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深夜毒發
“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我來這裏上班,領了你一年的工資,就是為了照顧你的。”沈晏一急,抓住了顧晚秋的手,有些怕她,不要他了。
他適應性強,短短几天已經習慣這裏了,把照顧好顧晚秋這件事當做自己最重要的事。
雙眼刺痛,讓顧晚秋不得不閉上眼睛,從一片灰白色陷入漆黑,人一旦看不到了,對外界的敏感度就會加深,讓人沒有安全感。
“但我要洗澡的時候,總不能讓你幫我吧?而且到後期……我可能躺在床上動不了,需要有人幫我擦身子,你能做,我也適應不了。”
沈晏鬆了鬆手上的力道:“我知道了,那我負責找人吧。”
“嗯,謝謝。”
想要在短時間裏找到一個合適的女護工不是那麼件容易的事。
面對失明的顧晚秋,再多的安慰,都說不出口,顧晚秋表現得是那麼的不在意,他要是太在意了,反而會刺痛她的心。
沈晏問道:“你要不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現在多少點了?”
“剛過五點。”
“都這麼晚了啊。”她看不到,以後時間對她來說都是黑暗,看不到日出東升,看不到晚上的繁星月亮。
“我不用回房間,你去做飯吧,做完后,我們就吃。”
“好,那你在這裏坐着,小心一點。”
“嗯。”顧晚秋主動握着沈晏的手,身子有些發抖,很不靈活,藉著沈晏的力道慢慢坐下去。
“把客廳的藤椅換成沙發吧,這樣你就可以躺在上面了,坐着也舒服一點。”
“好,聽你的,可以在網上買找人送上門,你選吧。”
沈晏“嗯。”了一聲,輕輕鬆開顧晚秋的手,他拿着掃把先把地上的玻璃碴給掃了,避免顧晚秋受傷。
買了車回來,今天本來是很開心的一天,可顧晚秋的眼睛忽然就看不見了。
第一次聽到顧晚秋說她快死的時候,除了驚訝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可憐外,他並沒有產生多大的感受。
可能是聽了覺得不夠真實,認為,一年的時間還很長……但其實,一年的時間太短了,和顧晚秋越來越熟悉后,就覺得這時間過得越來越快,恨不得,永遠沒有明天。
“電視要關嗎?”
“不關,放着就好……”本來眼睛就看不到了,要是聽不到聲音,會更害怕。
“我去做飯了。”沈晏鼻子有些發酸,他進了廚房,將他今天買回來的新鮮食材用保鮮膜封好放到冰箱裏,炒菜的時候,沈晏喉嚨里一直是堵塞的,像是被濃煙嗆到了一般,眼睛都酸了。
他一直隱忍着,顧晚秋眼睛看不到了,但她耳朵還聽得到。
不是說失明后,聽覺會變得更好么。
沈晏不想讓顧晚秋聽到他哭,他只能用力忍耐着,飯煮好,和往常一樣煲湯,做飯對他來說很簡單,不需要一直待在廚房裏。
可是現在出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顧晚秋,想要當做和往常一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對她失明這件事,表現出來很淡定的樣子。
沈晏做的是烏魚湯,吃的時候不用挑刺,正適合現在的顧晚秋吃。
不到六點,晚飯就做好了。
“吃飯了。”沈晏大聲喊着,他把碗筷拿出去擺在桌子上,想到顧晚秋眼睛不方便,吃東西困難,又拿了一把湯匙。
一份魚湯一盤素菜,沈晏牽着顧晚秋的手,慢慢將她扶到桌子上。
顧晚秋的腿是瘸的,現在手也受傷了,眼睛也出了問題。
沈晏看着她慘白的臉,這時候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顧晚秋是真的快死了。
“我給你盛了一碗湯,我先喂你吃。”
“是什麼湯?”
“魚湯,沒有刺。”
“我自己來吧,你把碗放到我面前。”顧晚秋裝作沒事的樣子,笑了笑,“趁我現在還能活動,我想多動動,以後動不了了,你再喂我吃飯。”
沈晏帶着悶音:“好。”
顧晚秋捧着碗,手裏握着勺子,俯身喝湯:“這湯是不是有點淡?”
“湯淡點才好,覺得淡了可以多吃菜。”沈晏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一旁的盤子裏:“我給你夾了菜,你嘗嘗。”
顧晚秋摸索着碰到盤子,失明第一天,做什麼事都畏手畏腳的,有種無法掌控身體的挫敗感,顧晚秋夾起餐盤裏的素菜,依舊是很淡,沒什麼味道。
“有味道嗎?”
顧晚秋不想讓沈晏擔心,點頭說:“有。”
五感消失,第一周消失的是視覺,那下一個會消失的是什麼?這感覺就和抽盲盒似的。
如果要選擇一樣,那麼顧晚秋希望是嗅覺和味覺中的一個,她不想消失聽覺
電視還在放着,依舊是枯燥的財經頻道,沈晏發現一點,每次當電視裏出現介紹厲謹行的片段,或者是在厲謹行開口說話的時候,顧晚秋的動作都會僵一下。
他很難不去多想,顧晚秋是不是喜歡厲謹行。
不過喜歡厲謹行也很正常,厲謹行,年輕的高富帥,喜歡他的女人很多,但像顧晚秋這樣的,只怕做夢都不敢想。
顧晚秋眼睛看不到后,沈晏做的就多了,以往只是做做家務就行,現在要抱着顧晚秋移動,她想上洗手間就要抱她去,還有給她洗臉,直到她上床休息了才能離開。
顧晚秋再輕,一直抱着她行動,也會累人。
顧晚秋讓沈晏把她的包拿過來,把裏面的銀行卡給他:“沒有密碼,這張卡你拿去用吧,我現在眼睛也看不到了沒辦法給你轉賬。”
“我身上有錢……”
顧晚秋直接抓着他的手把銀行卡塞給他:“拿去。”
沈晏只能握着。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沈晏就開始上網買關於盲人的必用品,比如導盲杖,還有通話手錶,一買就買了一大堆,卡上的錢有沒了好幾萬。
顧晚秋的身份在他這裏是個迷,她身上有很多秘密,身患絕症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身上有張一千萬的銀行卡。
沈晏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只要顧晚秋不主動開口,他就不會問。
該買的全都買了,明天他就找個女護工來幫忙,是該找個人,他一個人能做的事有限,有時候出門採購買東西,顧晚秋一個人在家裏,磕磕絆絆摔着了連個喊的人都沒有。
……
另一邊,在沈晏面前表現得很淡定的顧晚秋,在沈晏走了后,她緊緊抱着懷裏的熊,她咬緊牙關,全身顫抖,眼淚掉得厲害。
再害怕她都不能哭了,眼睛哭腫了,要是被沈晏看到,他會擔心的。
哪怕成了一個瞎子,顧晚秋躺在床上依舊點着一盞小夜燈,懷裏的毛絨熊,身上一些毛都被她的淚水打濕了,顧晚秋拍了拍小熊胸口處的按鈕,裏面傳來兩個孩子的聲音。
他們為她唱歌,為她獻上美好的祝福,許願,在她離開他們的日子裏,能夠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半夜的時候,顧晚秋被痛醒,平日裏她全靠忍,實在忍不住了就會起床吃止痛藥,讓自己陷入昏睡。
房間不隔音,沈晏就睡在她隔壁,她這裏稍有動靜都會被隔壁聽到。
以前還是她還是顧家大小姐的時候,喜歡使喚人,能不自己動手的,就不自己做,有了厲謹行后,更是方便,使喚他做各種事,甚至以此為樂。
如今,她就是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安安靜靜的活着。
可是今晚,她沒有吃止痛藥,那股痛是順着血液傳遍身體每一個地方,哪怕她把牙齒咬碎了,也會痛到發出聲。
顧晚秋記得她把葯放到哪兒,她想靠自己去找葯,卻在下床的時候就被絆倒了,那一聲呻吟衝破了牙關。
痛苦的嗚咽聲在深夜裏顯得尤為刺耳,第一時間就被隔壁的沈晏聽到了。
沈晏今晚失眠,好不容易淺睡,就聽到隔壁傳來砰的一聲,他直接翻身下床,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比腦子還動得快,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推開門了。
顧晚秋的房間裏開了一盞夜燈,因此他一推開門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疼得身體顫抖,哭着哽咽的顧晚秋。
她的聲音破碎沙啞,臉側着面對着床腳,髮絲凌亂,身體像是快要散架的木偶。
陷入毒發痛苦的顧晚秋並不知道沈晏已經進來了,直到沈晏蹲下身,觸碰她的身體。
顧晚秋壓抑不了,那麼的痛,那麼的黑,她深刻感覺到,什麼叫生不如死,只怕還沒死,她就下一步被折磨瘋了。
這才過去多久?有三個月嗎?她真的能撐過一年嗎?
沈晏蹲在地上,只敢觸碰顧晚秋的肩膀,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顧晚秋,彷彿下一秒就會死去。
他咬了一下舌尖,逼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將顧晚秋抱起來放到床上,有小夜燈照着,他才看到顧晚秋的臉有多嚇人,本就很白的一張臉,帶着冷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張白紙。
她張嘴大口呼吸着,眼淚和汗水一直在淌,滴落在床單上暈染了一片,光是看着她的臉,他就能感覺得到有多痛苦。
“顧小姐,我帶你去醫院。”
顧晚秋已經被疼痛折磨的意識不清了,大腦里一片空白,牙齦咬得發疼,雙耳也在嗡嗡的響,她本來就瘦,這會兒脖子處的經絡全都凸顯出來,整個兩片鎖骨窩深深的凹陷下去,肋骨清晰可見。
感覺到有人抱起她,顧晚秋才慢慢清醒起來,她聽到沈晏說要帶她去醫院,她趕緊拽住他的手。
虛弱道:“我不去醫院。”
一直嗡嗡響的耳朵里,傳來沈晏的聲音,“可你的身體都已經這樣了。”
“我的身體就算去醫院也沒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一個人搬到這裏來?”她是真的沒錢看病嗎?她是知道,她無藥可救,醫院裏頂多給她開止痛藥,對於她這樣的身體根本沒用。
她感覺沈晏抱着她還在移動,多半心裏還想着把她往醫院裏送,她這樣的身體,眼睛又瞎了,只怕進了醫院就再也出不來了。
雖然是在蓉城,但碰上厲謹行的幾率還是有的,哪怕只有百分之0.1點可能性會碰上,她也不敢冒這個險走出這裏去醫院。
“沈晏,算我求你了……”顧晚秋喘着氣,艱難說道,“我不能去醫院……別把我送到醫院裏……”
她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一個字的區別,意思卻完全不一樣,沈晏處於緊張中,根本沒有發現這一點。
顧晚秋態度強硬,沈晏要是想送她去醫院,輕而易舉,她根本阻止不了。
“如果不去醫院,你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辦?”
“我有葯,吃了就好了,你把葯找來給我吃……”
沈晏聽她這麼說,不得不把她放回床上。
“葯在哪兒?”
“在梳妝櫃抽屜里,右手邊抽屜,白色膠囊。”
沈晏手忙腳亂地把葯找來,又去接了一杯水,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給顧晚秋餵了葯。
“吃了葯就好了嗎?”
“嗯,忍忍就過去了,你不要緊張害怕,我都已經習慣了,真的沒事……你不要老想着把我往醫院裏送,我真的不喜歡去醫院……”
顧晚秋越說到後面聲音越虛弱,被疼痛折磨的身體,想要維持清醒已經很不容易了,但為了讓沈晏平靜下來,她只能強忍着,支撐起意志力安撫好沈晏。
她比沈晏大很多歲,在她看來,眼前這個人就是她弟弟一樣的存在。
沈晏沒有出聲。
顧晚秋看不到,也不知道沈晏有沒有聽進去。
而此時,沈晏背對着她,正在偷偷擦去眼淚。
顧晚秋是怎麼說出這幾句話來的?
習慣?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有多痛他看在眼裏,嘴裏都被咬出血來了,這是能忍一忍就過去得了的嗎?
緣分真的很奇妙,一旦牽扯上,想要抽身離開就很難了,他無法對顧晚秋置之不理,看着她痛,他也會很難受,想要為她分擔,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
“你還這麼年輕,你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