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魏州兵變
由於郭崇韜被殺，穩定蜀中用去了不少時間，直接又耽擱了運糧事宜。
時已二月初，北方糧患加劇，京師供應嚴重不足，軍士缺吃、流民激增，各地賣兒賣女、拋妻棄子者不計其數。
而郭崇韜被冤殺所造成的影響依然在持續着，而且已經傳播到了各地，演繹出了各種奇特的版本。
其中尤以魏州的流傳版本最為駭人，說：“郭崇韜已經把太子李繼岌給殺了，割據西川自己稱了王，所以皇帝才會殺掉郭氏全家報復。”
這個傳言非同小可，尤其是在這一天，直接引發了新的謠言。
因為之前皇帝已經殺了朱友謙和其家族，而朱友謙尚有一子在澶州任刺史，所以皇帝給魏州武德使史彥瓊傳了密詔，要求他率兵去殺掉澶州刺史朱建徽。
而史彥瓊做這種事心虛，白天不好意思干，接到密詔后帶着兵半夜出城，也不說去哪裏，於是到了第二天被守城士兵將消息傳開后，魏州人心大震。
遂有謠傳說：“劉皇后因為兒子李繼岌在西川被殺了，所以得了失心瘋，已經發動叛亂把皇帝給殺了，現在皇帝已死，皇后正在京師大殺四方，所以朝廷才會緊急召喚史彥瓊。”
這個傳言一開始只在魏州城中小範圍流傳，但正巧趕上有駐守貝州的軍士私自回城探親，聽說了這個謠言后又把其帶到了貝州，於是，引發了十分嚴重的後果……
……
自上次博州兵變，雖然魏博軍被張威消滅並帶走的士兵數量接近了一萬人，但其依然有着強大的實力，在彪悍的盛名之下使其並不弱於周邊各鎮。
而自中唐以來，百五十年間魏州實在是太不穩定了，兵變傳統太過濃厚，一言不合就造反，所以李存勖並沒有減少對魏博軍的防範和警惕。
尤其從伐蜀開始，為了防止魏州生亂，李存勖直接將魏博軍分攤到了六州各地，禁止他們聚集，而這貝州所屯守的，則正是魏博軍指揮使楊仁親自統領的一路。
本來有戰神般的張威率大軍伐蜀，所以皇帝的心理預期沒尋思花費這麼長時間，故之前給楊仁這一路士兵的任務是戍守瓦橋關三個月。
可沒曾想，由於張威的被軟禁和郭崇韜的被殺，整個伐蜀時間被大大的延長，以至到年底時魏博軍的戍守任務都到期了，無奈，為了防止他們聚集，皇帝只得又委派給了他們新的戍守任務。
如此一來可把魏博軍折騰慘了，士兵們本來高高興興的準備回家過年，結果由瓦橋關又換防到了貝州，戍守時間延長不說連年都沒能回家過，直接引發了士兵們極大的不滿。
但沒辦法，皇帝的權威還是在的，士兵們再不滿也只能服從，只是他們都閑着沒什麼事做，又不能回家，所以只得每天聚眾賭博飲酒作樂。
這一天，二月初六入夜時分，魏博軍貝州大營內。
一座座營帳間的空地上燃燒着許多篝火，士兵們正三五成群的聚在火堆旁各自尋找着樂子，而其中就有那五六名士兵正在玩骰子，亂亂鬨哄顯得最是熱鬧。
不過賭博這種事有人贏就有人輸，所以別看都顯得挺熱鬧，但有人是因為高興，而有的人則是因為難受。
比如其中身形最高大魁梧的一個，這人叫皇甫暉，他本來就沒有錢，是指望賭博贏得一些酒錢的，結果不光沒贏還欠了一堆賬，那可是相當難受了。
不過輸了那就更無法自拔，也更渴望再翻盤贏回來，然而正在此時，就在一局結束又要進行下一局的時候，有人伸手阻止了賭局並把骰子收了起來。
“唉~我說……都別忙着押注，咱先清清賬吧，把賬清了再玩不遲……”
說完，那人第一個看向了皇甫暉，因為這皇甫暉正是那個欠他錢的人，而且欠的還不少，足有一兩銀子之多。
這下皇甫暉愣住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錢，是還不上債的，所以作難了半天後他一咬牙，自恃勇武便準備耍賴干一架。
然而就在他準備掀桌子的時候，恰巧旁邊一堆人正在討論着城中的那個謠言，當他聽說‘皇帝已死，朝中已亂’的時候，雙眼猛地射出了精光。
皇甫暉興奮異常，心想這下好了，可以造反了，造反就不用還賭債了……
“呔！”
聲如洪鐘嗓門極高，暴喝之後周邊立即安靜，然後他舉起手臂奮力高呼道：
“弟兄們！既然皇帝已經沒了，那咱還等什麼！駐守這個鳥地方不如趁機起事，說不得還能幹一番大事業呢……”
這一下周邊更安靜了，士兵們全都扭頭向他望了過來，片刻后……
“說得好！反了反了！”
“弟兄們，他說了沒錯！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嗷嗷造反嘍~搶錢去嘍~”
本來魏博軍就不是好惹的，現在缺吃少喝還不能回家，聽到這種話哪裏還受得了，紛紛興奮不已。
一石激起千層浪，魏博軍兵變的傳統在這一刻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一經鼓動竟是群起響應。
不多時，由皇甫暉領頭，數百人攜帶着兵器氣勢洶洶的便闖去了中軍大帳，而沿途凡所見者盡皆加入，等到他們來到帥帳的時候就已經接近千人了。
無人阻攔，叛軍很輕易的便挾持了魏博軍指揮使楊仁。
此時，帥帳之內，皇甫暉將長刀架在了楊仁脖子上，厲聲說道：“楊都將，唐能滅梁皆因先得魏州，我等為國家效命十數年，甲不離身，以致吞併天下……
“而今天下太平，陛下卻不體諒我等，反而猜忌我們，戍守邊遠常年離家，及換防而歸，就在家門卻不能與家屬相見，豈有此理？
“如今！聞聽皇后殺了皇帝，京師已亂！弟兄們都想回家探親，邀你同往，你去是不去？”
楊仁是老將了，雖鋼刀加頸卻並沒有慌亂，而是抱拳勸道：“諸位！今英主在上，天下一家，從駕精兵無數，又有國師張威坐鎮京城，其北擊契丹、西平巴蜀，戰神之名威震天下，爾等難道不知嗎？”
聞聽張威之名，眾軍士紛紛顫抖，猶如見到了死神一般。
然而事已至此，皇甫暉自知沒有退路，只得厲聲回道：“住口！張將軍和皇帝都已被皇后殺了，此事確鑿，你休得胡言！”
楊仁對此很是不屑，望了望發抖的士兵們，又苦口規勸道：“爾等各有家族，何故聞聽謠言以至於此？難道忘了博州兵變之事嗎？”
“呔！”
怕他勸說成功，皇甫暉一聲大喝，恨聲說道：“三軍怨怒，不得不反，如你不從，休怪我無禮！”
楊仁悶哼一聲沒再言語，然後閉目嘆氣做出了深思模樣。
可皇甫暉等之不及，惡狠狠的又問道：“我只問你一句，反是不反？！”
楊仁隨即為難，哪裏敢真的跟着他們造反，只得睜開眼又勸道：“哎呀……非我不體諒你們，但大丈夫做事豈能如此草率？難道不怕……”
“嘿！”
“唰！~”
“噗呲！~”
見他還在啰嗦，皇甫暉目露凶光，猛喝一聲直接揮刀，霎時鮮血飛濺，魏博軍指揮使楊仁當場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