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侶與松鼠

僧侶與松鼠

天色蒙蒙亮之時,一名短髮穿着僧袍的青年正走在小路上。

兩側夾道都是茂密的樹林,平日這條路也有一些牛車偶爾路過,而此時卻空空如也。

一般來說,徒步而行的僧人雖是少見,卻也不值得引人駐足觀望。但這名僧人卻不同,一來他年輕貌美,二來,他的發色是很罕見的白色。垂在臉側的半長發輕盈又典雅,蘑菇頭這個髮型在常人看來有點傻氣,搭配僧侶倒顯得乾淨利落。那種白,不是扣動人心的銀白,而是更滄桑,近乎頭髮失去營養,失去色素的感覺。

但,這在這個時代不算壞事。白色一向與神靈相關聯,好比白犬,一直都被當做神靈的使者。白髮的僧人反倒讓他的顯得更為神聖,有一種脫離凡世間的超脫氣質。

有這般相貌又有這般發色,想必這僧人不用帶任何盤纏,單靠化緣也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過……也因為他的相貌,一路上遇到很多顛簸跟困擾就是。這恐怕是他為何此時在天未大亮之時前行,避開人流高峰的原因。

一路上並無野獸,也無人煙。

他徒步行走着,忽然,遠遠看到有一樣東西躺在路邊。

離得太遠,他難以看清那是什麼,從形狀看來,似乎是黑色的圓錐形狀的什麼東西。

那東西,似乎動了一下。

“是松鼠嗎?”

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快步走上前查看。

走近一看,竟真如他所想,是一隻巴掌大小的黑色的松鼠。

松鼠多數都是棕色,紅色或灰色。純黑色的松鼠很少見,也因為顏色的緣故,讓這本該可愛的小玩意,顯得有些略滲人的詭異與可怖。

僧人不禁半跪下,用雙手捧起松鼠。

若是其他人看到這小東西,恐怕會因恐懼它的毛色,對它避之不及甚至虐殺。與白色相反,黑色毛色的動物一向不討喜,被當做神秘帶有惡性的魔鬼之類的生物。

僧人不這樣覺得,他因自己的發色,在小時候吃過不少苦,也是進入寺廟之後才好了許多。待他長大成為了僧侶,發色反而為他帶來與小時候截然相反的待遇。因外表而判定一個人的本質,是他最難以忍受之事,他自身就是受害者。

“還有呼吸,是昏過去了?”

僧人試着弄醒這個小傢伙,也不敢太用力,只是輕輕的扣着它的身體,緩慢按摩它的胸口,試圖讓它恢復生機。

可惜小松鼠就是一動不動,僧人嘆口氣,也許是因為飢餓或寒冷昏過去?又或者是其他的內傷?他不是醫生,現在的環境也無法治療小動物。他能做的,就是拿出一塊布,小心抱起松鼠的身體,將它揣着懷中帶着繼續趕路。

……等到下一處歇腳之處,可以試着用米漿跟麥管餵食,看能否喚醒這個可憐的小傢伙。

僧人,對這個偶遇的小動物產生了很奇妙的同理心。

是的,他其實也不是天生白髮,幼年時候吃不上東西,口糧短缺造成他的頭髮一夜之間變白,之後被因此被當怪物驅趕欺凌。也多虧了大僧正大人的收留,那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僧人,沒有大僧正大人,就沒有今天的他。

被大僧正大人交予任務,護送重要的經文,是他的榮幸,他一定會將經文交到南林寺。

僧人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包裹,人對於貴重的東西,想到之時總會控制不住用手去摸,想時刻確認東西依然在身上。卻不知這樣做,反倒會讓人注意到裏面的肯定是貴重之物。

僧人還是太年輕了,他未曾做過多少次長途旅行,對於人性,目前還一無所知。

是的,那麼,這樣的發展也並不奇怪。

倒在血泊之中,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沒能挽留的,奄奄一息的僧人……

……他不甘,他想挽留,他想告訴那些襲擊自己的人,那對於他們來說真不是什麼值錢之物!

然而對方不這麼想,有誰會拚死保護不值錢的東西?搶劫他的人自然這樣想。

搶走東西打開一看,是看不懂的文書,對方理所當然認為可能是古董之類,直接拿走準備去賣錢。

至於倒在血中的人,他們甚至都沒有處理一下現場,就丟在路邊揚長而去。

反着這條道上有很多人流,他們又是流竄作案,官府根本抓不到他們。

溫熱的血,很快浸他的身軀,浸染附近的路面,留下極為悲慘的現場。

時間過去,有行人看到了,也只是遠遠避開。這裏離官府所在之處太過遙遠,哪怕報案也是好幾天之後才會有人前來查看,更何況根本沒人願意浪費趕路的時間多管閑事。

就連動物都不忍放棄的僧人,與就連同類都不敢去管的行人——何其諷刺,就如這世道。

……

…………

‘不甘心啊,不甘心……我……還沒有……大僧正大人……對不起……’

這種感覺,很難描述。

明明還在這裏,明明還有意識,卻被困在這具屍骸之中難以動彈。

就連思維都模糊起來,只剩下些許執念牽挂着不肯離去。

【你有什麼願望?】

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誰?’

僧人試圖去看清,可惜,他已經無法動彈,也沒有辦法用人類的‘眼’去看了。

【來做交換,我需要能行走在世間的‘容器’,需要你這一存在,留存這世間的‘痕迹’;而你有無論如何想實現的願望——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將你‘這一存在’本身,完全交予我。這樣可以嗎?】

……說話的,是神靈還是魔鬼?

僧人不再考慮這樣的事。

他只執着於取回被搶走的經文,完成大僧正給予的任務。

這在現代恐怕難以理解跟想像,但你要考慮,在那太過原始的時代之中,文字並未在民間廣泛流行,而是作為一種特殊的權利與實力象徵被上層階級所壟斷。

為了弘揚佛法而學習文字的僧侶,不僅僅肩負着傳播教義這樣的任務而已。懂得文字這一項,足以讓他們有機會學習更多的知識,不僅僅局限於佛法與教義。

很多時候民間的一些疑難雜症,或水利灌溉,還有其他等等問題,其實靠一些知識就能解決,但民間的人們並沒有獲得這種知識的途徑跟閱讀文字的能力。

是的,正如古代時候西方教會充當了心理醫生,收留孤兒跟傳遞文化等功能一樣,僧侶在這個時代也有類似的作用——尤其是有正規傳承,跟經文衣缽的寺廟。

書籍,在這個時代是非常珍貴之物,弘揚佛法教化僧人文字的經文更是如此,無論從宗教還是從實踐的意義來說,都很重要。

在沒有字典的時代,這就是口口相傳的他們可以用來學習文字的字典;更別提裏面的知識還跟他們所宣揚的宗教有關。

有一本經文的寺廟的價值,跟沒有經文的寺廟完全不同。

僧人要完成的,就是這樣重要的工作。

是的,哪怕他死,唯有這個……唯有經文……一定要……

‘屍身’,搖搖晃晃的從地面上站起。

幸好此時已經沒有路人,否則肯定會引起恐慌。

‘屍身’抬起手,關節發出‘咯’得一聲,過於僵硬卻強行轉動發出的可怖摩擦聲。

那隻手用力推了一下自己的頭,又是一聲詭異的響聲。

“契……約成立。”

那頭白髮,已經被渲染成了紫色,後腦處本該是血漿滲透到白髮上的淡粉色,也染上了更深沉的暗色。唯有那一處,是深紫色,就像拙劣的新手染色的時候忘記了疊色原理留下的破綻。

當他睜開眼——那對與他發色相同,如紫藤一般的眼瞳,粹滿魔性。

*

“哎呀呀,弄髒了呢。”

用手拍拍被血跡飛濺到了背面的經文,‘僧人’將那文書打開,毫不意外的發現,裏面全部都是空白。

是的,這也在他的意料之內,其實並不存在什麼‘珍貴的經文’,如果有那種東西,為什麼不當做本尊供起來而是要給別的寺廟?根據僧人的記憶來看,他們的寺廟老齡化,除了僧人自己,已經沒有其他的年輕僧侶了。大僧正大人也已經年邁,讓他將其送至能守護經文,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其目的是將僧人託付給了那座寺。直說的話年輕的僧人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捨棄年邁的大僧正前往別的寺廟,也唯有用這樣的借口,才能讓他安心離開。

而僧人不知道大僧正大人的決斷,他只知道,自己護送的是如此珍重,讓大僧正大人臨行前不禁落淚的珍重經文。

最終,他為了守護‘如此珍貴’的經文送了性命。

“看來無論何時何處,人類的天真可愛與愚蠢之處,也一成未變呢。”

他手中的空白經文被突然出現的火焰所吞沒,付之一炬。

隨之燃燒起來,很快化為灰燼的還有那些四散在地的盜賊的屍體。

紫發的男人抬起頭,眯起雙眼。

“有些傷腦筋呢,一切都得從零開始。”

但這一次,你無法再妨礙我了,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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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年前就想要寫這個梗了,當時沉迷秀逗里的傑洛士,結果……後來我迷上了他老大獸王!於是他成了我的情敵!當某日,我看到同樣是鍋蓋頭的里梅“不要讓我等了,明明是我先!!!”的吶喊時,內心叮咚一下,對,就是這個了!迫害情敵我可以啊!

*

……為了迫害情敵開的文,存稿存着存着,就存成偷家文學了,我也不知為啥。

*

沒看過秀逗也能看懂,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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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我先![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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