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辨香
“姐姐，妹妹也是為了你好，你的調香術……”說到這兒，雲婉心微微一頓，面上帶着難過，哀怨的看着她道，“既然姐姐有疑，那妹妹只好陪姐姐辨！”
見狀，趙知縣也不好說什麼，就找人抬了張桌案，尋了套調香器具，又找了鎮上位兩名的調香師作證，隨了二人去辨。
“請吧雲大小姐！”雲悠然站起身來，做了個請的姿勢。
雲婉心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心底莫名生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雲悠然是出了名的廢柴，對香道一無所知，調香更是一塌糊塗，但今天這雲悠然怎麼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睛十分清明，看她凈手除味的手法格外流暢，比起香韻坊的老調香師也不遑多讓。
雲婉心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的雜念驅逐出去，鄭重的拿起桌案上的那盒香粉。
她先挑了一些香粉到瓷碟中嗅了嗅，一邊往香臼中添加材料，一邊將自己辨出的材料報出名來。
“沉香二兩，桂花四錢，苦橙花一錢，梔子花露一兩，再加相思蜜五錢，研磨成粉即成。”
雲婉心將成香置入香盒中，遞給在場的兩位調香師，二人辨過香之後，皆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雲大小姐確定是這香方嗎？”雲悠然看着雲婉心，嘴邊的笑意不減。
“不過是最基礎的香粉，自然確定無誤。”雲婉心被她看的心驚，連忙又加了一句，“兩位老先生也是認可的。”
“確定就好。”雲悠然站到香案前，從容不迫的取着材料道，“前幾味的確如雲大小姐所說，民女店裏所售賣的香粉的確是由相思蜜合香，只是林小姐這盒香粉，合香卻不是相思蜜，而是芙蓉蜜。”
雲婉心眼中一閃，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粉塵，淺淺笑着道，“芙蓉蜜的確與相思蜜的氣香相差無幾，但苦橙花卻不與芙蓉蜜相合，遇之會散發出惡臭，姐姐說林小姐的香粉合香是芙蓉蜜，簡直是一派胡言，姐姐，你的調香術還是和之前一樣，咱們還是不要再辨了。”
“那要是加上無顏花呢？”雲悠然滿臉不屑，冷聲質問道。
話音落，人群中一陣嘩然。
“不可能，無顏花乃是禁藥，尋常百姓根本接觸不到，更別說你這種破落戶了，休要胡言亂語。”
“就是，我看你這惡女是想找借口逃脫罷了。”
雲婉心臉上的喜色掩飾不住，傲然看着雲悠然道，“你就別白費力氣了，這合香定是相思蜜無疑。”
雲悠然停手，平靜的看着她，淡然一笑，“你只需告訴我，無顏花是否能夠承當芙蓉蜜與苦橙花的合香便可。”
“自然能。”雲婉心點頭，這種天下調香師皆知的事情，她做不了假。
“再問大小姐，無顏花沾染肌膚后得癥狀又是如何？”雲悠然步步緊逼，再問道。
雲婉心一時間摸不透她想做什麼，一時間沒有回答。
“無顏花之所以被稱為無顏花，是因為沾染無顏花的人，先會遍身發紅疹，三日後皮膚潰爛，容顏盡毀。”見雲婉心不肯作答，雲悠然冷笑一聲，揚聲道，“這癥狀，是否與林小姐的癥狀相符合？”
明明只是在陳述事實，卻像是石頭一樣敲在眾人心裏。
雲婉心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想起無顏花的稀有，她便放下心來，“相符合又如何，姐姐如何證明這香粉里加有無顏花？”
雲悠然挑了些許香粉倒入瓷碗中，又在碗裏加了些許晨露，原本純白的香粉遇到晨露的瞬間，變鮮艷無比，殷紅似血。
她將瓷碗一一給在座的人展示過後，才道，“資格老的調香師都知道，無顏花遇晨露則會透出血色，再加上林小姐的癥狀，敢問大人，這是否能證明，林小姐的香粉中加有無顏花？”
“這……”趙知縣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先不說民女與林小姐情同姐妹，並無衝突，單說這無顏花，民女小家小戶，從哪能弄來這被列為禁藥，只在宮中可見的無顏花？”
“雲大小姐未曾考證，便一口咬定這盒香粉是民女所賣，是不是太心急了？”雲悠然目不轉睛看着雲婉心，目光凌然。
雲婉心臉色一白，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半分，顧不上維護自己溫婉可人的形象，尖聲道，“雲悠然！你什麼意思？我父親沒把你丟去鄉下是給你留條活路，不是讓你給雲家丟人現眼的！”
“活路？雲大小姐說笑了吧，雲家嫡支兩系早已分家，就算我父親過世，嫡系的事也輪不到你們支系插手，倒是二伯趁我年幼鳩佔鵲巢，現在來說給我活路？雲大小姐，這活路給你，你要不要啊？”雲悠然嗤笑一聲，嘴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既來之，則安之，當務之急是要脫離危機，擺脫炮灰女配的身份，她可不想像書中原主那樣當個任人宰割的炮灰女配被人發賣，更不想讓那對狗男女在她眼前反覆橫跳。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心甘情願離開雲家的！”雲婉心呼吸一滯，氣急敗壞道。
“是不是，我想雲大小姐心裏清楚，林老爺，您還是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誰如此痛恨林小姐，想要將她置之於死地。”雲悠然字字珠璣，說完便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林景德不由得一怔，滿臉凝重。
公堂上一片寂靜，人人都被雲悠然的話驚住了。
沉寂間，人群最後方的那輛樸素馬車悄然挑起了車簾。
車上端坐着一位俊美公子，穿着一襲素白衣衫，手持一柄玉扇，隨着玉扇的擺動，袖口的捲雲紋若隱若現。
他透過人群，看着公堂上的雲悠然，忽的一笑。
“這小丫頭有些本事，居然能辯出香粉中加有無顏花，不簡單吶，在這停片刻，看這知縣怎麼判。”
趕車的人看了雲悠然一眼，有些猶豫道，“七公子，慕家那邊恐怕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