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盡可夫
海池煙波浩渺,廊橋蜿蜒,芰荷似紅雲,煙幕飄渺中,淑景殿遙遙在望,如今物在人非。
“媚娘在哪兒?我能見她嗎?”來到此地,蕭可才知道上了當,這裏除了水就是亭台樓閣。
李治那一襲紫褶袍在風中飛飛舞舞,再看身邊的女子,第一次在杏林相遇時,她也是這樣的表情,眸子裏帶了水霧一樣的迷惘,“媚娘如今在皇後身邊,就算朕見她,也要留宿在皇后宮裏才行。”
“那你還叫我來。”蕭可隱隱覺得不安,一時間好像明白了什麼,旋即轉身,“我們不要在這裏立着了,免得讓人誤會。”
“你害怕了?”李治隨即擋在她的面前,一步步向她靠近,“你又不是蕭澤宣,你怕什麼?”
龍涎香的味道那麼濃郁,始終不及零陵香清香宜人,蕭可抬眉,言語冷若冰霜,“我當然怕,怕兒女誤會我,怕三郎誤會我,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告辭。”
“你還會來嗎?”李治遙望着她的背影,立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回答。
“那是姐姐嗎?”蕭雲襄得到信報,領着一子兩女而來,那翩然遠去之人就是當年冒充姐姐,且出身低微的賤婢,看來宮裏盛傳的流言不假,那賤婢竟然大膽到來勾引阿治,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看錯了。”李治搪塞一句,只把素節抱在了懷裏,這是他最喜歡的孩子,自幼警敏好學,已經封作了雍王,就算做不了太子,將來也好把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回到如萱閣,蕭可先去后苑看了仁兒,自那日挨了幾板子,老實多了,每日也能坐下來念念書,總算暫時給制住了。問過了鳳兒,才知道嬋娟、曦彥隨三郎去了西市,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一時又坐立不安,想想李治在海池邊說得那些話,他在暗示着什麼?聽着那麼彆扭。
天剛擦黑,兩個孩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手上拿着木雞、陶泥娃娃等物,說是在張家鋪子吃過飯了,那裏的水花冷陶最好吃,之後又說起西市的各色百戲和碧眼大鬍子的胡商,講得是眉飛色舞,笑逐顏開。
“不過去了一趟西市,就喜歡成這個樣子,看看那小臉兒,都成了小花貓。”蕭可趕緊把鳳兒叫來,好領着兩個孩子下去盥洗。
“你回來的倒是很快。”李三郎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還以為你會留在那裏用晚膳呢?說說吧!你今天見了武才人還是見了蕭雲襄?”
“原打算去看看媚娘,卻不料她在皇後身邊,見不着就回來了。”蕭可低垂着頭,自不敢把海池邊的對話講出來。
李三郎如何看不出她有心事,挽起她的手道:“宣兒,以後少往宮裏跑,不要摻和他們的事兒,王皇後背後有長孫無忌、柳奭等重臣撐腰,她若擁立養子李忠為太子,必是十拿九穩,而蕭雲襄卻沒什麼背景,立素節又談何容易,況且他們不曉得你不是蕭雲襄的姐姐,自然將你划進了她的陣營。”
蕭可點頭,他說得很有道理,畢竟世人不知假王妃,現在也不想站在王皇后的對立面上,“我知道,我以後不去宮裏就是了,除非媚娘……。”
“宣兒,你為何對武才人這麼上心?”李三郎實在不明白她的用意,“子納父妾,形同亂倫,以後離她遠點兒,免得遭人非議。”
“我知道了。”蕭可是口不對心,還在等着機會去宮裏見武媚娘呢!只有她能搬動長孫無忌那座大山。
昱日,陰雨霏霏。
難得孩子們起的早,正好一家五口兒圍在一起用早膳,正用到半截,張祥就顛兒顛兒跑了來,就是宮裏有旨意,請殿下出來接旨。李三郎正在喂嬋娟吃粥呢!也覺得事情來的突然,於是將女兒放下,回蘅芷閣換衣服去了。蕭可也沒心思用飯了,一味的心神不寧,等收拾了碗筷還不見他回來,又去微瀾堂里尋,早已人去樓空。
轉身往蘅芷閣的方向走,迎面遇見張祥,正好兒問他到底是什麼旨意。
張祥一跺腳道:“會是什麼好事兒!不過是封殿下為梁州都督。”
蕭可總算安了心,也不是什麼壞事,陝西漢中就是梁州,距長安有三百公里吧!不是太遠,況且也不想在長安待下去了,“什麼時候走?還不趕緊收拾東西。”
張祥嘆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如今的梁州可不大太平,自永徽元年始就時有盜匪橫行,所以殿下也沒打算帶您過去。”
蕭可一聽,就知道是詭計,顧不得與張祥多說,匆匆來到蘅芷閣,他就在書案后坐着,正在擦拭魚腸劍,有十來個侍女在收拾出行的東西,素嫣早已嫁給了宋哲遠,再不能來照料他。
“什麼時候走?就不能帶上我嗎?”
“明天,時間太倉促,你就留下來吧!再說,那裏也不太安寧。”李三郎微然一笑,自是要他放心,“等梁州境內太平了,我再接你們過去,別為我擔心,閑了這麼多年,總不能白拿俸祿不幹活兒吧!”
蕭可越想越不忿,是如何得罪了他?竟要被人活活拆散,當初是誰為他們穿針引線,卻落得恩將仇報的下場,立時叫了張祥備馬,飛也似的向太極宮而來。而李治已經預料到了,一道聖旨下去,以她的脾氣豈肯干休,此時正在甘露殿裏與國舅、崔敦禮、于志寧等重臣議事,只讓王伏勝去安仁門外候着,先把她請到命婦院再行商議。
蕭可把踏燕扔在安仁門外,自是聽不進王伏勝的啰嗦之言,一把將他推開,直接朝甘露殿闖了來,唬得高延福連忙帶了一班小內侍去攔她,又不敢對她動手,里有又有諸多的重臣在場,為難死了。
“叫他出來。”蕭可緊握着馬鞭,指關節‘咯咯’作響,用火冒三丈形容也不外如是。
高延福認識她許多年,發這麼大的火兒還是第一次看到,只能拉下笑臉賠小心,“王妃,咱們有話好說,您先消消氣,去命婦院裏稍坐一會兒,陛下正在裏面議事呢!國舅也在。”
心頭的怒氣壓不住,蕭可才不管什麼國舅不國舅,拿鞭子指着高延福道:“不讓我進去是不是,那我就在這裏戳着,看誰的臉上好看。”
高延福是連聲叫不好,眼看着遠近上下瞧熱鬧的宮女、內侍越圍越多,趕都趕不及,甚至還有上了飛樓瞄的,本來就傳得風言風語,這下證據確鑿了,王妃親自找上門兒來,大呼小叫的。外頭亂成了一鍋粥,正在裏頭議政的君臣豈會聽不到,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李治心裏門清兒,趕緊叫了散,再想不到她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來。
“今天就到這裏吧!朕有些俗務要辦,你們從偏殿走吧!”正門讓人堵着呢!天子也不想在諸臣面前失了分寸。
在場的諸臣均唯長孫無忌馬首是瞻,只見他拉着黑臉就站了起來,想着勸諫幾句,但外甥的魂兒怕是飛到了九天雲外,大袖一拂,領着一眾大臣朝偏殿退下了。李治剛說了:請王妃進來,蕭可已經走了進來,藍裙飄飄,長發披肩,橫眉怒目,手裏還拎着馬鞭,大有十七公主的蠻橫勁兒。
“我只想問問,我們是如何得罪了你?”
她的話擲地有聲,落地乾脆,真是來抱不平的,“那不是朕的意思,是舅父他們商議之後決定的。”
蕭可最是知道他的,冷笑道:“別什麼事兒都往你舅父身上推,你敢指天誓日的說一句,不是你的意思?”
泥人也有土性,李治雖然脾氣好,也有惱羞成怒的時候,“大膽,竟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
“接着往下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蕭可那火氣直衝腦門子,欺負她可以,欺負三郎就不行,哪怕是天子也要講講道理。
人家一付不畏生死的態度,李治也厲害不下去了,清清嗓子立了起來,用平和的語調道:“這是國家事務,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皇兄都答應了,你卻來這裏鬧騰,皇兄知道你來了嗎?還不趕緊回去。”
“我就是婦人之見,非要一個解釋不可。”憑他怎麼說,蕭可是打定了主意。
“好,要解釋對嗎?朕就給你解釋。”說著,李治大步沖了上來,猝然將蕭可抱在懷裏,“朕喜歡你,這樣的解釋夠了吧!”抱了半響,她仍是痴痴傻傻的,彷彿聽不懂似的,她的髮絲柔柔的,後頸的肌膚瑩白似玉,直讓人血脈賁張,“朕知道,你一直拿朕當小孩子看,可朕不是小孩子,朕長大了,是個真正的男人,就算皇兄不在姐姐身邊,朕也可以滿足可姐姐的任何需求,朕會毫不吝嗇。”
“你滾開。”蕭可奮然將他推開,差點兒哭出來,質問道:“你偷情偷習慣了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什麼人?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雉奴嗎?還是在你心裏,我就是人盡可夫,水性楊花的賤人?”
讓人一通斥責,李治算是清醒了過來,站在他面前的人畢竟不是媚娘,“是啊!朕是糊塗了,姐姐的心根本就不曾變過,敢問姐姐一句:朕哪裏不如他?搶太子他搶不過朕,到現在他也要聽朕的指派,當年在梅園村,他是怎麼對你的,你都忘記了?若是沒有朕,曦彥能來到這個世上?朕為了你,殺人兇手都做了,蕭澤宣是怎麼死的?你真的都忘了?你只記得他的好,只記得朕的錯。”喜歡穿越,大唐王妃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穿越,大唐王妃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