑進肚裏,毛蛋被旺盛的食慾操縱着,只管大口往嘴裏塞,大口的吞咽,久未工作的胃變得遲鈍了,在被食物填滿之前,它都沒有向毛蛋發出我已經飽了的信號。
突然,一陣劇烈的針扎般的劇痛襲來,毛蛋扔下手裏的食物,蜷縮成一團,抱着肚子疼得滿地打滾。桌椅板凳被踢翻,發出巨大的聲響。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誰在屋裏?”
毛蛋努力撐開眼睛,恍惚中只見一個鬚髮花白的老頭衝進門來,後面跟着一幫手拿鍋鏟,菜刀,擀麵棍的人。
“救命。救命”毛蛋向老頭伸出手,眼前一黑,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