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請多關照
次日早上八點,陳漫騎着自行車來到黑天鵝樓下,一個胖胖的女人蜷縮在樓門口,背靠着大門睡得正香,哈喇子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大爺,這流浪的人怎麼跑到這兒來啦?您沒勸勸嗎?”
“勸,往哪勸?人家是來找你的。”大爺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我說丫頭,你最近是惹了什麼人啦,一會來砸車,一會兒又要玩命的。”
陳漫嚇住了,“玩命?”
大爺指指樓門口的女人,“昨天半夜就來了,說見不到你,就把這條命擱這兒了。”
陳漫走上台階,蹲下來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王保興的老婆?幾年的光景居然像老太婆了,頭髮花白、滿臉溝壑,渾身散發著難聞的味道,腳上的布鞋已經露出了腳趾頭,她輕輕嘆口氣,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醒醒、醒醒啦!”
女人的眼睛睜開了,茫然地看着陳漫,半晌才坐直身子,想想好像哪裏不對,換個姿勢跪在陳漫的面前:“老二,您放我家一條生路吧!求求你了!”
“放什麼放!你兒子把三十多萬的新車給砸得報廢了,還要打人,要不是警察來得及時,人也得受傷,怎麼放過你!那邊就是護城河,我要是你,早一頭扎進去了。”張小紅在一旁忿忿地說著,“養不教父母過!”
公司的幾個員工都圍了過來,數落着女人的不是,陳漫擺手,“上去吧!”她又拉住張小紅,“少說幾句!殺人不過頭點地,再說,她的命也確實挺苦的,你看看,哪是像四十多歲的人。”
張小紅是不依不饒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不能太心軟。”
那女人已經如搗蒜般在磕頭了,“老二啊,你現在什麼都有了,我們連活着都難,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就放過我們吧!”
陳漫轉身上樓,這一幕讓她如同吃了蒼蠅一般、又如同嗓子眼兒卡着魚刺,噁心又進退兩難,怎麼做都不是最好的選擇。放過他們自己心裏的坎過不去,不放,又覺得這個女人的確有些無辜,自己只想好好做生意,好好談戀愛,怎麼憑空出了這麼多的么蛾子......
大爺過來想把她趕走,可這女人軟硬不吃,對着大爺狂喊:“你個老男人,不許碰我!”搞得大爺沒了脾氣。
周圍的人散開之後,她不哭不鬧地坐在大廳的角落裏,渴了從包里掏出水壺喝幾口水,餓了,掏出饅頭啃兩口,其餘時間不再發出一點聲音,彷彿不存在一般,這是要打持久戰的意思啊。
張小紅跑下來看過兩次,一次比一次失望,遇到這種軟釘子,張小紅也有些束手無策了,她擦擦額頭上的汗,“要不,還是報警吧!”
陳漫也是一頭的黑線,“報警?她什麼都沒幹,怎麼報?又不是盲流,也不能送到收容所。”餘下的只有苦笑了,“一定是有人給她支招兒了,她就是想再拖拖,把我的耐心耗完,也是難為她了。”
“我去,你不會現在就心軟了吧?對付流氓你得更流氓才行!”
昨天,扭不過張小紅的追問,陳漫把往事說了出來,這個傻駱駝當時就急了,想衝下樓去理論一番,被陳漫攔腰抱住了。
“對敵人的縱容就是對自己的傷害。這種事我去處理,找幾個人把她弄走。”
“小紅,”陳漫的聲音不大卻很有份量,“你還想搞黑社會那套,以為自己是大姐大?別鬧了,她願意呆就先讓她獃著吧!”
張小紅完全是一拳打在棉花的感覺,哼哼兩聲,“看你的面子,放她一馬!”
有這種兩肋插刀的朋友真是不錯,可惜沒有用武之地啊......
陳漫望着窗外,把話題轉到工作上,“進口的貨可以從香港倉庫發,如果順利,一周到京,我們還有一點兒時間可以搶佔一部分市場,這是正事!”
“不是吧,帥哥這麼有能量?”張小紅對呂良的印象很好,沒想到居然有男人可以如此認真、如此熱愛一個女人,簡直是鳳毛麟角啊!“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可以讓他始終如一?”
“命!”陳漫回答得理直氣壯。
“陳總,房管局的孫科長約你中午見面...”
陳漫看着李月青春洋溢的笑臉,想了想說,“他想去哪裏?”
“嗯,烤鴨店,他還說希望你表現出合作的誠意。”
陳漫笑了,扭頭看着張小紅,“看到了嗎,這就是現實,他比樓下的女人還讓我噁心!”
張小紅拍了拍陳漫的肩膀,“沒事,有我呢!”
陳漫臉上的笑容已經退不下去了,和張小紅在一起好像一切都不是事兒,“你幹嘛?又不是去打仗!”
張小紅眼睛一瞪,“你當我傻?遇到你這種美麗的小妮子,想揩油的人不少吧?我得保護你!”
陳漫要笑噴了,“這是天子腳下,沒你想得那麼齷齪!”
她對孫科長的印象極差,但又不能得罪他,這種小人,都抱着有權不使過期作廢的心理,那就讓他先蹦躂蹦躂吧。
烤鴨店這種地方,再過幾年就是專門給外地遊客光顧的地方。店面裝修得古色古香,桌椅板凳也是仿古的,國營單位的服務員懶懶洋洋地站着,沒有服務意識,陳漫腦子裏蹦出了前幾年地安門商場的那個銷售員,她可安好?
“小陳...”
一個長聲飄過來,陳漫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孫科長在包間門口伸出了手,早有準備的陳漫一手拿提包,一手是報紙包的兩條萬寶路香煙,她淺笑道:“孫科長,虛禮就免了吧!”
“嘿嘿,”兩聲乾笑過後,“也好也好,老朋友了!”
人高馬大的張小紅走近,握住了孫科長的手,“孫科長,我是張小紅,請多關照!”
她的手上微微用了點力,孫科長枯瘦的手在她手裏扭了扭,不再掙扎,張小紅得意地笑了笑,拉着孫科長在椅子上坐下,這才鬆開他的手,孫科長低頭看着泛白的手掌,笑笑:“那是自然!”
心裏卻在罵娘,這特么還是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