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之人
微型火/箭/導/彈轟炸掉通道的時候,防禦室里,負責人少將長長地出了口氣,疲憊地靠在了座椅背上,他的額頭上滿是冷汗。
“我們殺死了他對不對?”
他朝身邊的副官尋求確認。
加入這場圍剿的特遣員中,有一個的能力是“千里目視”,他的天賦能力看起來很弱,但其實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他能夠將自己所看到的事物傳達出去,轉化為圖像,相當於是一個行走的監控器。
在他進入通道之後,安全防禦室之中的顯示屏幕上投影出他看到的一切,大家也終於看到了入侵者的真實面前。
是個年輕得不可思議的男子。
握着刀。
但也僅僅只看到這麼多了。
顯示屏幕上剛剛出現男子的身影,他們就看到了一道緋紅的刀光破空而來,畫面就此中斷——特遣員被他殺死了。
那一瞬間,防禦室之中,針落可聞。
緋紅的那一刀彷彿是會劈開屏幕,將他們一同斬為兩半。刀的煞氣凌厲無比,讓人剎那心寒,魂魄皆喪。直覺地,他們認出了那個人——那應該就是這段時間籠罩在柏拉圖城的幽靈陰影。
現在,這個陰影,來到了基地中。
“應該吧……”
面對上官的詢問,他的副官夢囈般地回答,顯得有幾分虛脫。
此時的基地處那一片區域已經被炸毀了,唯一的通道在爆炸中被封死了,他們就算是想要檢查也沒有辦法下去。此時只能寄希望於上帝保佑,那個鬼魅被微型導/彈炸成了粉碎。
而私心裏,少將是不相信有人能夠硬抗這麼一顆導彈的。
就算是真的鬼魅,也該在那炸彈的赤火中,被焚為灰燼吧?
“現在……”
少將站起身,想要吩咐眾人處理後續的收尾。
但是他剛剛站起身,就察覺到了什麼。
一種異樣的氣氛擴散到了地面。所有人下意識地抬起頭,仔細地傾聽着什麼。漸漸地,他們聽到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像是地殼的摩擦震動,也像是電流在線路中穿行的聲音被不斷得放大。
“這是什麼?”
有人喃喃問。
但是下一刻,他們看到了不詳是從何處何來。
會議室中突然亮了,儘管原本這裏就燈光明亮,但是眼下的這種亮卻與燈光截然不同。那是如同白晝一樣刺眼,如同太陽騰躍而出一樣的亮。
有人驚呼起來,少將轉過頭去。
“神啊。”
他虛弱地發出聲音。
從會議室的窗戶向外望去,他們能夠看到在基地的中心,白光衝天而起,像一輪太陽藏在地底,厚土掩蓋不住太陽的光輝,蒼白神聖的光破土而出,並且即將冉冉升起。
世界被這光照得通明如晝。
…………………………………
血在光滑的金屬鋼板上流動着,向四面八方蔓延,就像是活着的湖。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他們身上的白色大衣被血染得通紅,顧問倒在他的學生旁邊不遠的地方,右手向前伸着,像竭力想要抓住什麼。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一幅畫。
研究基地底層的地面是光滑如鏡的鋼板,如天然的潔凈畫布,而流淌的血液就是潑上去的妖冶顏料,浮屍交疊,男的女的,姿態各異。
一若當年芥川龍之介以文字繪出的《地獄變》。
都是只有地獄才該有的畫。
親手導致出這一幕的江戈提着刀,站在血泊中,血漫過他的靴子邊緣。和先前被他殺死的特遣員不同,這些人都只是一些科研人員,不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心理都不會像軍人那樣。按道理他們是不可能全部主動朝着江戈發動暴力進攻。
但是剛剛這些穿着白衣,平日養尊處優弱不禁風的科研人員個個面色獃滯地朝着他撲了過來,而且每個人都擁有了一種詭異的力量。
雖然這些人的動作過於地十分機械,但是他們身上的那種力量卻十分古怪,江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們全都斬殺。他心裏清楚,這些人已經完全喪失了自己的神智。
他們變成了被操控着的傀儡。
“哥哥來接你了。”
男孩安安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在極亮的白光里,仍然可以看到那些金屬的機械臂針頭沒入他的身體中。
江戈輕輕地說道,踩着血和屍體朝着懸浮半空中的男孩走去。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響起。
江戈握着的刀猛然向前斬出,他沒有回頭,而是閃電一般地朝着懸浮在半空的鴉九衝過去。已經飲盡鮮血變成緋紅的刀在一瞬間連斬出十幾刀,刀光或斜或飛,朝着那些機械手臂而去。
鐺、鐺、鐺。
紅色彎月一樣的刀光盡數斬在了一道蒙蒙的光牆上。
——一面光牆橫貫而出,將地底的這一層基地分隔成為兩半。
一半是光的來源地,男孩懸浮在其中。
一半是江戈與一地屍體,還有那鼓掌登場的人。
“我想見到你想很久了,這是一場十分來遲的相逢,我的同類。”
同樣的軍靴敲擊地面的聲音,一身軍裝的男人從基地的另外異端走了出來。他生得英俊高大,面容的線條給人強勢的感覺,身上的挺拔軍裝為他增加了硝煙戰火的魅力。這是一名十分出色的獨裁者。
在他背後城牆一樣的金屬壁上,有一道拱門,他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那些押送的士兵與基地中的其他人都認為進入基地最底層的通道只有一條,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條秘密的通道。
這條通道只有科迪特將軍一個人知道。
在他即將被審判的前一夜,這僅剩的最後幾個小時中,科迪特將軍做了與江戈一樣的事情。他趕到了這核心的基地中,並且看樣子,他不是剛剛抵達,而是已經隱藏在暗中許久。
江戈轉身。
他與科迪特將軍在輪迴中曾經有數次會面,但這還是第一次正面交鋒。
科迪特將軍停下腳步,他們遙遙相對。
江戈能夠從科迪特將軍身上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氣息,正如他所說的“同類”——科迪特將軍身上也同樣擁有着神明匕首的力量。
“我看過你的故事。”
科迪特將軍的聲音低沉,他雖然說著“這是一場遲來的相逢”這樣的話,但語氣卻和素日發號施令沒有什麼差別,帶着掌權者特有的居高臨下與強勢。
“這個世界是場荒謬的歌劇,浮誇,每句台詞都是心照不宣的謊言。”
“我不喜歡太多無病呻吟的故事,但是我喜歡你寫的這句話。”科迪特將軍說道,“這個世界上都是碌碌無為的庸人,他們活得渺小而又可悲。螻蟻一樣生死的東西,整天忙忙碌碌勾心鬥角,心中有着無數的骯髒,卻要冠以高貴權勢來偽裝自己,粉飾其外。”
“一個轟炸過許多星球的人,也有資格來說這樣的話?”
江戈淡淡地道。
科迪特將軍沒有再向前走,江戈也沒有再對背後的光牆做出什麼動作,“貪婪”被他掩在身後,刀身上,暗紅的顏色濃重得像隨時就要從刀尖上滴出血來。
“也許在你看來,我的所作所為是令人痛恨的,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科迪特將軍看着江戈身前足下的屍體,“我固然是滿手鮮血,你的刀上卻也早已猩紅。我們沒有什麼差別。世界的真面目也正是如此。
“文明的本身就是一場廝殺。人類的歷史更是在陰謀與自相殘殺中發展過來,從古至今,下位者想要爭奪上位者的權柄,就必須費盡全力。人類是在自相殘殺中罪孽滿身地走出來,古時候的人說殺一人者罪,殺萬人者雄。”
“這就是人類文明的真面目。”
“將軍如此憤世嫉俗,是因為放不下自己當初利用不光彩手段發家的過去”江戈淡淡地道。
“沒有上位者是光彩的,權杖皆由白骨打造而成。”
科迪特將軍手負在身後,看起來倨傲,咄咄逼人。
“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是一場荒謬的歌劇,那麼何不將歌劇幕布一把扯下?作為世上被少神明有眷顧的存在,我們是同類,本該聯手才對。”
“我不覺得有與將軍聯手的意義。”
他們兩人的交談似乎得體,風度翩翩。
然而兩人中間隔着鮮血與屍體,他們的手都隱在背後。
“神明賜予我們阿爾茨礦,人類在阿爾茨礦中獲得的力量,使人類的足跡遍佈宇宙,但那些碌碌無為之輩,有什麼資格來佔領如此浩瀚而美麗的星空?如果你願意與我為盟,以我們所掌握的神明原罪之刃,便能夠真正造出神明。”
科迪特將軍款款而談。
“到時世界的命運軌跡,就將由我們來改寫。”
“只要你我一個念頭,便可以讓歷史扭曲變更。”
“你難道不想要得到這些嗎?獲得過神明力量的人,永遠無法剋制這種對偉大之力的渴望。你難道不是因為如此才不遠千里,前去帕特星球尋找神明原罪之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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