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先禮後兵

“遺產號”拖着淡藍色的尾焰，在寂靜的太空中滑行。

在火星軌道外側，發生着幾乎同樣的一幕。

兩艘船相對而行，距離逐步拉近。

在這個算不上漫長的過程中，地球上各個科研機構，也通過各種手段，觀測到了它們的行蹤。

如果說，其中正靠近地球軌道的太空船，來自“拉蘭德”，是拜訪太陽系的“客人”的話……

那麼問題來了：向外行駛的那一艘，又是什麼來歷？

大眾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官方解釋。

當初和江寒一起進入遺產號工作的科學家們，此時已經疏散到南美、北美、澳洲等地。

在他們的披露、彙報下，各個科研機構、政府很快掌握了相關情況。

於是，此後每天，鋪天蓋地的各種報道中，就少不了江寒的名字。

至於他正在進行的事情，也有了口徑統一的解釋。

一個科學家，駕駛着“繳獲”自外星人的飛船，單槍匹馬進入太空，試圖和對方談判，或者說“對決”？

民眾們震驚之餘，也紛紛表示不解。

讓一個科學家去代表人類，與外星來客進行“第三類接觸”，是否有些過分呢？

地球這麼大，人口那麼多，就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嗎？

太空人、戰士、談判專家……這些行業的佼佼者，似乎才更適合吧？

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一件事。

“遺產號”是江寒組織人手修復的，其作業系統完全由江寒一人打造。

這系統剛研製成功沒幾天，操作難度之高、之複雜，簡直駭人聽聞。

最關鍵的是，目前只有江寒一個人會用！

於是，大家就都理解了。

成為人類代表，去太空中與外星來客“接觸”，這既是江寒個人的抉擇，也是客觀需要和必須肩負的責任……

儘管如此，這些內情並沒有影響大家對江寒的看法。

大家紛紛通過各種用渠道發生，表達着對江寒的欣賞、讚歎，甚至崇拜、敬仰。

換做任何人面臨這樣的處境，又有幾個能有他的勇氣和擔當呢？

看淡生死容易，但獨自承擔整個人類的安危和未來，這樣的沉重的使命，幾乎史無前例！

於是乎，江寒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為，在網絡、傳統媒體上頻繁曝光，在街頭巷尾口耳相傳，竟迅速成了“奉獻”、“勇敢”、“擔當”這些正面詞彙的代名詞……

普羅大眾對江寒的能力，倒是沒有多少質疑。

不管怎麼說，江寒也是全球第一梯隊的科學家的說，個人名氣和威望還是相當充足的。

只是，如果和談成功還好，萬一被迫開戰……

僅憑一個人的力量，駕駛着一艘繳獲自對方派來的先遣隊、說不定已經被人家主體文明淘汰了不知多少年的飛船……

真的有可能正面對抗“拉蘭德”文明派來的援兵嗎？

對於這樣一場戰鬥的結果，沒有任何人能樂觀得起來。

※※※

“遺產號”上，江寒進入了戰備狀態。

幾分鐘前，對方飛船忽然開始反向加速，僅僅三分鐘過去，雙方飛船已經差不多相對靜止。

這份機動能力實在有點驚人。

“遺產號”加速到30千米秒，就需要幾天時間，而對方從180千米秒減速下來，卻只用了這麼點時間。

科技代差幾乎肉眼可見。

面對這樣的變故，江寒並沒有迫不及待地採取行動。

他不缺勇氣，更不缺耐心。

雙方科技存在質的差距，最好的做法就是冷靜應變，等對方主動發起對話！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突然，屏幕中間一閃，一個消息框彈了出來。

【監聽到電磁波信號，信號源坐標……】

幾乎同一時間，江寒已經通過“電磁波視覺”，確認了源自對方飛船的無形波動。

他立刻啟動預案，將監聽到的信號原封不動傳入虛擬空間。

星雲和靳雪雯早已等候在工作枱邊，收到指令后，立即讓9台閑置的“原初”全力運行起來。

通過預設的程序，不到5分鐘，信號就被破譯出來，並回傳到了“遺產號”的計算機上。

而對於身在外界的江寒來說，幾乎是一瞬間，他面前的屏幕上就出現了解密后的明文，且被翻譯成了他最熟悉的語言！

當然，這次能這麼順利，也是對方並未改變加密方式的緣故。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裏？我們的人在哪？】

一連三問，措辭一點也不委婉。

江寒默默點頭。

看來對方終於發現了，“遺產號”已被“外人”佔據，且船上沒有其他同類！

眼前的情況並未出乎預料。

出發之前以及之後，他對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反覆推演了不知多少遍，早有相應的預案。

因此，江寒沒有任何猶豫，馬上按照計劃，以同樣的加密方式，發送回複信號。

【我來自這個恆星系第三顆行星，謹代表70億同類，向來自遙遠星系的客人們致意……】”

必要的客套和自報家門之後，江寒解釋了一下“遺產號”的來歷。

雖然雙方出身不同的恆星系，相互間存在着很深的文化隔閡，但先禮後兵還是可以有的。

能和談自然好過戰爭！

足足過了十秒，對方才發來第二次通訊：【我們的族人呢？】

江寒立即回復：【我方打撈起這艘船時，裏面就已經空無一人。】

對方連續回復兩條：

【不可能！無論任何情況，他們都不可能放棄飛船！】

【傷害他們的人，沒準就是你們！為了搶奪飛船或者其他理由……】

江寒冷靜地編輯回複信息。

【不要誤會，事實上，在得到這艘船之前，我們的科技還很落後，根本沒那個能力……】

雖然措辭稍嫌示弱，但這都是事實。

看起來江寒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保留和談的可能性，才不得不暴露了地球的“虛弱”本質。

但其實，這是江寒深思熟慮后做出的選擇。

虛張聲勢沒有任何意義。

科技差距過於巨大，想玩什麼心理戰術、“扮老虎吃豬”，都只能是異想天開。

雙方一旦開打，地球這邊的勝率幾乎為0。

這就是赤裸裸的冷酷現實！

江寒剛編輯完信息，還沒來得及轉碼、發出，異變突起。

對方飛船上忽然亮起一道炫目藍光，瞬間蔓延到無盡遠處！

藍光的目標並非“遺產號”，而是幾百萬千米外的火衛2。

20多秒后，通過“遺產號”上的監控設備，江寒“看”到了發生在火衛2上的驚悚一幕。

形狀並不規則、平均直徑只有6.2千米的火衛2，突然“蠕動”了起來，就彷彿擁有了生命！

很快，火衛2肉眼可辨地萎縮起來，不到三分鐘，就爆發成了一團飛灰，永遠消失在了宇宙中！

江寒看得心中拔涼。

這是赤裸裸的武力示威，可他連對方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一時之間都沒法弄清楚！

這就是科技代差的真正含義。

對方很快發出最後通牒。

【交出飛船，否則……消失。】

江寒不禁眉頭微皺。

這可怎麼搞？

正面對抗的話，完全沒把握。

距離這麼遠，電磁動能炮彈的命中率，低得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能量武器倒是比較容易命中，但也難以發揮威力。

“遺產號”上搭載的激光炮，採用了來自“震驚商城”的技術，但限於現實科技進程，都經過了一定程度的簡化和妥協。

這樣一來，功率就有點不太夠用了。

真實威力嘛……

江寒估計，拿來燒烤自己乘坐的“遺產號”，至少也要半個小時以上，才有可能破壞最外層的合金護甲。

正面對抗沒任何希望，和談又面臨崩潰……

還能怎麼辦？

好在江寒也是有備而來。

他全程開着的電磁視覺中，發現了一點詭異之處。

電磁波通訊常用的方式有調幅、調頻、調相三種。

所謂調幅就是固定頻率，以振幅變化來承載信息。

它缺點是信號強度衰減較快，傳輸距離遠一點，再有噪聲干擾的話，比較容易出錯。

調頻沒有這種缺陷，遠距離傳輸時，頻率差的變化速率比較小，信號的強度幾乎無波動，誤碼率較低。

至於調相，其實與調頻差不太多，在接收時只需判斷相位，比調頻信號的誤碼率更低。

之前雙方一直使用調頻信號相互通訊，但在交流過程中，江寒有個意外的小發現。

對方船上時不時就回蕩着一縷縷微弱的調幅信號，若有意、若無意廣播了出來！

這些調幅信號自發產生，等到傳輸到“遺產號”上的接收器時，已經微弱到幾乎檢測不出來了！

但江寒的電磁波視覺，敏感度甚至超過了人類製造的精密儀器！

當時他就察覺到這有點不合理！

這種隨距離衰減嚴重的弱信號，肯定不是用來跟自己交流、喊話的。

但對於科技遠超地球的“拉蘭德”文明來說，應該也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

這種信號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用途！

江寒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他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一個可供利用的點！

現在，面對最後通牒，他終於放下顧忌，準備執行另一套預案。

安裝在船上的一些儀器開動起來，把江寒通過肉眼觀察到的這類波形，一份又一份，持續不斷地複製出來，並同步傳送到虛擬空間中！

星雲和靳雪雯自然不會怠慢，馬上開始了破解工作。

可惜直到1分鐘后，破解仍未完全成功。

這個過程中，敵人並沒有乾等着，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行動。

江寒不敢再拖延，馬上傳信給靳雪雯，讓她一面嘗試破解，同時利用機器學習的方法，讓“原初”仿製這種特殊的調幅信號！

10秒鐘后，江寒收到了一組粗仿出來的信號。

其中承載的信息是亂碼，但頻率變化的規律如出一轍！

江寒立即操作儀器，將其播放了出去。

很快，這與對方的信號同質，但增強了幾百萬倍的調幅電磁波，就覆蓋住了對方飛船！

效果立竿見影，對面飛船上的同類信號，瞬間就沉寂了下去！

江寒發現了這一點，心中一喜，忙再次加強了信號強度。

嗡！

在他的視野中，充滿每一寸空間的調幅電磁波，凝實得如同實體，彷彿來自九天之上的萬千霹靂，無盡無休地清洗着那一片空域！

江寒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就是殺招。

足足三分鐘過去，對方飛船上一片死寂，一點信號都傳不出來。

江寒心中暗暗期待。

也許這一次……有機會贏？

但就在這時，對方船上猛地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藍色閃光。

江寒本能感應到危險，提前操控飛船做出機動。

由於反應及時，他本來已經躲開了這一擊，誰料那藍光竟然劃出一道弧線！

0.1秒后，藍光精準命中了“遺產號”！！

江寒心裏頓時一沉。

這下糟了！

幾秒種后，操控室里所有屏幕都閃爍起來，瘋狂地彈出一條條警報。

【船體裝甲受損5%……6%……7%……】

【左舷觀測器受損2%……4%……5%……】

【維生設備受損10%……15%……】

……

一條條信息紛至沓來，不給人喘息機會。

屏幕上同步出現了船身各個位置的實時影像，江寒看得心中發寒。

“遺產號”上下各處，飛快出現密密麻麻的小坑和斑駁的銹跡。

江寒來不及心疼飛船。

敵人這一擊很有效，若是不能迅速找到辦法化解……

用不了10秒鐘，“遺產號”就將步火衛2的後塵，徹底鏽蝕、融化掉！

事實上，被藍光擊中后，他在船上各處都能看見一層微弱的電磁波動。

“遺產號”受到的傷害，肯定與這些電磁波的載體有關。

可惜這裏是戰場，瞬息萬變，根本沒時間去搞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什麼原理！

江寒只能猜測，那也許是某種微小的、肉眼不可分辨的自動機械，就和納米機械人差不太多……

“終究還是沒法力敵嗎？”

江寒苦澀一笑。

已經拼盡了全力，卻仍然無法改變戰局……

底牌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張。

那麼，現在就要打出來嗎？

沒有時間猶豫。

0.1秒后，江寒遁入了虛擬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