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離開建康
這通緝令一出,就如同死刑犯死前接到的那道斬立決。而且這事只能是一錯到底了,即便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但她也能死。而且這樣的罪名也更正不了,若之後為她正名,就等於告訴天下人當今的皇上是個糊塗蛋。以他那皇兄的好面子程度,是做不到自扇巴掌的事情的。
皇兄把葉離當棋子,可他把葉離當摯友。他沒法做到像這些人一樣無動於衷,即便他知道現在這樣的自己除了在這裏發發脾氣之外,其餘的也沒法為葉離做點什麼。這麼想來,他又厭惡這樣無能的自己。
“王爺,屬下知道這會兒你什麼也聽不進去。但你想想,即便現在葉離被定了罪名,可他還沒被抓捕歸案不是嗎?葉離那樣的人向來是不把這些浮名當回事兒的,他這會兒就算被晉朝通緝了,只要他能夠順利離開建康,不論到哪兒,他都能夠活出個人樣來。這張通緝令,於他不過是一紙罷官令罷了。脫了晉朝這個負擔,他反而能活得更自在些。”柳商拍了拍司馬岳的肩膀,然後就拿着裝滿碎瓷片的簸箕出去了。
留下的司馬岳,現在的心裏仍是複雜,不過相比於之前,他已經不是那麼難受了。柳商說的不無道理,葉離那個人本就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對待。即便她這會兒是被晉的朝堂驅趕出去了,但對於她來說也只是少了“葉將軍”這麼個名號罷了。皇兄沒眼力留不住她,但不代表那些有眼力的不想拉攏她。此地不留她,自有留她處。這麼一想,他覺得這時候與其在這兒為她被定罪的事情而疾世憤俗,還不如趁着現在做點事,將她留在這建康城中的行跡抹去,以便助她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葉離已經登上了前往江都的船,離開了建康。前邊柳商的推斷,正是她後邊想清楚的事情。在看見那張通緝令的時候,她的心情並不好受。即便她從不曾在意那些,但是在親眼看見那上頭強加於她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后,她也是很想揍人的。
但很快地她也就看開了。
司馬衍這通緝令一出,無疑也是給了她一個離開建康的借口。這樣一來,她就無需擔心該怎麼拿話去向他請辭了。由此看來,司馬衍倒是給他省了不少的事。但這並不代表再見后她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他打招呼,他這通緝令一出,也斷了他們僅剩下的最後一點君臣情分。
自從在荊楚收到他那封信之後,她就有預感那人終有一日會迫於形勢而舍了她這顆棋子。但是真被人當成棋子丟棄后,她這心裏還是咽不下那口氣。
看着眼前這茫茫的江面,葉離想,此次離開,怕是真的得離開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再回來了。
……
葉離被通緝的事情不出多時便傳遍了整座建康城,照着這速度,不出多日便又傳到了建康城外的許多有心人的耳中。
正如司馬岳前邊所想的那般,葉離雖被司馬衍當成棄子拋了,但此處不留她,卻有不少的人急於想要將她招進自己的帳下。因此,葉離前腳才到洛陽城,後腳便聽到路上有很多閑着沒事的人在討論着她的事情。
算算日子,她這離開建康城已有七天的日子了。卻不想這消息到現在都還是個熱聞。一路上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聽着那些人的議論,從中倒也聽說過不少有趣的事兒。
比如說鄴城現在正傳言說,能提供她的下落者,便賞金千兩。而她若是有意投入趙廷為官,便願以大將軍之職供上。再比如慕容皝也推出旨令,說是她若有意接受招安,他便不計前嫌,也願以高職招待。而讓她頗為驚訝的是,在這場“爭奪”裏邊,代國國主拓跋什翼犍竟也向她拋出了招攬條件。
這亂世中,但凡是個人才,各國都想佔為己有。即便今天被“拋棄”的是桓溫,估計也會有不少的人想要拉他入伍。
那些人看重的是所招之人的能力,不論是誰,只要對他們有利,他們就會想盡各種辦法將其收入帳下,為他們所用。但是她現在哪兒也不想去,剛從晉朝那個虎穴出來,她還沒打算這麼快就再進到下一個狼窩裏去。
洛陽依舊繁榮,不過相比於三國時的煥然奪目,這會兒就顯得黯淡了不少,尤其在它旁邊還有一個比它更為繁盛的鄴城。
她有些年沒回來過了,曾經這裏對於她是個傷心地,但現在不是了。因為那些她所在乎的人還在這世上,因此就沒有什麼事是值得讓她傷心的。即便在這座城中,她在乎的那些人中,也有幾個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
雖然她離開洛陽城已有八年的時間了,但是在前些年的時候,她曾讓人在洛陽城中買下了一處院子。那處院子沒什麼特別,只是靠近小時候和大娘還有謹之哥哥一起住過的地方罷了。
她也曾想過在那處重新建一處院子來,只是那裏到現在還是一片廢墟,她一個人把院子建在那兒太突兀,也容易成為賊人的目標。所以她就想着別那麼引人注目好了。
這處院子自買來后就空置在這裏了,裏邊的陳設也是原來住在這兒的人留下的。這院子買來也有兩年了,這兩年來都是空置在這兒的,加上她沒特意讓人過來打理過,所以剛開門進去的時候,院子的石板地的縫隙里都鑽出了不少的雜草。而房裏更是落滿了灰塵,窗戶上也蒙上了新舊不一的蛛網。
好在除了這些外,這院子的大體上就沒其他大的問題了,至少屋頂都還是牢固的,上邊兒也沒有破損的瓦片。這處院子還是挺大的,所以真要打掃起來也要花費不少的時間。所以在獨立把自己要睡的房間整理清楚了之後,葉離便打算去一趟外面,叫幾個人來把這院子清掃一遍。此外,她還特地到外邊雇了個可靠的老媽子回來。
以前一個人是沒多大所謂,只是現在肚子裏多了一個小生命,一個人多有不便。等一切都落定了之後,她這才寫了兩封信,分別給歲榮庄和落霞山送了去。之前離開歲榮庄的時候,她只給孟暘留下了一封信,這時候到了洛陽,她想着也有必要給他以及羅叔他們報個平安。
至於落霞山那邊,上次讓葉祁帶信過去找莫非,想着這時候應該他們應該已經安頓下來了。如此,她也得修書一封過去囑咐葉祁一些事情。
現在只有將這些的邊角事宜處理清楚了,她才能夠真正地安下心來在這裏待上八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