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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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醫院的路上,雷鏡給夏引之簡單介紹自己的主治醫生。

林肯·霍夫曼,今年62歲,畢業於海德堡大學醫學院,是德國腦腫瘤界的權威,在海德堡大學附設醫院有自己的研究中心,而他們公司投資的人工智能實驗室,也和他們的研究中心有合作。

“…林肯除了專業能力過硬之外,人也很風趣,而且非常友好,”雷鏡不知想起來什麼,看她一笑,“雖然表面並不太能看得出來。”

“…?”夏引之不太理解,只能很膚淺的反問,“林肯醫生長得很兇嗎?”

雷鏡笑着搖頭,“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后,夏引之看到了。

而第一眼看到林肯·霍夫曼,她還以為看到了一架人型坦克。

雖然知道這樣形容真的不太有禮貌,但除此之外,夏引之確實不知道如何形容才最貼切了。

就是…你能想像一個一米八七的成年男人在另一個人面前會讓你產生一種“嬌小”的感覺嗎?

“……”

此時看着像久時未見的好友一樣擁抱在一起的兩人,夏引之便是如此想法。

這個林肯醫生,目測身高至少有195+,看着應該是個健身愛好者,雖然已經62歲,但身材很壯,非常壯…看他用力抱着雷鏡的手臂,夏引之甚至可以隔着白大褂兒,能很清楚的看到他胳膊上的肱二頭肌……

她不太確定,但如果剛剛在來的路上,雷鏡告訴她他很風趣也包括…像他這樣外表看着和醫生這個職業不太搭調的人卻把白大褂兒系的一絲不苟,甚至連領口的小扣子也很妥帖的繫着的話。

夏引之想是的。

確實很風趣,而且意外的給人一種很可愛的反差萌。

兩人寒暄完,就在雷鏡回頭準備給林肯介紹夏引之時,林肯反倒像昨天在機場上的喬納斯一樣,笑着用很蹩腳的中文看夏引之說了句“阿引”,然後一樣的“雷的小女孩”。

“對嗎?”他很篤定的看着雷鏡。

暫且不提林肯在那五年時間裏看過太多次她的照片,就算歐美人看中國人也是一樣的“千篇一律”,他還是能一眼認出夏引之,因為雷看面前這個女孩子的眼神,有很濃的愛意,是一種可以讓人定之為愛情的眼神。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人們都會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因為它是一個人最直白的感情體現。

而雷鏡的回應是微笑。

回頭對着夏引之伸手過去。

夏引之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鬆開,主動上前和林肯打招呼,“你好林肯教授,你可以叫我Yn。”

她緊緊的擁抱他,“謝謝你幫助了我哥哥。”

只要是那五年時間裏陪伴過雷鏡的人,夏引之都有無限的感激,更何況是幾經將他從鬼門關拽回來的人。

…真想把全世界的好都給面前的這位醫生。

林肯彎身回抱住夏引之,像長輩一樣很疼愛的在她頭髮上親了親,“這是我應該做的,親愛的。”

他扶着她肩膀站直身子,低頭看這個嬌小到不可思議的女孩子,“而且你哥哥能堅持下來,最應該感謝的是他自己,他讓我看到愛一個人的能量會有多大,”他笑,像哄小孩子一樣,摸摸她頭髮,“也許,這其中最應該感謝的是你才對。”

夏引之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微微紅着眼眶配合的笑笑,仍是忍不住仰着腦袋看他重複,“真的很感謝你。”

林肯被面前女孩子真情實意的感激觸動着,“能看到你們走到一起,我很欣慰。”

他看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雷是一個很好很負責也很愛你的男人,但他能有今天你也功不可沒親愛的,你們才是彼此最應該感激的人。”

雷鏡和夏引之聞言,相視一笑。

這畫面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林肯都忍不住八卦,問他們何時打算結婚。

夏引之沒想到怎麼話風一轉就到了結婚上,愣怔一下,反倒是雷鏡,輕攬着夏引之肩膀,看林肯笑笑接話道,“現在還不可以,阿引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

“怎麼會?”林肯驚訝,“不是十八歲就——”

“中國和德國不同,女孩子要滿二十周歲才可以。”

“……”林肯聞言,用無比同情的眼神看雷鏡,“可憐的孩子。”

想必等那一天等很久了。

雷鏡聞言笑,心道確實有點可憐,不過,“Yn到今年十一月份就滿二十周歲了。”

言下之意,也就只剩了180天而已。

夏引之:“……?”

他們好像連結婚什麼的都還沒說過吧?怎麼就說的好像她一到生日馬上就會跟他領證似的?

雖然,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

雷鏡這次來,林肯給他預約了PET-CT檢查。

準備好機器的護士來叫,夏引之跟着他們一起過去。

雷鏡今天穿的很簡便,因為不能有帶金屬的東西,所以只是進房間前,把眼鏡和腕上的手錶摘下來遞給夏引之。

後者看着手裏的手錶,意外發現他今天戴的,竟然還是小時候霆爸爸送他的那一隻,甚至錶帶都還是後來她陪他去換的那條。

頭髮被雷鏡摸了摸,夏引之抬頭,後者對她笑笑,遞了個讓她不要擔心的眼神過來。

隔着上面半面玻璃,夏引之看他走進去躺到白色設備上,按照林肯透過話筒給出的指示,雙手交疊放在頭頂上方,緊接着,被儀器很緩慢的推送進去。

觀察室里很安靜,只有電腦運作的聲音。

夏引之看着那儀器一點一點的移動着,緊張的捏緊手裏的手錶。

“治療結束五年內,每隔6-12個月過來一次只是例行檢查,為了防止腫瘤複發,也為了能在複發的第一時間採取診斷措施。”察覺出她的緊張,林肯一邊看着電腦上一點點形成的影像,一邊語氣輕鬆的開口同她閑聊,“雷回去三個月的時候發過一份體檢報告給我,看得出來他有很認真的按照我的囑咐吃藥,身體恢復的很好,所以不要擔心。”

夏引之視線不離玻璃後面的人影,聞言只是點點頭應了一聲。

可怎麼能不擔心?

私下她查過很多資料,有些惡性腫瘤在初期時,身體根本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很難可以檢測出來,所以往往檢查出來后,已經到了中晚期。

如果…如果這次又像當時在國內一樣,因為位置複雜難辨,很難確診,繼而影響後續治療呢?

只是想想這個可能性,夏引之就覺得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

林肯扭頭看了眼神色根本不見鬆懈的女孩子,順着她視線越過電腦也看玻璃后的雷鏡,繼續和她聊着,“當時我收到他的體檢報告,不過是隨口誇他一句恢復的不錯,你能猜到他給我回了什麼嗎?”

夏引之想自己大概能猜得到,不過沒說話,只是收回視線回看着林肯。

果然,看見他笑着搖搖頭道,“雷說,當然,因為他還想要陪你很久。”

夏引之在決定陪雷鏡來德國前,就設想過很多,最多的自然還是會從這些人口中,了解到一個那五年她不曾了解過的,甚至對他存在一定“誤解”的雷鏡。

…即便這誤解是他故意造成的。

可真的了解到之後,她還是心痛,心痛,而且慶幸。

偏偏眼前的醫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或者,只是像西汀一樣想讓她了解,這個當初選擇“拋棄”她的大男孩,真的是萬不得已的。

“其實雷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一點也不意外。”林肯說道。

“五年前我第一次見雷,他就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告訴我,他會是我從醫以來最配合的一個患者,而我只要竭盡全力讓他能夠活下去就好,只要能讓他活着回國,不管治療會有多痛苦,甚至不管會需要多少年,他都會配合,只要我能讓他活下去。”林肯陷入回憶,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從醫將近四十年,見過各種各樣的病人,雖然始終遵循自己入學時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會對每一位病人竭盡全力,但他在那一瞬間對我觸動還是非常的大。”

後來日子的相處中,林肯才知道他如此說,是為了一個小女孩。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等我,’”林肯重複着雷鏡當時對他說的話,“‘我希望不會,但我還是想努力回去看她。’”

“‘如果在你回去以後,她已經有了男朋友,或是嫁為人妻呢?’”林肯看夏引之,笑,“我記得當時聽完他的話,我有些好奇的這樣問過他。”

他迎着面前女孩子求知的眼睛,“而他給我的回答是,‘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

“‘如果她真的有了可以並且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我會把對她的這份感情永遠封埋起來,如果她還想要我,我可以做她一輩子的哥哥,並且在他欺負她時,以哥哥的身份好好的保護她。’”

……

明明在來之前剛剛答應過雷鏡不再哭的,可眼淚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忍的東西了。

夏引之蹲下身,拿掌心壓在眼睛上無聲無息的落淚。

林肯傾過去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雷回國前很忐忑,想要見你又怕你不會原諒他。”

“所以我很欣慰,看到這次複診你可以陪他一起來。”

林肯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遞給夏引之,看面前無聲掉眼淚的女孩子,忽然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只是覺得如果不說,萬一她其實並不太能理解當初雷的離開真的算是一個,對當時不過才十五歲的小女孩來說最正確的一個決定了呢。

“Yn,你那五年想必也和雷一樣,過的並不算順利,但感謝上帝,他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真的是一件令我非常開心和欣慰的事。所以親愛的,請一定要好好珍惜彼此。”

雖然能看得出來兩人的感情很好,但說實在的,面前的小女孩畢竟年紀還小,還不夠成熟,萬一現在選擇和雷在一起,只是為了兒時的“不甘心”呢?等她再長大些,見過更多的人,接觸過更多的事和感情之後,她還會如此選擇嗎?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雷又會如何呢,他難以想像。

……

夏引之不想一會兒雷鏡出來看出什麼,拿紙巾擦乾淨眼淚,站起身子鼻音濃重問林肯檢查時間還有多少,她想要去用冷水洗把臉,給眼睛降降溫。

“大概還有五分鐘結束。”

足夠了。

夏引之勉強笑笑,順便問他衛生間在哪。

林肯有些抱歉的給她指了個方向。

德語對於夏引之來說並沒有難度,順着林肯指的方向,她一路看引導牌,拐了兩個彎,很快看見衛生間位置。

進去用冷水洗了洗臉,又捧着涼涼的水冰了冰眼睛,照鏡子看確實沒有那麼紅之後,她擦擦手從裏面出來。

卻沒想剛往回走了兩步,會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中文,聲音說不上很熟悉,卻也不算陌生,最重要的是,他聲音里難掩的驚訝和遲疑。

是那種沒想到會在異國他鄉看見認識的人的驚訝和遲疑。

夏引之聞聲扭頭看過去,憑藉驚人的記憶力,很快認出來大步跨到自己面前的人。

“盧琦?”她難得也有些瞠目。

隨後一想,現在是德甲賽季的尾聲,他一個足球俱樂部老闆似乎出現在這裏也無可厚非。

“真的是你…”

身體較之理智先做了行動,盧琦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她,“…我剛以為我看錯了。”

緣分真是奇妙,他不過是臨時起意,陪朋友來探病而已,卻會在異國他鄉的這裏見到這個將近三年沒見到的女孩子。

“……”

夏引之被抱的猝不及防,只是還沒等她反應,他已經鬆開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你怎麼會在這裏?”似乎是想到這層是腫瘤科室,繼而一臉擔憂問,“是生病了嗎?怎麼樣?嚴重嗎?你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人陪着你嗎?”

說完等不及她回話,抬頭看她身後去找答案,這一看,免不得和跟他們隔着七八步距離,因為擔心她而出來找她的雷鏡四目相對,撞個正着。

夏引之還沒從在這裏見到盧琦的驚訝里回神,隨後又被他一連串的問話問的反應慢了半拍,總覺得面前這個人和自己記憶里不愛說話,看誰都是一副冷冷冰冰的盧琦不一樣。

不過轉念一想,她記得盧琦媽媽跟自己說過,他只是比較內向,不太愛說話而已,遂抬頭準備回他,到嘴邊的話卻因為注意到他定定看着自己身後的視線停下,有什麼不太妙的想法從腦袋裏一閃而過,她回頭…果真瞧見雷鏡站在走廊不遠處瞧着兩人。

順着他視線低頭,才後知後覺盧琦的手還在自己肩膀上……

和剛剛盧琦一樣,夏引之身體也比意識要先做反應,所以等她推開盧琦的手,蹬蹬往後退了兩大步和他隔開些距離的…下一秒,她簡直想拿個木魚狠狠敲兩下自己的腦袋。

清清白白的兩個人,被她這一退步,倒像是自己軟磨硬泡跟他來這異國他鄉,明面上是陪他來檢查,卻趁着他檢查身體脫不開身時來會“舊情人”一樣……

明明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沒做,夏引之回看着雷鏡,卻有一股難掩的心虛感。

他應該不知道盧琦曾經追過她,跟她表白的事吧?

不過就算知道又如何,她當即就拒絕了嘛。

……

夏引之看着四目相對看着彼此的兩個男人,眨眨眼睛,輕咳一下打破沉寂,“阿鏡哥哥,這是盧琦,你還記得嗎?”

得,一句話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開場白說的有多扯、多不打自招…

盧琦明明還是因為他她才認識的,這句話,說不定反倒會讓他以為自己一直和他私下聯繫甚多呢。

失策失策。

夏引之在心裏嘀咕着,舉步朝雷鏡走,卻被後者輕聲開口制止在原地。

“先不要靠近我。”

夏引之聞言怔了下,“阿鏡哥哥?”

真生氣了?

“剛做完檢查,身上有輻射,”雷鏡似是察覺到她的多想,溫聲解釋,“對你身體不好。”

夏引之聽見這個,懸着的一顆心才落下,抿唇執意到他身邊挽住他胳膊,“我剛剛都聽林肯醫生說了,現在的機器輻射傷害沒有那麼大,人體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了的,更何況我只不過是靠近你一點點而已。”

兩人說話的間隙,盧琦已經走過來,就算在自己記憶裏面前的這對“兄妹”關係始終很好,可他還是從這一來一回的言談間,察覺出几絲較之以前不同尋常的情感端倪來。

“你們…在一起了?”他問,聲音遲疑,卻又莫名的篤定。

雷鏡聽見盧琦開口,才又把視線落到他臉上,聞言輕輕掙開被夏引之挽着的小臂,然後才在她詫異不安的目光里,攬住她肩膀,將她往懷裏帶了少許,回看着盧琦“嗯”了聲。

盧琦喉嚨上下滑動兩下,視線在兩人臉上掃過,神情淡漠無波,彷彿剛剛那個不斷追問夏引之的年輕男人不過是她的錯覺。而眼前這個有着冰冰冷冷目光的人,才是夏引之以前熟悉的那個。

她一念心慌,也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怕盧琦會做什麼,所以仰頭看面前的人叫了聲“盧琦——”

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自己就被一道外力扯離了雷鏡身邊,肩背撞上牆壁的瞬間,疼痛還沒傳及大腦,她便聽見一聲拳頭砸上肉.體的聲音。

夏引之驚懼回頭——

看見盧琦正壓在雷鏡身上,掄着拳頭衝著他臉上砸第二拳。

那一瞬間,多年前在那個小餐館裏,雷鏡擋在自己身前被那瓷器砸到腦袋上的場景在她面前驚悸掠過,夏引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在盧琦的拳頭將要挨到雷鏡的瞬間,鉚足力氣撞過去,把他撞離雷鏡身上。

“盧琦你發什麼神經!幹什麼——!”

夏引之被氣哭,跌爬着跪坐到雷鏡身邊,抬手抹了把眼睛,嘴裏不停叫着“阿鏡哥哥”,把雷鏡從地上扶坐起來,“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事?”

她一臉慌亂的摸他的頭和已經腫起來的嘴角,剛剛她沒有看清楚,不知道盧琦是不是只打到了他嘴角,不知道有沒有打到他的頭,甚至不知道剛剛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有沒有撞到頭…

“我沒事,沒事,哥哥沒事…”雷鏡握住她的手,反過來安慰她,“真沒事。”

因為害怕噩夢重演,夏引之慌的六神無主,嘴裏還不忘罵著盧琦這個神經病,討厭死了,她要去殺了他——

盧琦人正在氣頭上,聽見夏引之嘴裏還在維護這個曾經不明不白拋棄她的人,氣惱上頭,還想再衝上去,卻被已經趕過來的醫院護工合力攔住。

夏引之察覺到盧琦還想衝過來,氣的要死,從雷鏡頸窩裏抬頭就想跟他“決一死戰”似的起身,卻反被雷鏡用力摟了回來,護在懷裏。

即便知道就算夏引之衝過去,盧琦也不可能真的跟她打起來,但生着氣的男人沒什麼理智可言。

他沒忘剛剛他把阿引扯的撞到走廊牆壁的情景。

方才盧琦的動作太過出其不意,起先雷鏡確實沒有想到他會在醫院裏動手,後來他其實是有機會躲開他襲擊的,可當時他怕被盧琦扯開的夏引之撞到牆壁,下意識伸手去攔了一下,這才錯過。

雷鏡生怕拽不住恨不得就要衝過去跟人干仗的夏引之,來不及起身,就這麼坐在走廊地板上,曲起一條長腿以一個別彆扭扭的姿勢緊緊摟着她,把她腦袋按在懷裏,輕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只是目光涼薄的看向被男護工壓制着,威脅他要是再敢輕舉妄動就要報警的盧琦。

懷裏的小姑娘似乎是聽見了男護工的話,氣急敗壞的從雷鏡懷裏掙扎出來,對着那個男護工用德語道,“報警!麻煩你幫我們報警!就說這個男人故意傷人!!”

那個男護工似乎沒想到這一茬,愣了一下,看着雷鏡反問道,“雷,真的報警嗎?”

畢竟剛剛他還看見這兩人抱在一起?難道不是認識的人嗎?

“謝謝,”雷鏡朝他擺了下手,重新把夏引之的腦袋按回懷裏,“不用了。”

就算是在國外,他也不能真的鬧進警局裏,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現在的身份不能胡來,也幸好這位置偏僻,人並不多。

可惜盧琦並沒有因為這個而對他有所感激,擰眉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兩人,聲音冷颼颼的對夏引之道,“你忘了當年他連個理由都沒有,不聲不響拋下你到國外,一走就是好幾年沒聲沒息?你忘了你那時候厭食症,好幾天不吃不喝,上課暈倒被人背着去校醫院打點滴?你忘了——”

夏引之沒等他再說,再次掙扎着從雷鏡懷裏出來,回頭沖盧琦怒道,“你管我!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是誰?我跟你很熟嗎?!你憑什麼打我哥哥?”

“……”盧琦一口氣咽在喉嚨里,差點兒沒喘過來,“憑什麼?”

他震怒,“就憑那次若不是我眼明手快把你從湖邊拉開,他雷鏡今天就再不可能見到你!”

察覺到雷鏡摟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在一瞬間收緊,夏引之慌着回頭看他,對上他黑沉的一雙眼睛,她反手握住他手臂,覺得自己百口莫辯,“你別聽盧琦瞎說,根本沒有的事,我當時只是腳滑了一下而已,他誤會了!”

聽到身後的盧琦張口還在說什麼,夏引之怒極,回頭看着對方兇狠道,“盧琦,你給我閉嘴!”

“我閉嘴又如何?”盧琦聲音依舊冰冷,“那也改變不了你曾經為了他差點兒沒命的事。”

兒時盧琦媽媽給夏引之說過的話,送給她的飲料,還有很好吃的椰片糕…一直是她記憶里很美好的東西,所以從小在面對盧琦時,她總有一種特殊的“濾鏡”在,尤其是當年在大學裏,知道他媽媽在他高中還沒畢業就去世的事之後,即便她在十八歲那年會很意外聽到他的告白,甚至在她拒絕他後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會像個討厭的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她還是沒有給過他難堪。

可現在,夏引之後悔了,她氣的不想搭理他,“你有病就去看病,我懶得理你。”

她從地板上起來,順手也把雷鏡拽起來,心疼的摸摸他的臉,給他拍拍衣服,“走吧,我們找護士去給你上藥,不理這個神經病。”

夏引之撿起來牆角的眼鏡,才發現已經摔爛了,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扭頭狠狠剜了盧琦一眼,拽着雷鏡往回走。

“夏引之!”

盧琦還想再往前,一點不意外又被那兩個高大的男護工攔回去。

而雷鏡在被夏引之生拉硬拽的往來路回去時,若有所思的回頭去瞧了一眼依舊有些憤憤不平的盧琦。

後者看着兩人的身影在走廊拐角隱沒,閉了閉眼睛,低聲吐出來一串髒話,察覺到桎梏着自己的兩個男護工鬆手,他後知後覺想起來其中一個似乎剛剛叫了雷鏡名字。

聽着很熟稔,像是本就認識,而不是因為偶爾來一次醫院才認識的。

“你認識雷鏡?”盧琦倏然攔住要走的護工,用德語道。

護工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他,“這跟你沒關係。”

“他是你們醫院的病患嗎?”盧琦緊追不捨,“我剛剛聽他說了剛做完檢查,請問是什麼檢查?他得了什麼病?”

護工克制着翻白眼的衝動,很想回他一句我看你最有病,可還是秉持着職業操守,回了他一句,“對不起,患者信息我們無可奉告。”

而盧琦卻從這句話里提取出來一項關鍵信息…

所以雷鏡真的是生了什麼病?

所以這才是他當初不吭不響離開的理由?

可即便如此,他又為何要那麼瞞着夏引之不讓她知道?難道他不清楚對於當時不過十幾歲的小女孩的她來說,他有多重要嗎?

盧琦顧不上出來找他的友人叫他,沿着剛剛雷鏡和夏引之離開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堪堪在兩人走到檢查室門前追上來。

夏引之聽見身後盧琦叫雷鏡的聲音,瞬間回身,像護雞崽兒的老母雞一樣,伸開手臂擋到雷鏡跟前,“盧琦我警告你,你再敢動手我絕對揍你!”

“……”

盧琦面無表情看了眼不過及兩人胸口的小不點兒,胸悶的抿了下唇,隨後抬眼看雷鏡道,“我有話跟你說。”

“我們跟你無話可說!”夏引之推着雷鏡繼續往前走。

雷鏡一手抱住夏引之制止住她動作,一手抬起來用指背碰了碰嘴角,眯了眯眼睛看盧琦,“我們也沒熟到可以一起坐下來吃頓飯,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盧琦也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心思跟他一起吃東西,只是又不能當著夏引之的面說,遂回頭看了眼剛經過的消防通道,“跟我來。”

“不可以!”夏引之攔住雷鏡,看着盧琦氣急道,“盧琦你到底有什麼問題?想做什麼?!”

盧琦這會兒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剛才動手太過衝動,也不怪她像防賊一樣防着自己,嘆口氣道,“只是說兩句話,絕對不動手。”

雷鏡也安慰的摸摸她腦後,讓她寬心,“別擔心,不會有事。”

剛剛挨那下純屬意外,因為時間地點不合適,又因為現如今他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大男人,又不是像以前一樣十幾歲,不想讓她看見他打架這麼幼稚的事,他才沒及時回手。

再有下次,他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所以反而找個沒人的地方正合適。

夏引之不放心,又拗不過雷鏡,只好跟在他們身後,靠在消防通道門對面的走廊牆壁上,小心聽着裏面的動靜,只是聽了半天卻發現…完全聽不見。

不過聽不見也好,至少證明兩人真的沒再動手了……

砰——

應景一樣,一道身體撞上牆壁的悶重聲音驀地從門後傳來,夏引之心一驚,急忙上前兩步把門推開——

視線先在正甩着手的雷鏡身上轉了一圈,看他除了不知為何臉色有些不好外,人好像確實沒事,所以確定剛剛撞上牆壁的並不是他。

她再順着雷鏡視線看,才看到斜倚着樓梯角落,正用手背擦着唇角血跡的盧琦。

夏引之怕盧琦衝過來,靠到雷鏡身邊去。

——夏引之十八歲成年那天,我跟她告白,你知道她是如何拒絕我的嗎?

——她說謝謝我的喜歡,但是很抱歉,她不能接受我,因為她在等一個人回來。

——雷鏡,她在等誰,你會不知道嗎?

——你不聲不響走了三年,你那樣傷害她,她卻還是那麼死心眼的等着你,甚至不知道你未來會不會回來。

——我不知道你當初離開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我今天告訴你這個,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的這個決定,差點害她孤單一輩子...

……

雷鏡想着剛剛盧琦說的話,想着那個可怕的可能性,緊緊攥了攥微微發著抖的手,直到察覺到夏引之靠過來,才慢慢鬆開,抬手攬住她肩膀,往門外走,用同樣冷冰冰的聲音,給正站起身子的盧琦丟下一句話:

“謝謝你為阿引着想,但我們的事,你沒資格插手。”喜歡上癮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上癮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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