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大話
明代的縣級官吏大概分為三個層次，高高在上的當然是縣令、縣丞這樣有品級的官員，不過這些官員全縣沒有幾個，這些和後世差不多，一縣之中副縣級領導也就七八個。
第二部分就是那些吏員，這些人雖然不入流，但卻是國家承認的工作人員，比同於後世那些公務員，這些吏員分為六房的書辦、師爺、行走，還有各地的巡檢司巡檢、墩長、倉庫大使等等。
第三部分就是那些實際辦事的工作人員，這些人在後世也有名目，統一稱呼為事業編、公益崗、臨時工等等。這些人就是衙役。
衙役分為皂班、壯班、快班三班，皂班地位最高，負責跟隨長官左右護衛開道，審判時站立大堂兩側，維持紀律，押送罪犯、執行刑訊及笞杖刑。皂班只有十幾個人，也算國家承認的編製，在加上總在縣令身邊轉悠，所以最吃香。
壯班也稱為民壯，具體負責保護倉庫、協緝盜賊、保護州縣官及衙門內的安全及社會治安防範諸事。大概和後世縣裏的巡警、城管差不多，人數也不多，五六十人之間。
剩下的就是快班，快班在明初負責驛站文書的傳遞，分為馬快與步快，具體分工與後世縣級招待所差不多。正因為快班手中有國家撥款，工作沒有那麼危險，工資還高，歷來都是縣裏各個頭頭腦腦塞人的好去處。這就很好理解了，後世那些政府機關那個不是人滿為患，吃飯的多過幹活的。
經過二百多年的發展，快班已經發展成為上百人的龐大機構，快班牌頭也就成為縣辦公室主任這樣的實權人物。
常熟縣快班牌頭楊勇就是這樣的人，他手下一共有領取工食銀的正式人員一百九十七人，這還沒算那些不要工錢的幫閑、白身，也就是後世的臨時工，楊勇手下供其驅使的足有三百多人。正因為楊勇手中權力很大，所以縣中的一些頭頭腦腦都十分倚重這位辦公室主任。
今天楊勇得到消息縣丞李大人要來梅李鎮找趙志高的麻煩，這才主動請纓，跟隨李繼下鄉辦公。當然這並不是楊勇與趙志高關係多麼好，只是楊勇這十多年來得了趙志高不少好處，他害怕趙志高將自己的事情抖摟出來，丟了快班牌頭的寶座。
楊勇看趙志高這個二兒子胡亂說話，氣得一腳將趙和踹到，然後趕緊解釋道：“左堂，趙滿倉這小子年紀輕，不知輕重，說錯了話請不要放在心上！”
楊勇為趙和開解，那知道趙和還不領情，開口頂撞道：“楊牌頭，小子說二大爺怎麼了？這是對縣丞大人的尊稱！”
趙和這句話讓縣丞李繼起了興趣，他知道二大爺是民間稱呼父親二哥的意思，但聽這小子說還有另一層意思。李繼笑道：“楊頭，聽這小子這麼說本官到來了興趣，想要聽聽這小子如何解釋！”
楊勇聽李繼這麼說也沒辦法，心中暗罵趙和不懂事。趙和哪裏管楊勇怎麼想，重新跪倒說道：“縣丞大人官居全縣第二，稱為二可以吧！大人大人，簡稱為大，這個大字也可以吧！縣丞大人高高在上，我等匍匐跪拜，稱為爺也沒錯吧！所以小子稱呼大人為二大爺有什麼錯？”
趙和盜用了後世老頭子的典故，雖然解釋的牽強，不過也逗笑了李繼。
李繼哈哈笑道：“你這個小子，油嘴滑舌，和你爹趙志高不同！既然你解釋的通，本官也就不怪罪你咆哮公堂的罪過了！”
趙和聽李繼這麼說長出一口氣，這可是古代，講究肉刑，萬一真因為說錯話打自己屁*股多不合適！
李繼笑過後接着問道：“趙滿倉，你知道本官將你抓來所為何事？”
廢話，當然知道！不過趙和並不想實話實說，趙和滿臉惶恐的說道：“草民知道我爹犯了錯事！”
趙和說完連連磕頭，哭道：“縣丞大人，我爹犯錯在先應該重罰，但我爹年老體衰，身體有病，如果殺頭流放草民願意代替，請縣丞大人放過我爹！”趙和說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繼剛才還滿臉的戲弄，但聽完趙和這套聲情並茂的哭訴后，馬上臉色凝重起來。當然這並不是李繼感覺事態嚴重，而是從心中敬重趙和這個有情有義的真孝子。
明代和禮崩樂壞的後世不同，明代講究孝道，如果縣裏出現一個孝子，那是可以記載在縣誌中的。雖然趙和這種程度並不能算是突出，但能在這種關鍵時刻維護自己的父親，也算比其他人強出許多了。
李繼嘆了口氣，對着堂下跪着的一個人說道：“趙志高，如果這次不是拖欠稅款太多，看在你兒子這般純孝的份上，本官也能饒過你！但現在已進六月，府上催款的厲害，本官也沒有辦法，你說應該怎麼辦吧！”
趙和聽李繼這麼說，這才仔細觀察跪在一邊的這個人。這個人中等身材，五十多歲的年紀，黝黑的面孔，一看就是樸素的勞動人民。
趙和心中暗罵：這個傢伙就是自己身體的便宜老子？要不是你的死鬼兒子，老子能穿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明代嗎？
李繼不知道這個孝子趙和心中正在痛罵老子趙志高，反而誇讚趙和說道：“趙滿倉，既然你這麼純孝，本官就饒過你爹的帶枷之苦！現在本官命你暫代太平里糧長之職，將所欠稅款在六月底前如數交齊，你可能辦到？”
邊上的趙志高聽縣丞李繼這麼說心中大急，今年夏稅欠款不是小數目，一個月的時間哪裏能收的齊？在加上自己被人陷害，這個任務根本完成不了！
趙志高剛要忍着屁股疼阻止自己兒子答應，但是那知道趙和搶着說道：“縣丞大人，身為大明子民怎能不繳納賦稅？請大人放心，草民回去就動員鄉民踴躍交稅，不用一個月，十五日即可將所欠稅款補齊！”
李繼一聽還有這好事，他估計能在七月中旬收上來就不錯了，沒想到趙滿倉這小子敢這麼說。
“趙滿倉，你可知道完不成的後果？到時候可不是你父子帶枷半月就能解決的事！”
趙和拍着胸脯保證道：“請大人放心，草民保證圓滿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