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峙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羅袖從不是任人欺壓的性子,側身道:“麻煩給我放進去。”
“你憑什麼?”香雨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那個丫鬟就忍不住了。
瞧瞧,當面對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時,誰都是爽快直言的呢。
羅袖看她,道:“就憑現在我還是裴故的未婚妻。怎麼,當不得你客氣以待?”
那丫鬟沒話說了,低頭咕噥:“真不要臉。”
香雨眼中帶着幾分不屑。
羅袖一腳邁出,穿着裏衣就往外走,心裏道:“蒼生,給我指路,去裴故的居所。”
“男主和女主正在吃早飯呢”,蒼生說道,“宿主要去找他麻煩?”
“也不是找麻煩,解除婚約回家去,我可不想在這兒看人臉色”。
從小到大,她連別人的一句重話都沒聽過,可沒有忍辱負重的好習慣。
順着蒼生的提醒,她很快踏着花草叢中的小路來到外面的大路上。
兩個丫鬟也端着衣服急匆匆追過來,一個喊“你要幹什麼去”,一個喊“衣服都不穿就往跑要不要臉啊,你便是脫光了有人看嗎?”
這是什麼丫鬟?說話如此難聽。
這時,羅袖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從前面右側的小路上轉出來,風一般的和羅袖擦肩而過,隨即啪啪兩聲脆響的聲音就在濕潤溫涼的空氣中震動開來。
“你個小娘皮,長了嘴就是為了噴糞的?”那婦人邊打邊罵,“你是個什麼要臉的貨,脫光了恨不能滿軍營的人都跑來看呢。”
羅袖沒有原身記憶,幸好蒼生及時及時提醒:“宿主,是你娘。好一個厲害的農家大媽,彪悍。”
“閉嘴。”
“宿主,你娘打的是女主石視如姐妹的丫鬟香雨哎。你不去拉一拉嗎?”
羅袖抱起手臂:“說話太臭,剛才我就想打她了。”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碧草扔掉手裏的托盤就拉着羅母拽住頭髮撕打起來,邊打邊罵:“你是哪個坑裏的糞,敢打香雨姐姐。”
香雨往後退出一步,直接喊道:“來人,快來人,潑婦”,罵著也上前和碧草一起打羅母。
兩個丫鬟一個拽着羅母的髮髻,一個鉗着羅母的手臂,又掐又打的。
羅袖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問蒼生:“你確定我是穿越了?這是封建社會,這丫鬟也忒牛逼了。”
蒼生閉着一隻眼睛往外看,還說道:“不是丫鬟牛逼,是宿主您和您母親太不牛逼了。”
眼看着羅母被兩個丫鬟打得沒法還手,羅袖忙去幫,她經常跟着勘探組登山涉河的,身手很好,走過去三兩下就把碧草、香雨給扔到一邊。
羅母已是頭髮半散,卻半點不管自己的形象,剛被羅袖解救出來便揮着厚厚的巴掌上前,咔咔一人給兩個嘴巴子。
“反了你們了,還敢圍起來打我,不讓裴家把你們發賣了就不算完。”
羅袖任由她發揮。
可能真是炮灰體質,就在這時候,一大群家丁侍衛跑了過來,看見這一幕,無不是目露厭惡。
有兩個侍衛想要過來拉人,羅袖抬臂一擋,“把你們家軍師大人請來評評理。”
正在這時,蒼生在羅袖腦海里嘰嘰喳喳道:“宿主,右邊這個更高一些的,就是你以後的老公,他叫張午,是獵戶的兒子,天下亂起來之後從的軍。”
因為蒼生的介紹,羅袖多看了這人一眼,高高瘦瘦,長的還算不錯。
張午說道:“即便去請大人,也要先把她們拉開,否則於您家於大人家面上都不好看。”
“呦,我還以為貴府都是看不起我們一家人的,要是真把我當成您,就去叫裴故來”,羅袖說到後來已是冷下臉來。
後面,羅母根本沒聽到張午的話,還在罵罵咧咧的,香雨和碧草卻都是紅着眼眶腫着臉,恨恨地看着羅母。
“叫你瞪我,你再瞪!”
啪啪又是兩道掌摑,兩個丫鬟的臉已經腫得不能看了。
那些下人看到這一幕,好些都忍不住想要動手的樣子。
羅袖抬起下巴,“還不快去?”
張午雙拳一抱,轉身便跑。
羅袖這才去扶羅母,“算了,待會兒讓裴家的人處置。”
說道此處,頓了頓,道:“娘先陪我去穿衣服。”
羅母瞪她一眼,訓道:“剛這兩個娘皮子那麼罵你,你都不知道還嘴嗎?”
“犬吠而已,我還能吠回去?”
“嘿,你這丫頭,跟你娘說話還拽文。不過啊,女婿是個讀書人,你學學這些也好。”
母女兩個攙扶着說著話走遠了,才有一個小丫鬟呸了一聲,趕緊上前去攙扶香雨和碧草,為了給兩個姑娘留面子,家丁侍衛們都退遠了些。
幾個小丫鬟圍着她們倆,突然有人道:“香露姐姐來了。”
一個身着綠衣的女子腳步匆匆的走來,看到香雨的狼狽模樣,頓時氣得滿臉通紅,罵道:“真是鄉下鄙人,我們家的人是她們能動的,走,去找小姐。”
香雨捂住臉,這才哭出來:“我沒臉做人了。”
一時,裴府的大丫鬟管事僕婦也來了幾個,都說道:“這事體嚴重,必須告知大人。”
***
裴故擦了擦手,對滿臉擔心的鐘蘭新道:“我一個人過去吧,免得她們把火再撒到你身上。”
昨晚他已經和羅父說了婚事作罷的話,想來是那母女兩個不滿,今早才去意責打丫鬟撒氣。
這是他自己的麻煩,不想讓蘭新跟着受氣。
鍾蘭新身着鵝黃緙絲衣裙,將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白了幾分,整個人十分嬌弱,對上羅家母女,即便不動手,誰也都會擔心這個水一般的女子。
“我一起去吧,畢竟我的丫鬟也牽連其中”,鍾蘭新卻堅定的說道,見裴故還是有些擔心的樣子,笑道:“我什麼樣的惡人沒見過?還怕兩個鄉下婦人?再說,她們也並非是惡人,只是不好講理一些罷了。”
裴故搖了搖頭,說道:“那你跟在我身旁。”
這一邊,羅母也在說裴故和鍾蘭新。
“兒啊,我聽說裴故身邊那個女的,還是個妓女,還要娶她?這可做得准啊,他一個世家子,怎麼能娶一個妓女呢?”
羅袖在穿衣服,羅母坐在那兒說,一開始還是和她說話,後來就是嘀咕自語了。
“如今天下大亂,還有什麼世家?”羅袖彆扭的繫着有些硬的盤扣,“現在只要手裏有兵,貴賤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那你這意思是,你要和一個妓女嫁一個男人?”羅母臉色都變了,“他裴家有兵可以不要臉,咱們不能不要啊。”
“說什麼呢?”羅袖好笑道,“你也想得太美了,看那兩個丫鬟的樣子,裴家哪是要娶我的意思?”
“什麼?他寧願娶一個妓女也不娶你,這讓我兒以後怎麼再嫁?以何臉面與人來往?”話說沒兩句,羅母又炸了,“說什麼世家子,怎麼辦的事這麼噁心人?他是忘了當初他裴家回祖籍的路上遇到強盜,是誰把他們一家子從血水裏拉出來的?忘了他們損失嚴重,無力再趕路,又是誰幫住他們在羅窪村定居的?”
“伯母”,人未到,聲先至,“羅家的幫扶之恩,愚侄一世不敢忘。”
裴故着一身天藍色暗紋儒服,走了進來,俊美的容顏、儒雅的氣度都在詮釋一句話:君子如玉。
“抱歉,未經允許便進來了。”他雙手平齊,彎腰向羅母行了一禮,說道:“只是,妻者,齊也,乃一生相伴之人,我與令愛並沒有這個緣分。”
這話說得真好聽。
而且人家的說法也很對,羅袖是從婚姻自主的時代來的,很認同裴故的話,但是你都知道講緣分,給原身安排什麼婚姻啊?
再說了,沒緣分是這兩年才覺察的嗎,早怎麼不說呢?
原身已經二十一歲,在這個時代可是大齡剩女了。
羅母卻根本不理解,裴故話音一落下,就道:“什麼齊不齊的,我們家秀兒也沒有比你矮多少。你要是看不上我家的門第,那這個妓女你怎麼就看得上?說到底,還不是看我們家女兒沒這個婊子長得好?”
幾句話成功地讓裴故冷了面色,“伯母,我敬您家的恩情,你也別太過分了。”
鍾蘭新不由咬住下唇,在她眼裏,這麼從農家耙土出來的兩個農家的女人,是半分的威脅都沒有的,卻沒想到這才一照面,就聽了如此難聽的話。
“您說的對,誰讓男人都喜愛顏色呢”,鍾蘭新深吸一口氣,笑着道:“小女子不才,這一輩子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了。”
“個不要臉的臭婊子”,羅母氣得不行,擼袖子又要干。
別管承認不承認,女人都是在乎長相的,現在一個妓女明晃晃的說,就是,你女兒就是比不上我好看才被甩的,那股子氣頓時讓她壓制不住。
羅袖忙攔這個衝動的母親,但裴故已經先她一步打開了羅母的手臂,他是男人,又會點功夫,這一下子就打得羅母抱着手臂叫起來。
“你幹什麼?”羅袖質問。
“你先看看她在幹什麼?”裴故看都不想看羅秀一眼,“我家不是任由你們吵鬧的菜市場。”
“不愧是當軍師的,變臉功夫還真是厲害。我娘幹什麼了?打到你的人了?你眼瞎沒看到我也伸手攔了?”
“嘴上倒是說的好聽,尊重啊您的,但瞧瞧你這張臉,除了厭惡還有什麼?我們家欠你的?不想繼續婚約,你明白兒的說啊。找兩個丫鬟在我門口指桑罵槐什麼意思?”
“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敢自認是癩蛤蟆,你一個落魄世家的貴公子敢認那高潔的白天鵝嗎?別覺着有點兒姿色又有點成就,天下的女人便都巴不得嫁給你。心裏把人分了高低,你再怎麼掩飾都是惡臭的。”
羅袖劈拉啪啦一通輸出,終於把從聽蒼生介紹劇情時就憋的一股火給噴了出來。
裴故卻被噴懵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女人貶的一無是處!
鍾蘭新倒是一直想插嘴,但羅袖說話太快了,直到她停下去倒茶,才能開口:“羅姑娘,你這話未免偏頗,裴哥與你無意,你不是今天才知道吧?若是也看不上他,何必一直糾纏。這些天,裴哥一直在為你的事操心。”
“再說,你有不滿,和我說就是,為什麼拿我的丫鬟撒氣,你也是女兒家,難道不知女兒家的臉面最重要嗎?”
“我還真是第一天知道他看不上我,覺得我是個癩蛤蟆呢”,羅袖笑道,“鍾小姐,你是既得利益者,就別站在我這個癩蛤蟆跟前顯示你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了。雖然退了我,這裴大人要娶的是你,但退這個階段的事,是我和裴大人之間的事,與你還無關呢。你的丫鬟挨打,那是因為嘴太賤了。”
“我不同意”,羅母幾乎吼起來。剛才聽了女兒那一番話是很解氣的,同時又擔心和裴故鬧得太僵,以後對女兒不好,誰想到正猶豫着勸不勸呢,就聽到女兒說什麼退不退的。
“你不同意我樂意”,羅袖看得出來,羅母是很疼女兒的,她不同意也是為了女兒好。
但如果她堅持,這個婚八成能成功退掉。
羅母喊道:“退了婚你該怎麼辦?比不上一個妓女啊、”
“娘,”羅袖打斷她的話,“我看不上這個人了。您捨得把我嫁給一個看不上我的人?就不擔心我以後會莫名其妙地死在裴家後院兒。”
裴故皺眉,“我家沒有那種齷齪之事。”
“女婿都說了”,羅母升起無限希望。
裴故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可沒有想娶這個女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