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生
可惜,顏望舒計劃中的“和平”過度並未來得及實現完成,因為沒過幾年,保守派就已經真刀實劍地自己打了起來……
姬家家主仙逝,沒有了強勢英明的族長約束,姬家果然沒過多久就徹底倒向了保守舊派。
新繼任的家主連先任家主的熱孝都沒來得及過完,就推翻了之前姬家努力經營的中立局勢,甚至直接將姬雲霓除名,正式投靠了顏家。
只是身為舊派領頭羊的顏家卻在此時族內出現了變故,勢力一分為二,撕裂成了兩個部分。
一部分仍舊願意聽令顏望舒這個年輕有為的家主,而另一部分則更信任族內的長老,認為前輩的決定會比顏望舒這個年輕人更可靠。
原本二者矛盾並不激烈,甚至在顏望舒繼任家主的這百餘年間關係有所緩和,可如今卻在姬家投誠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儒門中人誰都不是傻的,顏望舒打算架空掣肘自己的長老權柄並非無跡可尋,也根本瞞不住。而顏家也並不是不願意將家族徹底轉交給這位年富力強、眾望所歸的繼任者,可壞就壞在對姬雲霓的處理上。
顏望舒並不打算利用姬雲霓給予新派打擊,甚至希望直接殺之以除後患,這讓一直對他抱有期望的長老們失望不已,覺得這位家主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手段尚存稚嫩天真。而現在的苦境正處大爭之世,保守派不需要毫無攻擊性的領導者。
就這一點,保守派內部直接對顏望舒這位領導者出現爭議分歧,讓疏樓龍宿看了好大一個笑話。這還是他頭一次聽說自己這位對手“優柔寡斷”、“心慈手軟”,這讓新派死於顏望舒精心算計下的支持者們情何以堪?
而姬家的投誠更是有如火上澆油,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明明他們除名了姬雲霓,眼見是屬於支持顏望舒的,沒想到卻投向了看似勢力更為強大的“長老團”。
於是,姬家就算倒向了保守派,卻還是被“長老團”隱隱孤立戒備了起來,因為他們覺得姬家是顏望舒那方的探子,而顏望舒卻清楚地知道姬家並不是他的人。
姬家勢力被蠶食了,卻並不清楚到底是被哪方算計的,甚至連調查也不調查,劍鋒直接對準了顏望舒。
但顏望舒的擁護者們又是豈是好惹的?兩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打了起來。
於是,局勢一發不可收拾……
姬家,你們是生來克吾的嗎?
顏望舒看着每天上報的損失,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快壓不住了,甚至看到人員傷亡日益增多,不由感到一絲心驚肉跳。
太快了,被拖下水的儒門勢力太多,甚至已經隱隱牽扯到了道佛兩教,根本壓不住……
疏樓龍宿也收起了一直以來看熱鬧的態度,嚴令手下不可擅自插手,避其鋒芒。中立勢力更是門戶緊閉,就連學海無涯都謝絕外客,只圖自保。
而保守派出手越發沒有顧忌,甚至牽扯到了非三教的勢力治下,苦境戰火徹底被點燃了。
不提各個勢力之間殺得腥風血雨,姬雲霓的日子也不好受。
看守姬雲霓的三名儒門耆老分屬三方勢力,彼此之間互相牽制,卻又絕不會讓她逃走。
激進派是來監督她幹活的,然後好通知葉滄瀾過來殺人;中立派則負責划水,順便調停其他兩方別內訌;保守派則是隨時想着怎麼把姬雲霓死死地捏在掌心為他們效力。
“勸汝老實一點,若是汝的作用還比不上七秀坊的門人弟子,那就沒有繼續活着的必要了。”激進派的儒者是一名看似和藹可親的青年人,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卻是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的頂先天。
姬雲霓的消極怠工他怎麼會看不出來?秦九思派遣他來此不就是為了隨時鞭策一下這個善於作妖的女人嘛,順便添一下堵。
聽了這話,姬雲霓臉色一黑,心不甘情不願地甩過手中劍器,將面前村子內百姓沾染的魔氣驅散。
該死的葉滄瀾,該死的七秀坊。
凈化的終期就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葉滄瀾的話語一直提在她的心頭。
苦境心魔之氣徹底消失之日就是她的死期,那她為何還要勤勤懇懇地努力?是對這個人世再無任何眷戀了嗎?
偏偏不識好歹的七秀坊也在消除魔氣,雖效率不如她,但勝在全力以赴,導致她不得不加快速度,因為一旦她的效率比不上七秀坊,那激進派的耆老就會以“無用”的理由處置了她。
凈化是逐漸逼近死期,不凈化就是原地被物理超度,姬雲霓覺得自己都快被死亡逼瘋了,想活着真的好難。
“謝謝姐姐。”一名小姑娘看着姬雲霓解除了村民們的異樣暴躁,真誠感激地看了過來,可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母親拉回去訓斥了一頓。
“謝這個女人做什麼!就是她導致村人發瘋,你父親因此被人打傷致殘,現在還躺在床上。”婦人惡狠狠地瞪着姬雲霓,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不會吧?這姐姐看着好漂亮……”
“不會什麼不會,誰知道這女人一副蛇蠍心腸。走走走,別靠近她,省得再被害了。”
宛如躲避瘟疫災厄,即使姬雲霓驅散了村民們身上的魔氣,可並沒有人因此感激她。
姬雲霓神色僵硬,一旁看守她的三名儒門先天都不由紛紛露出譏笑的目光,這幾年真是天天上演着相同的劇情,他們都有些看膩了。
“原來前輩們來此了。”
就在他們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時,三名身穿水紅衣裙的女子翩然來到,都背着輕巧的雙劍,看起來英姿颯爽。
“啊,是七秀坊的女俠們來了。”
村民們看到這三名女子,眼神都亮了,原本即將散去的人群重新聚攏:“女俠,能不能再幫我們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真正痊癒,又或是沾上什麼霉運?”瞥向姬雲霓的目光充滿着不信任,意思不言而喻。
姬雲霓咬緊了后槽牙,憤恨地盯着這三個衣着光鮮亮麗的七秀坊門人,心中的不忿不斷翻湧,忽而嘲諷一笑:“就你們?也想當濟世救民的大俠?憑你們也配?”
一名修鍊冰心訣的女子冷冷地看向姬雲霓,眼中的冷漠輕視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總比你這個人人喊打的敗類強。”
“呵,我是敗類,那你們又是什麼?”姬雲霓心中的惡意再也壓抑不住,憑什麼這些人都可以羞辱自己,“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嗎?別逗我笑了,不過是一群立了牌坊的賤人而已。”
“啪”另一名冰心弟子二話不說,直接甩了姬雲霓一巴掌,旁邊的三名儒門耆老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站在一旁任由七秀坊的門人“回敬”姬雲霓。
“嘴巴放乾淨一點。”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掌,那名更加冷峻的女子鄙夷地看着臉頰被甩到一側的姬雲霓,“臉皮這麼厚,打得我手都疼了,難怪不知廉恥。”
轉回頭,白皙的臉頰上五道慢慢浮腫的指印分外刺眼,姬雲霓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斜眼看着敵視她的七秀坊弟子,嘴角扯出了最不屑的笑容:“你們還不知道憶盈樓的前身吧?真以為自己冰清玉潔了嗎?不過是人盡可夫的破爛貨!”
“現在的坊主是雲紅吧?哈哈哈,有本事你去問問她,問她曾經被多少男人睡過。真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紅唇萬人嘗啊!”
“你!”唯一一名修鍊雲裳心經的弟子也憤怒了,抬起手就打算抽神情略帶瘋狂的姬雲霓,身邊兩名保護她的師姐也紛紛抽劍在手,卻是被一直待在一邊的保守派耆老攔住了。
“汝之所言可為真?污衊可不好啊。”眼睛一眯,那名耆老捋了捋鬍鬚,似是和善地規勸開導,卻是引導着姬雲霓說出七秀坊最深的秘密。
“瘋子之語豈可信之。”激進派的耆老卻是知道不好,一展摺扇擋在姬雲霓面前,打算攔住她繼續口不擇言,不想保守派拿捏住七秀坊的軟肋。
“若是虛言自會不攻自破,好友無需擔憂。”格開了扇子,保守派耆老笑中暗藏憤怒,讓姬雲霓繼續說下去。
中立一方的耆老並不做聲,甚至微微皺眉,越發不善地看向姬雲霓。
這些年七秀坊美名遠揚,即使當初有多麼不堪的過往,那都已經是曾經,她們如今早已脫胎換骨,成了苦境女子自立自強的標榜,被無數人讚賞。
姬雲霓為了報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這般詆毀造謠都編的出來,堪稱歹毒。
“污衊?”姬雲霓冷冷一笑,撫了撫臉頰上的紅腫,“當年憶盈樓不過是一處瓦欄勾舍,還是我親眼看着贖出了雲紅等人。哈哈哈,沒想到你們高貴無比的坊主過去卻是個下九流的妓子吧?你們又有何臉面在我面前裝清高,還不儘快找條白綾自縊?”
保守派的耆老面目鐵青,甚至臉皮都有些抽動,顯然沒想到他們曾經交好的勢力之主居然是如此“卑微”之人,竟戲耍了他們這麼多年。
有如此過往,那他們的立場天生就是對立的,如今七秀坊的兩不相幫也就是假象,顯然是疏樓龍宿百年前就安排好的一枚棋子,可笑他們這些年居然還讓她們發展了這麼久。
欺人太甚!
幾人心中都閃過這麼一句話,卻是針對不同,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呵,呵呵。”保守派耆老勉強笑了笑,心中已然相信了□□分,只需派人去核查一下就可以知道是否是真相。
不過無論這是不是造謠,七秀坊都不可再繼續發展坐大下去了,需儘快遏制。葉滄瀾這反骨居然早就和疏樓龍宿合作,虧他們還以為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心中一陣窩火,保守派耆老對整個七秀坊都帶了遷怒,只覺得骯髒不堪,恥與為伍。
“你!你胡說八道!”年齡最小的雲裳弟子氣得目光含淚,瞪着姬雲霓恨恨不已,“你不過是嫉妒,嫉妒梅坊主的一切!想要破壞摸黑!”
“嫉妒?”姬雲霓仰頭一笑,“我為什麼要嫉妒你們這群卑微而不自知的人?不儘早躲起來羞愧還敢到處招搖,你們才是不知廉恥。”
“夠了,我們前往下一處吧。”一聲冷喝打斷她們的對峙,保守派耆老看向七秀坊的弟子目光鄙夷不屑,再沒有了從前的親善友好,“儘速離開吧。”省得礙眼。
三名弟子呼吸一滯,這般明顯的差距她們又不是傻的,怎麼會不明白?
領頭的弟子與激進派耆老隱晦地對視一眼,彼此深知事態不妙,也不欲再行辯解,帶着兩名師妹儘速返回七秀坊。
激進派耆老臉上笑意不再,微微抿着唇,眼中深沉如淵。
這件事瞞不了了,即使這些年再怎麼抹消憶盈樓的曾經,但只要保守派努力深挖還是會查到真相的。就算到時候雲紅坊主引咎辭職也沒用,自認被羞辱的保守派老古板們肯定要猛烈地反擊打壓。
一行四人重新恢復平靜,看似什麼事都沒有了,但幾人心中都知道這只是開始,傳信的術法早已隱秘地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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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望舒:我的手下居然在這麼要緊的時候造我的反?喵喵喵?腦子呢?
靠!居然還真的打我了!打我了!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