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清笛慕雪
“……小浪蹄子,早晚你落在本公子掌心兒!”
小黑驢忌憚着跟它並肩奔跑的“狼”,跑起來一顛一顛的。那張衙內瞄着驢車,不甘地眯起了眼睛。
“張兄,怎麼放了那小娘子走?”穿白的史公子也翹首望着。
“老頭子買了她首夜,我又能如何!”
張衙內眼前回蕩那清波倩影,“公子抬愛,奴不敢辭。只是若被閣老知曉奴家與衙內素有瓜葛,閣老自不開心。”
“老頭子早沒了調弄女人的體力,看中的不過是雛兒的首夜。待老頭子梳攏了她,她自然再沒理由推脫。到時,我會將今天的都找回來!”張衙內陰陰發誓。
“那胡兒也在她手裏,到時候由不得要來個雌雄雙飛!”
“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張兄,好艷福!”那史公子聽得雙眼放光,艷羨不已。
那胡兒已是絕色,那雛妓縱然面貌隱着,可是女人之美不僅在美貌,更在媚態。那雛兒還是個清倌兒,行走言語之間已是媚態橫生,可以想見定然也是尤.物。能與這樣一雌一雄同入鸞帳,那該是何樣的極樂!
——那是前秦帝苻堅享受的待遇,是帝王之幸。史公子轉了個眼珠去瞄張衙內,心說,莫非張家早有大逆之心?.
小黑驢一路忌憚着契丹少年,不肯好好跑,在外頭耽擱的時辰便有些久。
郭婆婆急了,吩咐車夫加速,唯恐晚了時辰,回去被掌院責罰。
驢車軋軋經過菜市口,清笛不經意轉頭望向車窗外。街口最繁華處被人安了兩座石雕人像,都是捆住手跪着。路人都爭相向那石像吐口水,忿恨咒罵,“呸,賣.國.賊,咒你生生為豬狗,永世不得超生!”
車夫又甩了個響鞭,小黑驢負痛,撒腿快跑。顛得清笛視野都模糊起來,眼前鱗次櫛比的樓宇與石像、行人全都融為一體,在她眼前振蕩、振蕩.
“清笛,清笛啊……”郭婆婆的叫聲驚得清笛回神。
“到了,快下車。”郭婆婆在車下伸手搭着清笛,邊囑咐,“趕緊安置了這個胡兒,然後主動去跟掌院請罪。”
“你擅自花用了閣老賞賜的纏頭,是壞了規矩的;主動認錯,才能讓掌院寬宥。”
清笛點頭,轉頭望契丹少年,“你能聽得懂漢話,卻不會說?”
之前他與人販子始終在用契丹話爭辯,清笛注意到了。
少年點頭。
“叫什麼名兒?”清笛再問。
他眯起眼睛望她,乾裂的嘴唇喁喁輕動,吐出一個字來:“雪。”
“雪?”清笛挑了挑眉,難得地輕輕一笑。
塞外天地,最輕柔的是雪,最寒冷凜冽的也是雪吧。
孤狼一般的少年,憤怒起來眼瞳就是雪野之上的夜空顏色;他叫雪,說明他該是一頭碧瞳白毛的狼么?
“我喜歡這名字。”清笛緩緩抬頭,“不過只許我一個人知道,不許再告訴旁人。若是旁人再問你的名字……”清笛沉吟了下,“你在家裏行幾?”
少年眼中迷惑又現,“六。”
“好,就告訴旁人,你叫小六。”清笛笑起來,拍拍他面頰,輕啟朱唇,“記住,你只是我一個人的雪。”
清笛含笑轉身而去,銅鈴輕響。雪望着她娉婷背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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