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老淚縱橫
面對如此形勢，李存勖焦頭爛額，遂於第二天召集群臣想要在朝會上找出應對之策。
可天下生亂的最根源是缺少錢糧，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拋開這些單論軍事，群臣哪裏又能有什麼辦法。
況且，這一系列的兵變明顯是皇帝自己的錯誤造成的，若不是對郭崇韜和朱友謙的大開殺戒，恐怕也不至於如此了。
商討了一陣無果后，金殿之上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唉……”
滿是惆悵的嘆了口氣，望着下方緘默的滿朝文武，李存勖強打起精神說道：“諸位愛卿，朕決定御駕親征，你們以為如何？”
聞聽此言，群臣忽然一陣騷動，然後樞密使張居翰急忙起身，抱拳拜道：“陛下萬萬不可！京師乃天下根本，今雖四方有變，但自可命將領出征，而陛下應居中制之絕不能擅離京城！”
對於這一點群臣深以為然，是以紛紛附和，表示皇帝絕不能離開京城，否則一旦有變天下必將盡失。
如此一來李存勖更為難了，待安靜后他惆悵道：“可是……朕最喜行欽，然行欽卻討賊無功，其他戰將又皆在巴蜀，朕實在沒有可用的將領了啊，若不親自出征又如之奈何呢？”
見此情景，同為樞密使的李紹宏又起身拜道：“陛下以謀臣猛將而取天下，今不過一州之亂便曰無將可用，是為何呢？”
李存勖愣了一下，略顯不悅的問道：“此言何意？”
李紹宏遂答道：“想總管李嗣源乃陛下同宗猛將，創業以來歷經百戰而鮮有敗績，故臣以為，若派其出征，則魏州可平矣。”
對於這個提議李存勖未置可否，只是閉目做出了思索模樣。
隨後，張居翰又起身拜道：“陛下，臣以為不妥，若派李嗣源出征，不若派國師張威前去，想國師自掌兵以來從無敗績，戰神之名威震四海，若派其出征，天下勢必可平。”
李存勖還在閉目思索着，依然不置可否，然後，群臣便開始一一起身各自陳述了起來。
只是，朝臣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重啟李嗣源，另一派則支持重啟張威，而且各有各的道理。
支持李嗣源的認為：李嗣源老成持重且掌兵多年，最適合處理這種複雜的紛爭，更有利於進行全盤的謀划與招撫，而且最主要的，李嗣源的兵馬就在鎮州，而張威的神威軍卻遠在漢中，所以李嗣源更合適。
而支持張威的則認為：雖然神威軍不在身邊，但張威威名更勝，而且其自身的能力強悍無比，有一身奇術傍身，又常以奇兵制勝，完全可以用很少的兵馬便戰勝強敵，所以讓張威出征肯定能節省不少開支。
“唉……”
就在雙方還在爭論的時候，高台上的李存勖嘆了口氣，百官隨即肅靜。
然後，皇帝睜開了雙眼，但面色卻顯得更加為難了。
確實很為難，雖然他們說的都有道理，而且李嗣源和張威也皆都是能征善戰的將帥之才，只是，無論李嗣源還是張威，皇帝都是不願意重新啟用的。
這兩個人可是剛剛才被閑置的啊，而且各自都有重大嫌疑，最主要的，他們倆好像私交還不錯，很有可能還存在相互勾連的問題。
可現在沒辦法，天下已亂，中原兵禍必須儘快平息才行，也確實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大將人選了。
最終，皇帝還是決定派李嗣源挂帥，倒不是因為李嗣源更厲害，而是恰恰相反。
李嗣源更弱一些，一旦出了問題是比較好對付的，而且他是皇室宗親，即便有異心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否則必遭天下人唾罵。
但張威，其人難測，出了問題就無法收拾了……
決定作出以後，隨即派人將李嗣源召入了朝中，然而很意外的是，其竟然不願意挂帥！
這讓李存勖猛地愣了一下，忙問緣由，然後李嗣源給出了回答。
“陛下，老臣體弱多病，日常皆需家眷照顧，這段時間已經過慣了閑散的生活，而且如今也老了，所剩時日無多，也該享享清福了，實在不想再和兒女分開了。”
這番話說的很是動情，而且聽那語氣、觀那神態、儼然是感慨人生看淡了一切的樣子。
這讓李存勖也深受感觸，疑心頓去大半，為了表示誠意忙安撫道：“誒~吾弟說哪裏話，既然如此，那讓家眷和兒女盡皆同往鎮州便是了……”
誠意確實夠了，但李嗣源卻慌忙擺手，仍十分懇切的拒絕道：“哎呀陛下誤會了，老臣真的不想再打打殺殺了，只願留在洛陽從此再不問世事，能夠安度晚年餘生便知足了……”
“誒~”
既已決定讓其出征皇帝自然就不會輕易改變，於是強行決定道：“無需再言，朕意已決，愛卿明日出征便是！”
見狀，李嗣源無法再拒絕，只得拜道：“老臣遵命！願為陛下分憂！”
於是第二天，李嗣源便帶着家眷出離了洛陽，向著鎮州趕去了。
當數日之後他的車隊抵達鎮州，入城后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別的不好說，但李嗣源對民生還是非常重視的，所以他以前在鎮州時，整治官商豪紳十分嚴厲，將鎮州打理的井井有條，極大的保護了百姓利益。
然而自他離開后，鎮州出現了許多大事，尤其現在的糧荒，讓鎮州軍民苦不堪言，生活十分艱難，近段時間甚至餓死了數千人之多。
其實這都是旱澇天災所致，不過卻正好趕上他被調離，讓有他在時和沒他在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百姓們自然而然的便將以前能保持溫飽的功勞全算到了他的頭上。
於是，此次李嗣源回城得到了鎮州軍民的熱烈擁戴，無數百姓們瘋狂呼喊夾道相迎，當真是熱情無比。
看得出來，百姓們是真的懷念他啊……
而這一幕也深深的觸動了李嗣源，讓他心潮激蕩久久無法言語，行在道路中間連馬匹的速度都不禁放慢了一些，同時他左右轉頭仔細的觀瞧起了來迎接自己的無數百姓。
可是，心中感動的同時，看着他們此時的慘狀，他更是悲從中來。
天下缺糧，百姓少吃，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此時……
在洛陽閑居數月，至今方歸，親眼看到迎接自己的百姓們那飢餓消瘦的模樣，李嗣源只覺得心臟如遭重鎚，瞬間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禁熱淚盈眶。
他神色凝重，他緊擰着雙眉，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着撇了撇，他沒能忍住，他瞬間老淚縱橫，他哭紅了雙眼……
百姓太苦了，他們太難了，先度過飢荒吧，這個時候不能再亂了……
中原兵禍必須儘快結束，至於自己命運如何，以後再說吧……
半天之後，好不容易入了城，他強行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然後迅速接手了鎮州事務。
又數日後，李嗣源率領着兩萬沙陀騎兵抵達了魏州附近，在城池西南方位扎了營，準備第二天會和元行欽一同攻城。
能夠重掌兵權他還是非常高興的，而且他也根本沒把魏州亂兵放在眼裏，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所以對於快速剿滅叛亂他信心十足，然而就在當夜，意外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