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夫人（2）

我走在孫權後面——他也不管我能不能跟上，走了半天也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意思，更不再說話，似乎真的被惹惱了。我倒也沒覺着歉疚，反而覺着有點新鮮——我在皖城罵他時他都鎮定得很，這次這麼情緒化的表現，好像以前還沒有過……

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默默無語地來到了吳老夫人的住處，下人們見孫權來了，趕緊進去通報。進到屋內，只見吳老夫人身後垂首立着一個女子，衣着卻並不像侍女。孫權和我先去給吳老夫人問了安。

“權兒，你來得正好”，待我們坐下，吳老夫人開口道，隨後又轉頭對她身後的女子說，“還不趕緊見過吳侯？”

於是那女子低頭走到孫權面前一禮：“見過吳侯。”

“這便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步氏，子山的同族。”吳老夫人對孫權說道。

孫權點點頭，對那女子道：“抬起頭來。”聲音一如既往的冷。

我坐在孫權對面，只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但她抬頭的一瞬間，我卻看到孫權的神色有那麼一滯——看來，這女子的容貌果然不一般。

“步氏”，吳老夫人又對那女子說道，“這邊是公瑾的夫人小喬。上回你已經見過大喬了，這便是大喬的妹妹。”

“見過喬夫人。”那女子轉過身也對我一禮，而後抬頭看向我。

好一個美人！我乍一看到步氏的容貌，不由得雙眼發光——我有點不禮貌地盯着她看了好幾秒。只是，我立馬發現，這女子長得雖美，那表情卻是冷若冰霜……原來這竟是個冷美人啊——有趣了，看樣子與對面那個冰塊臉倒是絕配，我暗想。我剛彎了彎嘴角，忽地覺得有陰冷的目光看過來——我下意識地看向對面，只見孫權果然正盯着我，嘴角是那習慣地一撇。我沒理他，又把目光移到步氏的臉上，卻聽見對面孫權咳了兩聲——我這才想起，這步氏出身不低，又是孫權將來的妾室，我這在把人家當侍女打量呢？！於是我收回了目光，起身與她回了禮，心裏卻在罵孫權：還沒納進門呢就開始護起她來了，真是見色忘友。

“我找人算過了，再過半月就是好日子，到時你就把步氏納進房裏吧。”吳老夫人讓步氏回到她身邊后，轉頭對孫權說道。

“是，全憑母親安排。”孫權倒是聽話，來者不拒。我撇了撇嘴。

“你和翊兒、匡兒都已成婚，膝下卻連一個子嗣都沒有，為娘也是着急……”

“讓母親擔憂，是我的不是。”吳老夫人話音未落，孫權接得倒挺快。

“那就別讓為娘再擔憂”，吳老夫人也接到，“我聽說，你之前很少去謝氏和袁氏那裏。江東的事再重要，沒有子嗣，又如何守護江東？”

“母親教訓得是。”孫權在吳老夫人面前果然老實。

“小喬，你也一樣”，我本來正在看熱鬧，冷不防吳老夫人轉頭就開始說我，“權兒之前跟我說，他給公瑾的人公瑾堅決不收。你們夫妻恩愛是好事，但公瑾年紀已經不小，卻依然膝下空空。公瑾既然叫我一聲母親，若他明年還沒有子嗣，我這個做母親的就要管管了。”

啥？這吳老夫人是說我明年必須給周瑜生個娃？！雖然我也想，可也不帶這樣給壓力的吧。而且“管管”是啥意思？生不出的話這吳老夫人是要親自給周瑜房裏塞人？……

“是，太夫人。”我嘴上答得恭恭敬敬，心裏卻不大高興。

從吳老夫人那裏出來，我直接跟孫權告退，說要回家。

“我送送你。”孫權說道。

“怎敢勞煩吳侯？”我跟他故意客氣。

“剛剛母親才說，公瑾也叫她一聲母親。既然如此，我送送嫂夫人，也是應該的。”孫權的話里，有讓人不能推辭語調。

“那多謝主公了。”我也並沒堅持。

於是，我又跟着孫權走了。不過這一次，他倒是隨着我的步子一直走在我身邊，只是依然不說話，看來還沒消氣。

“主公好像很喜歡步氏？”走了一陣，我打破了沉默。

“你喊我什麼？”孫權低聲接到，沒有看我。

“仲謀。”我覺得生氣的小屁孩需要哄哄，於是乖乖改口。

“你沒發現步氏的眼睛很像誰嗎？”孫權接著說道，目光依然看着前方。

“像誰？”我好奇道。

“像你姐姐。”孫權答道。

“是嗎？”我回憶了一下步氏的樣子，接道，“好像是挺像的……難怪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但是”，孫權突然停住了腳步，我也只得停下來，等着他說下一句。只聽他繼續說道，“她的眼睛更像你”，而後終於轉過頭來，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喜歡！”

啥？我獃獃地望着孫權，半晌，忽地醒悟過來——“你戲弄我！”我丟下這句，一扭頭，快步向前走去，身後卻傳來了孫權的笑聲……有一說一，我還從來沒聽過孫權笑得這麼放肆。只是，我此刻卻生氣得沒心情去覺得新鮮。

沒過幾秒，孫權三兩步趕上了我，低聲道：“叫你之前氣我！”

我抿了抿嘴，沒理他。要不是顧及他的隨從們還遠遠地跟在後面，我真想對他吼一句：你就是個喜歡報復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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