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昆岡之死

對於他的出現，蔣雙六並未太過意外。

甚至於，對於他開口叫出“崇禎皇帝”四個字，蔣雙六同樣像是玉狐那樣意外或者驚慌失措。

“你要去見崇禎皇帝？為什麼？”

昆岡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沉聲說道：“因為我想要投靠崇禎皇帝。”

蔣雙六打量着他，忽地笑了：“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昆岡低着頭，默不作聲。

“看看你的模樣，蓬頭污面，衣衫不整，再看看你身上的打扮，連你身上的劍都變得污穢了。還有，你腰間的玉佩也不見了。”

蔣雙六背着手，繞着昆岡走了一圈，平靜地說道。

昆岡張了張嘴，低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玉佩？”

“你的玉佩並不是從神國空間兌換的，而是你從你所在的現實世界中帶來的。”蔣雙六說道。

“而你現在居然也不在意了，可見你現在的狼狽。”

昆岡的手握緊了劍柄，上面青筋乍起，不過他並沒有說話。

似乎感覺這樣打擊他還不夠，蔣雙六又說道：“除此之外，你的指甲長了，不再像是一個用劍的人，你的劍也髒了，不再是以前那樣整天保養的極好。”

“你現在心中還有自己的劍道嗎？還像是之前那樣，為了自己的劍道可以犧牲一切，委屈自己嗎？”

昆岡的手微微一抖，嘴唇也跟着哆嗦一下——這在之前也是根本無法想像的，他握着劍的手居然會發抖，臉上居然會出現這樣明顯的軟弱神情。

“說夠了嗎？”

“當然沒有，這只是我要說的開始而已。怎麼？心煩了？急躁了？那麼我就長話短說，直接說出來我的結論。”

蔣雙六說道：“你現在頹廢到了極點，心裏面全是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接近崇禎皇帝，然後為‘麗水’報仇。”

“當然，你怎麼會不知道崇禎皇帝的強大？你是真的以為崇禎皇帝會被你刺殺嗎？當然不是，你只不過是想要死在崇禎皇帝的手下而已。”

昆岡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他的手動了動，想要對眼前的蔣雙六齣手，但是又控制住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蔣雙六的對手，就算是全盛時候也不是。

“對，你說的沒錯。你現在可以抓住我，帶着我向崇禎皇帝邀功了。”

蔣雙六微笑起來：“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就這麼愛‘麗水’？因為她，你完全荒廢了你自己的劍道。”

“不清楚。”昆岡低頭說道。

“嗯？”

“我說我不清楚！”昆岡悶吼着回答道。

“我以前從來沒有思念過她，我也自認為並不算十分愛她。為什麼聽到她死了，我卻連劍都握不住了？為什麼聽到她死了，我連每天的練劍都忘了？”

“或許我真的愛她愛到難以釋懷，又或者我只是不想讓她死去。總而言之，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蔣雙六瞭然：“對，沒錯，正因為你自己也不清楚，所以才有這樣的迷茫。正因為你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你才會這樣頹廢。”

昆岡默不作聲，過了片刻之後，沉聲說道：“來吧，抓住我，或者殺死我，隨便你們願意，隨便你們如何想。”

“難道到現在你還沒有察覺到？”蔣雙六大有深意地問道。

昆岡怔了一下，抬起頭來，面色枯黃：“察覺什麼？”

“你口口聲聲喊着崇禎皇帝，一心想要求死，崇禎皇帝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發現？我也叫他崇禎皇帝，這又說明了什麼？”

昆岡愣住了，隨後臉上出現了一點希冀神色：“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要反對崇禎皇帝？”

“反對？我為什麼要反對崇禎皇帝？”

蔣雙六的回答讓昆岡的心又沉了下去。

“你既然不反對他，為什麼對他看上去並不恭敬？”

“恭敬？我對他當然不用太恭敬。”蔣雙六說道，“我不反對他並不代表我就會對他忠誠，這世界上的問題並不是簡單的正面和反面就能概括的，不是嗎？”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昆岡問道。

“這個么……”蔣雙六微笑起來，“你猜猜看。”

昆岡悶哼一聲：“我沒有那心情，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你說了這麼多，是因為我對你來說有什麼用處，你想要利用我嗎？”

“如果是這樣，你對我明說就是，我可以配合你。”

“利用你去殺和你毫無關聯的人，你做的到嗎？”蔣雙六問道。

昆岡沉聲問道：“是天道組織的人還是黑暗之雲的人？後者我不殺，前者我可以讓人利用。”

“如果都不是呢？”

“不殺。”昆岡回答道。

蔣雙六又微笑起來，對身旁的玉狐說道：“你以為我會怎麼利用他？”

玉狐稍作沉吟，雖然猜不透蔣雙六的心思，但是卻有種直覺，告訴了他蔣雙六會如何選擇。

“你根本不打算利用它，只是想要看着有趣，對嗎？”

“沒錯，答對了。”蔣雙六笑着說道，“這件事情的唯一看點所在，就是有趣。昆岡，你認為呢？”

昆岡默不作聲，轉身便要離去。

留在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對方只不過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而已。

“昆岡，我帶你去見崇禎皇帝。你願意嗎？”蔣雙六突然開口說道。

昆岡停下了腳步：“真的？”

“當然是真的。雖然你報復崇禎皇帝的行動一定會失敗，但是對我而言，這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蔣雙六說道。

“很有意思的故事？”

昆岡重複了一下，淡淡說道：“好，我願意。不管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只要你把我帶到崇禎皇帝的面前就可以。”

“很好。”蔣雙六說道，“跟我去見崇禎皇帝吧。”

“你不怕因為我要刺殺崇禎皇帝，而被牽連？”

蔣雙六笑了起來：“就這點事？放心吧，我是不在乎的。”

伸出手去，蔣雙六打開一道傳送光門：“請吧。”

昆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邁步走進了光門。原來蔣雙六已經達到了決明子的地步，而他用出的光門，似乎也和決明子使用的類似。是偷偷學來的吧？

穿過傳送光門，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恢弘的古代建築。看上去有些類似於紫禁城，卻又和紫禁城不太相同。

蔣雙六和玉狐兩人出現在他身後，那傳送光門也隨之收縮，直至不見。

“來吧，昆岡。你既然要投靠皇帝陛下，我就帶你去面見皇帝陛下。”

蔣雙六開口，不再直呼“崇禎皇帝”，昆岡也心內有些明白，在這裏、蔣雙六就等同於在崇禎皇帝的面前，就算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放肆了。

跟着蔣雙六和玉狐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這“皇宮大內”一樣的建築群，昆岡低着頭，只管向前，連路上有沒有其他人都沒有注意。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一個聲音響起，蔣雙六和玉狐兩人停下腳步，昆岡也跟着停下腳步，抬起頭來。

說話的是一個身着宮裝的銀髮女子，容貌美艷。在她身旁，一個年輕的小宮女正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似乎她得了什麼重病。

蔣雙六笑了笑，上前說道：“參見郡主。”

那銀髮女子看着他，有些奇怪道：“其餘兩個我到是還認識，你是誰？”

玉狐和昆岡兩人都大為吃驚，心道：我何時認識過這個女人？

聽上去這個女人是郡主，那應該是明朝時候的皇室中人，怎麼會認識我們？

蔣雙六笑道：“啟稟郡主，郡主雖然知道這兩人，這兩人卻從來不知道郡主。就如同我知道郡主，郡主卻從不知道我。人的耳目見識總是有限的，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這也算是正常的事情。”

那銀髮女子有些遲疑地看了看蔣雙六。

“如果我沒聽錯，你這話裏面似乎大有深意。”

蔣雙六笑了笑：“郡主多慮了，我乃是皇帝陛下的忠實手下，又豈會有什麼深意？”

“你是我那皇叔父的忠實手下？”銀髮女子問道，“為何我感覺不到你的忠誠，只能夠感覺到你的油滑？”

“我們才只見第一次，郡主何必對我惡意揣測？”蔣雙六微笑着說道，“我是不是有問題，皇帝陛下豈能不知道？”

銀髮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最近皇叔父抓了一些人，聽說他們是被人出賣的。是你嗎？”

“我本就是皇帝陛下的手下，偽裝之後才進入黑暗之雲。是他們太笨，認不出我這個姦細，又怎麼能說我出賣？我從來都是皇帝陛下手下，出賣這兩個字，他們還不夠資格。”

銀髮女子冷笑道：“也就是說，現在夠得上資格被你出賣的，也就只有我的那位皇叔父了？你打算何時出賣？”

蔣雙六微笑道：“還望郡主不要挑我話語中的毛病，我為皇帝陛下做事，絕無二心。”

銀髮女子嘿然冷笑，轉過身去對那小宮女道：“紅英，我們回去。”

那小宮女便攙扶着這銀髮女子漸漸走遠。

“這人是誰？”玉狐低聲問道。

蔣雙六淡淡說道：“你和昆岡一開始都是來自於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做任務空間。”

玉狐和昆岡兩人都點了點頭。

“她就是那個任務空間的管理者，你們整個任務空間的操縱者。”

蔣雙六留下一句淡淡地話，大踏步向前走去。

玉狐目瞪口呆：“她就是……我的天……她就是？”

昆岡也在心內有些震撼，不過他畢竟在黑暗之雲之中呆過一段時間，比玉狐知道的更多一些。聽到蔣雙六的話之後，在心中閃過一個名字：聃柔。

據說這個聃柔和決明子、也就是許樂似乎是有些感情，有人曾經猜測她已經被殺死了，到現在看來，她倒是還好好地活着。

她還活着，還能夠和決明子兩情相悅。

驀然，昆岡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就如同被鐵鉗子從兩邊夾住，拼了命的向外撕扯一樣。

“麗水”已經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和她更進一步，又或者維持原來的情形了。

低下頭去，昆岡壓抑住自己的心情，咬着牙跟上了蔣雙六。

“崇禎皇帝，我縱然此時此刻報不得仇，也定然叫你不好過！”

玉狐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也連忙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一座大殿之前，門口有兩人把守。

蔣雙六上前，說道：“有黑暗之雲外圍勢力首領昆岡想要歸附皇帝陛下，蔣雙六、江玉兩人帶來，請通傳一下，請皇帝陛下聖裁。”

其中一人進去通傳，過不多時，裏面便響起太監獨有的公鴨嗓子：“宣蔣雙六、江玉、昆岡三人入殿覲見！”

蔣雙六、玉狐、昆岡三人走入大殿之內。

崇禎皇帝坐在平黃金蟠龍椅上，目光審視着三人。

蔣雙六和玉狐兩人最先行禮，跪下道：“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昆岡遲疑了一下，也跪在了兩人身後，一樣行了禮。

“蔣雙六、江玉，你們兩個暫且起來。”崇禎皇帝說道。

蔣雙六和江玉兩人便站起身來，站到一側。

崇禎皇帝起身，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便已經站在了昆岡的身前。

“昆岡，朕記得你。當初你跟着許樂，堅決不肯歸附朕。是不是？”

昆岡的頭伏在地上，低聲回答：“是。”

“現在為什麼願意歸附了？”崇禎皇帝問道。

“因為怕死。”昆岡說道。

“怕死……這就對了。這世界上，誰不怕死？”崇禎皇帝背着手，踱着步子說道。

“你那時候不是很害怕朕給你取一個代號，閹割了你嗎？現在怎麼又不怕了？”

昆岡說道：“因為我的確怕死，想來想去，還是活着比死了好。”

“哈哈哈哈哈！”

崇禎皇帝大笑起來：“回答的好！回答的妙！誰不怕死，只要能不死，那就什麼都行！”

“你的行為很不錯，很像是朕知道的一個人，他投水怕水涼，投清頭皮癢，從此之後，你的代號便是他吧，他叫錢謙益，你以後的代號也叫錢謙益，如何？”

既然決定定下代號，崇禎皇帝顯然便是不準備饒過他，一定要閹割了他了。

昆岡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崇禎皇帝：“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

崇禎皇帝微笑起來，“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這樣的話，他從來沒有聽煩的時候。每聽一次別人對於他的臣服，都會讓他感覺心情愉快。

“是個雜碎！”

忽地，昆岡的手伸了出來，抓住了崇禎皇帝的腳腕，大聲叫出了本該是“萬萬歲”的後續，竟然是“是個雜碎”！

崇禎皇帝頓時大怒：“混賬東西，原來是詐降！”

看到昆岡抓住自己腳腕，他也絲毫不亂，冷笑一聲，也不動作甚至也不阻攔：“朕倒要看看，你這個混賬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昆岡抬起頭來，雙眼鮮紅如血，咬牙切齒：“我要做的，就是用我的生命爆發出全部的潛力，以十倍的力量去詛咒你！”

說完之後，整個人發出“嘭”地一聲悶響，化作一團血霧，血霧又化作一條血紅的長蛇，貼着崇禎皇帝的腳腕想要鑽入崇禎皇帝的身體之內去。

“十倍？”崇禎皇帝冷笑一聲，“十倍？以你的微薄力量，十倍夠了嗎？不要說十倍，就是百倍千倍，朕又有何懼？”

腳下重重一抖，那血紅長蛇便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化作一團紅色煙塵，漸漸落回地上。

崇禎皇帝見狀，更是大笑，再一跺腳，那紅色煙塵也都全部化作虛無。

抬眼看見昆岡死去的位置還留着一柄長劍，崇禎皇帝再一次抬起腳來，重重踏了上去。

“這逆賊終須斬盡殺絕，斬草除根，一點不剩的好！”

他冷聲說著，腳步踏了上去。

嗖！

就在他的腳踏在那長劍上的同時，一道黑光瞬間從長劍之上噴射而出，貫穿了他的大半個身體！

崇禎皇帝怔住了，太監王承恩怔住了，玉狐怔住了，甚至就連蔣雙六都怔住了！

“這該死的逆賊！”

崇禎皇帝怒吼一聲，整個人頓時恢復如初，被貫穿的身體半點受傷的痕迹也沒有留下。

“他以為他能算計到朕？他以為他能夠算計朕！居然將湮滅力量藏在劍裏面！他以為能夠奈何得了朕？”

“朕要殺了他，將他挫骨揚灰、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忽然，崇禎皇帝不善地目光落在了蔣雙六和玉狐兩人身上。

“是你們兩個將賊人帶來的？是不是？你們是不是別有用心？是不是居心叵測？”

玉狐吃了一驚，看向蔣雙六。

蔣雙六站出來，輕聲說道：“皇帝陛下，逆賊已經死了。”

“你們兩個還活着！你們兩個就是逆賊的同黨！”崇禎皇帝咆哮着，指着他的鼻子叫道。

“皇帝陛下，逆賊已經死了。”蔣雙六再一次重複道。

崇禎皇帝怔了怔，忽地意興闌珊，一揮袖子：“你們兩個滾吧！”

“是，皇帝陛下。”

蔣雙六不緊不慢，帶着玉狐走出了這座大殿。

沒想到，我進來之後竟然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連我自己都始料不及。

可是……不應該啊……

蔣雙六背着雙手，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