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貴胄很窮
坐在雕花石桌旁,秦游看了眼自己的便宜老哥,嘖嘖稱奇。
這就是傳說中的胳膊上能跑馬吧,秦猙也不知道從小吃多少蛋白粉和雞胸,居然長的這麼壯,這要是去工地,一天得賺多少錢。
二人雖是兄弟,可年紀卻差了二十多歲,越王秦烈駐守邊關,兩三年不回京都也是常事,而越王府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秦猙操持,包括這三弟秦游,秦猙幾乎是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給秦游喂大的。
“幾日不見,三弟你生的是愈發俊俏了。”秦猙呷了口茶,轉頭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鳳七:“這幾日,可有那不長眼的監察使彈劾我三弟。”
“稟大少爺。”鳳七低垂着頭顱,恭聲回道:“這幾日三少爺在宅子裏每日讀書,未離開越王府半步。”
“讀書?”秦猙眼底掠過一絲莫名之色,望着秦游喃喃道:“大哥知你不善此道,既不願讀書又何苦這般作踐自己,讀書。。。那是正經人家才做的事。”
秦游一臉無語。
聽您這意思,我不正經唄?
穿越後秦游倒是翻看過幾本書,不過並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再一個是上廁所的時候不看點東西不習慣。
現在見了秦猙,秦游腦海中的一些記憶漸漸清晰,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越王府三字,聽起來何等的貴不可攀,要知道夏朝沒有異性王,當今天子就倆親兄弟,秦老大建立了這國號為“夏”的皇朝登基成了天子,而秦老二開國時病死了,就剩下一個秦老三,也就是秦游的便宜老爹秦烈,是本朝唯一一位王爺。
雖是天潢貴胄,可自家事自家知,如今天下大勢早已明朗,大夏的版圖也已經擴到了極致,即便是對外用兵,也不過是邊境小打小鬧般的衝突,朝野內外的關注點都在國內民生這一塊。
若說上馬平天下,越王秦烈可謂是國朝內當仁不讓的第一人,哪怕是長子秦猙,那也是一等一的統軍將才。
可若要是論下馬安天下,越王府一百多號人加起來認識的字不到五十個,大部分還都是他們自己的名字,人家是滿門忠烈,越王府是滿門文盲。
早些年天下大亂塵煙四起,越王秦烈常年四處征討,連當今天子都要敬讓幾分,所謂的文官,即便是頂了天的各部尚書,在秦烈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可再看如今這幾年歌舞昇平,便是那小小的七品議事郎都能在朝會上對着越王府指手畫腳一番,朝野內外,大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如同明鏡一般,以文抑武,乃是當今天子默許之事。
越王府日漸式微,說來說去,就是越王府出不了“人才”。
現在這年月,什麼叫人才,讀書人才能稱得上是人才。
光會舞刀弄棒的,以前叫勇士,叫猛士,叫國士,叫衝鋒陷陣之才,現在,叫丘八,叫武夫,叫莽漢,叫臭屌絲,只能說是時代不同了。
文官日盛,即便是秦家去主動巴結,那些自詡風骨的文官們,又有誰願意與其結交,主要也是秦家人這身份太過敏感了。
如今這大夏朝,入朝為官採取的還是舉薦制,當今天子倒是想要推行科舉的路子廣納民間英才,可遇到的阻力卻是不小。
畢竟舉薦制對世家那種高門大閥等於是壟斷市場了,飯桌就那麼大,凳子也是那麼多,若是通過科舉,這坐在凳子上的人,少不了要有幾個非世家出身的寒門子弟。
越王府無可薦人才,府內子弟又沒讀書的料子,加上秦家扛把子秦烈常年駐守邊關,待在京中的長子秦猙又不善巴結,這幾年來,越王府在朝中的權柄可以說是每況愈下,幾乎讓文官們壓制的抬不起頭來。
一提起“讀書”二字,兄弟二人俱都沉默不言。
秦游倒不是因為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子而苦惱,而是因為穿越這件事,心中想的是要不要“從了”算了。
秦游突然想起上一世有個哲人說過一句話,“來都來了玩玩唄”,現在看來,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秦游想通了,可秦猙卻是心情煩躁。
前幾日渭南道水患,天災必然伴隨着人禍,一夥自稱天命教的流寇裹挾着難民居然舉旗反叛了,別看是只有不足萬人疥癩之疾,可朝廷里那些武將們吵破了天,有說三月之內可平叛的,還有說月余既可擊潰這伙土雞瓦狗的,最後這“美差”落到了秦猙的身上,因為秦猙說他過去後放個屁就可以蹦死這群叛軍。
由此可見,如今這朝野內外大大小小的將軍們是有多閑。
心中煩躁的秦猙看向鳳七,心不在焉的問道:“最近這幾日,京中可還平靜?”
“回大少爺的話,府里和三少爺近日倒是無事,只是最近聽聞。。。”鳳七看了眼秦猙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兵部尚書恭文華大人也不知道從哪裏高價購得了一首詩詞佳作,獻與天子后,天子龍顏大悅。”
秦猙兩條如同蠟筆小新一般的大粗眉緊緊糾在了一起,沉聲問道:“恭文華那老狗平日裏批複公文都需文吏輔佐,見詩如同見那殺父仇人一般吹鬍子瞪眼,何故要尋詩獻於天子?”
“前日朝會,京中監察使十數人聯名彈劾先登騎小校擾民滋事,朝會上吵的不可開交。”
秦猙面露不解:“此乃小事,在朝會上吵嘴作甚,那些聒噪監察使吃飽了無事可做嗎。”
“醉翁之意不在酒,禮部尚書趁機提出撤裁一些京衛,文官之中複議者不勝枚舉。”
“啪”的一聲,秦猙一巴掌排在了雕花石桌上:“軍中之事,豈是這些酸儒可以指手畫腳的。”
看了眼鳳七,秦猙又問道:“天子何意?”
“大少爺無需動怒。”鳳七陪着笑臉說道:“朝堂之上天子並未定奪,不過當夜裏,兵部尚書恭文華便尋了首詩詞佳作入宮獻於天子,天子龍顏大悅,京衛撤裁之事也就束之高閣了。”
要知道這夏朝國都,大城門四座,小城門十六座,有坊七十有八,人口近百萬,佔地足有七萬五千畝地,也就是五十餘平方公里,單是人口就近百萬,偌大的京都,全靠八大營與宮中禁衛來衛戍。
禁衛拱衛大內,自然是不能撤裁的,那麼精簡的必是八大營,而這八達營,全歸秦猙統轄。
撤裁京衛一事也是老生常談了,文官提,武將阻,鬧來鬧去也有兩三年了,每隔數月便會有一些文官上奏裁掉些京衛。
不過這最後能夠乾綱獨斷的,也只有天子秦昭一人了。
秦猙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倒是難為恭文華那老狗了,連天子都稀罕的詩詞,想來是花了重金搜羅得來。”
一旁默不作聲的秦游滿臉懵逼。
這皇上聽起來。。。不太正經啊。
裁軍這麼大個事,就因為一首好詩就完事了?
照這麼說,自己要是帶着《唐詩三百首》穿越過來獻給皇上,自己是不是得原地封為太上皇啊?
這麼算的話,自己得管自己爹叫啥,總不能各論各的吧?
其實秦游也是有所不知,當今天子喜好詩詞歌賦是不假,但是絕對不會因為得了一首好詩而左右朝政,不過是找個台階罷了,打壓軍方是沒錯,可撤裁京衛這事還一時無法決斷。
看了眼秦猙的臉色,鳳七笑道:“今日倒是還有一事,龔府派人傳了話,三少爺那門娃娃親,龔府不認了,說是早年間的玩笑話,當不得真。”
“我三弟沒媳婦了?”秦猙一聽,又發出了拖拉機脫擋般的笑聲,用力一拍秦游肩膀:“這可是頂了天的好事!”
秦游:“。。。”
“傳聞那恭媛形如虎豹面容猙獰,常人看上一眼都會難以入眠,毀了婚約是好事,大哥倒是要恭喜三弟,可喜可賀,”
秦游苦笑不已。
長的和鬼似的,就這麼個丑玩意還退婚了,可想而知自己的名聲得臭到什麼地步了。
見到秦游模樣,秦猙寬慰道:“三弟莫愁,明個我下了值去躺東南二市,多留意留意標緻的姑娘們。”
“別。”秦游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連忙說道:“大哥您這麼忙,天天日理萬機的,還是拉倒吧。”
秦猙微微一愣:“李萬機是何人?”
秦游已經不想說話了。
你堂堂的越王府大世子,沒事多看看書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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