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家三口
15歲的蔣安安坐在副駕駛,嘴裏吃着薯片,歪着頭打量蔣先森:“爸,我發現一個問題。”
蔣先森開着車,問道:“什麼問題?”
“您今天和平時不太一樣呢……”
蔣先森抓了一塊閨女的薯片放嘴裏:“哪不一樣,我頭上長角了?”
“瞧您這杠抬的……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一樣。您好像特高興,撿着錢了?”
蔣先森故作嚴肅狀:“小孩子學什麼不好,學察言觀色這一套!”
蔣安安立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說道:“爸,您可別小瞧察言觀色。我們老師都說了,只有那些善於學習、善於觀察的人,將來才能更好的立足社會,服務於社會。都傻乎乎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那國家還不亂了套。”
蔣先森又好氣又好笑:“你們老師整天就教你們這個?還有沒有正經的了,簡直是胡鬧。”
嘴裏說著閨女,心裏可是想着,安安都看出自己和平時不同,今天回家可得小心點,要是讓安婧看出什麼苗頭,刨根問底的那可是自找麻煩。
再說了,慌什麼,本來也沒什麼事嘛。
……
到家之後,蔣先森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
安婧戴着口罩站在走廊。
家裏所有窗戶都被打開,滿屋子瀰漫著嗆人的辣椒油味道。
蔣安安咳嗽着:“咳咳咳,媽,咱家的原子彈終於試驗成功了嗎?”
安婧瞪了女兒一眼:“就知道貧嘴!”
蔣先森捂着鼻子從廚房出來。
安婧一臉的委屈:“本想給你們爺倆做水煮魚來着,手忙腳亂的忘了開油煙機,結果,就搞成這個樣子……”
家裏不要說吃飯,人都待不住。
放味兒起碼要兩個小時。
蔣先森說道:“看樣子只能轉戰其他戰場了。”
安婧解下圍裙:“去哪呀?”
蔣先森問安安:“閨女,這事兒你定,姥姥家奶奶家二選一,你覺得,去誰家蹭飯合適?”
蔣安安做沉思狀:“既然把這麼大的權力交給我……那就、奶奶家吧。我有一個月沒去了。”
出門下樓上了車,蔣先森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道:“安安,爸爸得批評批評你了,爺爺奶奶那麼疼你,你都一個月沒去看過他們了?”
安安坐在後座,撅着嘴:“能怪我嗎?我倒是想去,可媽媽也不帶我去啊,我一個小孩子,還不是得跟着你們大人屁股後面帶哪去哪!”
安婧小心翼翼坐進來,把魚盆輕輕放在腿上,說道:“安安,你都多大了,還用我們帶着去。想去自己不能去嗎?典型的主觀不努力客觀找原因!”
蔣安安拽過自己的書包:“好啊,以後我一個月去八次。這些複習題作業啊,也不怎麼多,摞起來也就比我矮几公分吧,麻煩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幫我處理處理唄?”
安婧看着蔣先森:“瞧你閨女,管不了了,我說她一句,她有一萬句等着我呢。”
…………
蔣先森父母的住所,是一處八十年代建造的老舊小區,因為年久失修,道路坑坑窪窪高低不平。
安婧看着車窗外,感嘆着說道:“這地方都快成三不管了……噯,你們那兒一點風聲都沒有嗎?這裏什麼時候能拆遷?”
“要說吧,幾年前這地兒,還真在動遷計劃里,可是現在你滿大街看看去,新樓盤都賣不出去,哪個開發商願意接這種燙手的山芋?”蔣先森把車子慢慢停在路邊。
安婧哼了一聲,不滿的將魚盆放到丈夫手裏:“那起碼也應該修一修吧?”
蔣先森說道:“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政府把有限的資金,用在重要項目上。像這種情況,就算市政部門報上去,批下來也只有一個字……”
身後的蔣安安自問自答:“哪個字?等。”
蔣先森笑着:“還是我閨女有覺悟,這一點很像我。”
“自吹自擂。”安婧撇了撇嘴,開門下了車。
走到父母家單元樓口,剛好遇見蔣先林。
對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弟弟,蔣先森頗有些無可奈何。
蔣先林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白天無所事事,不是在家裏睡大覺,就是和一幫子人胡吃海塞。
到了夜裏背着一把結他,去一些酒吧之類的夜店當駐唱歌手。
蔣先林可從不認為這算不務正業:“我是自由職業者!”
蔣安安走在前面,親親熱熱叫了一聲:“小叔。”
蔣先林有些近視,走近了才看清楚:“哥,嫂子。”
然後親昵颳了一下蔣安安的鼻子:“說曹操曹操到,爺爺剛剛還念叨你呢。”
蔣安安快跑了幾步,頭也不回的嚷道:“那我先進去了。小叔拜拜!”
安婧趕忙喊着:“慢點,樓道沒燈,小心摔了。”
說著也緊忙跟在蔣安安身後進了單元門。
蔣先森看了看弟弟,語氣裏帶着嘲諷說道:“怎麼著,藝術家這是又出去賣唱啊?”
蔣先林不滿的說道:“哥,你不能對我們文藝工作者這麼大偏見,張嘴閉嘴賣唱,那叫表演!”
蔣先森冷笑:“行了,別往臉上貼金了。台底下坐着幾個喝的東倒西歪的醉鬼,你們那也叫表演?藝術工作者就干這個?我說藝術家弟弟,你就不能找個正經的工作,再找個正經的女朋友,再……”
蔣先林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別打擊一大片成嘛,沈雪哪不正經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平時人前人後,對你可尊敬着呢。”
蔣先森有些氣悶:“我都讓你氣糊塗了!我說沈雪不正經了嗎?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做些正正經經的事,別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對了,我正要問你,前幾天,我托朋友給你找的那家外貿公司,你怎麼不去?先林,今後的二十年,最有前景的行業,知道是什麼嗎?外貿。我敢保證,在不遠的將來,對外貿易絕對是最賺錢的行業……”
蔣先林有些心不在焉,不停的看錶:“哥,政治課咱回頭接着上,我趕時間,先走了啊。”
蔣先森端着魚盆,目送一頭長發飄飄的弟弟消失在暮色中,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