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鋒(一)
周怡倒不是因私心擔心他,只是對這異界第一個予她立足之地的盟友,一損俱損的擔憂罷了。
見他遠去,別無他法,只得撫平心底波動,面上帶着漂浮的笑意,轉過身。
面色幾番變化的三人,見活閻王遠去,雖不知他二人方才說了些什麼,見着周怡神情后,也知曉了危機解除。
一反方才戰戰兢兢地神色,本性顯露。
為在妻女面前找回方才丟失的面子,自然將目標移到了方才落了他面子的另一主使身上。
雖覺得周怡方才那番話,並不是意有所指,而是一貫嘴笨所致,但心內卻更是認定了,此女難登大雅之堂的想法。
他這做父親的,還是得好好教教她,什麼叫做御夫之道,可千萬別和她那早死的老娘一樣,空有一張艷冠群芳的臉,無趣地與草木無異。
“周怡,上前來。”周致遠輕視的招了招手。
被晉楚安留在此地,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侍衛丫鬟,聞言有些不忿,卻又因他王妃父親的身份,暗暗忍住。
周怡敏銳察覺到了他們的情緒,面上卻不顯。
邁動腳步向周致遠走去,“父親何事?”低眉順眼,一派恭敬孝順模樣。
周致遠擺足了架子周怡還是遂了他意,他面上風光,語氣也和緩下來,“無事,便是想好好看看你,王爺對你想來是頂好的,這姿容都豐腴滋潤了不少。”
他根本記不住原先的周怡是何樣貌,只有一些她幼時襤褸乾瘦的印象。
周怡心中不屑,面色卻還是含羞帶怯地輕輕點了點頭。
左右在左鄰右舍中好好顯擺了,周致遠面上笑意漸深,大手一揮,“走,咱們父女回府中再好好敘上一敘。”
黑衣侍衛代替原周府侍衛駐守在四周,一行閉口不言的丫鬟,便隨着周怡進里周府里。
前廳,周致遠同庄樂嵐坐在上位,而本該是周沁坐的右下位,被周致遠親切拉着的周怡安坐,周沁暗暗咬牙坐在周怡身旁。
一行十個丫鬟在周怡身後佇立,周致遠有些不自在,給了一個冷厲眼神給周怡。
周怡會意,偏頭看向身後,“出去等着,有事會喚你們的。”
丫鬟們對視一眼,有些遲疑,在周怡冷靜的眼神里,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向主位的人有任何行禮示意,只單單向她行了一禮,便有序的行出前廳。
“你都沒有好好管過這些丫鬟嗎,如此目中無人!”庄樂嵐看周致遠面色不好,搶先出聲道。
周怡回頭,眼神恍然不解,“她們自幼便在王府長大,女兒這後來者如何能管得了她們?”
“豈有此理!你堂堂一個王妃,怎的處理下人都不敢?便是她們在王府待得久,那不還是下人?”庄樂嵐看周致遠沒有表示,又強勢逼問道。
周怡神情低落,“女兒嫁入王府之前,身份也不過一介縣丞庶女,說起來,身份許是還不如她們。”
“放肆!你這是看輕周府?”庄樂嵐怒喝出聲,周致遠也神情不悅。
周沁把一切看着眼裏,暗裏竊笑。
只周怡還是那副表情,有些軟弱又莫名固執,“莫不是如此?難道女兒先前過得能比她們好?女兒之前的生活,便是比着妹妹院中的下人都不足。”
聲量不算大,卻也將將能讓廳外丫鬟們聽到。
這批丫鬟是她先前特地同晉楚安討要來的,原先她們是待在前院的,伺候晉楚安輪不到她們,下人的事也落不到她們去做。心性同修為,都是極為純良通透。
而周怡看中的,便是這一點。
果不其然,上位兩人臉色變換,本性顯露。在察覺到廳外群人,怒而翻湧的修為,又不得已忍下怒氣。
周致遠臉色掛起虛浮的歉意,“是為父先前忙得疏忽了,竟不知你先前過的是這般清苦日子,是為父的過錯。”
周怡眼角含淚搖了搖頭,“不,不是父親疏忽了,只是父親眼中,從未有過女兒的存在罷了,才能十六年間對女兒不管不顧。”
委屈到眼含熱淚,周致遠心底雖怒覺她上不了檯面,面上到底還是得裝出一副心疼模樣。
痛心疾首道:“是為父的錯,以後為父會好好補償你的。”
一直靜默看戲的周沁,臉上幾番變換,最終忍不住面上不忿道:“你可別在這拿喬了,若不是你嫁入王府運氣好還能活着,你以為就以你之前那廢材樣子,能這般坐在枱面上同父親說話?我勸你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
這些話,周致遠心中也有,但作為長輩,到底不能由他說。故而,現時作為小輩的周沁說出口,他也只是面上顯露出一幅愧疚神色,沒有出聲制止。
周怡垂眸,淚珠滴落,“原來,妹妹一直都是這麼看我的。”
“你別裝了!還有,誰是你妹妹?你自己什麼身份?別以為有一時之運坐上王妃之位,你就能騎在我頭上了,你也不看看,你這廢物還能在王府里活到幾時?!”周沁怒而起身道。
周致遠知曉,此時他該出面了,不然,不管周怡之後能活到幾時,他們現時就得遭殃。
“沁兒!怎麼和你姐姐說話的?快道歉!”
周沁高揚着頭,不願低下看她,“我不要!”
周致遠臉上怒氣顯現,庄樂嵐也勸解不住,就要走過來教訓周沁時,周怡起身把這場鬧劇叫了停。
“無事,左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三人茫然看向她,“何意?”周致遠急切道。
周怡現在是他唯一能藉助向上爬的助力,若是就此與周府離心,不願幫扶他,那真是得不償失。
周怡抬眼看向他,眼神一反方才委屈,淡漠冷靜望着他。周致遠茫然站在原地。
“我此番來,不是為了同周家理清先前壞賬,只是借今日回門之行,同周家劃清界限罷了。”
她明明還是記憶中那般瘦弱面容,可周致遠卻覺着,她此時好似變了一個人,帶着令人折服的氣勢,遙遙對着他宣戰。
錯愕不過瞬息,周致遠便幾步走近她,惡聲惡氣威脅道:“這是攀上了高枝,便忘了自己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