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吵架
在提前預定的餐廳吃過晚飯,陸子航和蘇畫手牽着手,伴着都市五彩繽紛的霓虹,一邊低聲交談,一邊慢慢往酒店的方向走。
陸子航提起蘇畫拜託給章翰臨的事,“他把資料傳給我了,回酒店再拿給你看。”
“我看他那邊沒消息,還以為沒查出來,需要等上幾天。”
“對方的身份比較敏感,否則他第一時間傳給你,不會讓我知道這事兒。”
“背景很深是吧?”
“是師傅交待你什麼了嗎?”這是他唯一想到的答案。
“回去再說。”游醫門弟子不會挑戰社會規則,但遇上把罪惡之手伸向孩子的惡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
陸子航是個成熟的男人,再加上過往的經驗,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但沒有追問,從善如流地換了話題,“師傅還沒回來?”
“沒有。他說要找個人,要耽誤一段時間。我估計,他去姑蘇附近會老友了。”
“師傅的老友你都見過?”
“我總結了一下,師傅的朋友分三種,酒友、食友、道友。他帶我見的,不是酒友就是食友。”
“……一直好奇,師傅的收徒標準是什麼?”
“沒有標準。”
“怎麼會?”
“當初收我為徒的時候很隨便的。經過蘇家屯,看到站在村口大樹下張望的我,停下來跟我說,‘徒兒,幸會。’”
“……”
“當時我特別傻,帶他回家,告訴媽說,他是無家可歸的老人。”
“……媽怎麼說的?”
“不清楚媽怎麼想的,給他煮了碗麵條,麵條里卧倆雞蛋。然後稀里糊塗的,具體發生了什麼,沒印象了,反正跟着他走了。”
“……”原來他媳婦兒從小就粗心,這要是碰上人販子一保一個被拐走了。他決定,下次去蘇家屯一定好好問問媽,為什麼那麼放心地讓陌生人把女兒領走。
“怎麼了?這麼安靜。”
“我在想,我得盯緊你,否則指不定哪天你就被人拐走了。”
“你罵我。”
“沒有。”
“罵我傻,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倆人笑鬧着,經過一家雪糕店時,陸子航給蘇畫買了一盒雪糕,“在這兒吃嗎?”
“邊走邊吃,反正我們走的又不快。”
決定了,兩人繼續漫步回去。蘇畫挖着雪糕,自己吃一口,還不忘喂陸子航一口。
雪糕盒丟進路邊的垃圾桶,兩人這才進酒店。
陳助理來電話了,陸子航進門后打開筆記本處理公事。
蘇畫洗澡出來時,陸子航還在和陳助理通話中。
她沒打擾,坐到落地窗前看手機。這才發現,她的微博下正在掐架。她皺眉。
她的行程怎麼定、去哪裏義診,跟網友有什麼關係?什麼叫拿福利院義診作秀炒作?她又不是吃網絡飯的人,作秀給誰看?炒作給誰看?
她不過是聽取了朋友們的意見,把行程部分公開,這都能引來掐架?這讓她想起參與車禍救人攤上的那場官司。當時網上那麼多人罵她黑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部分網友堅決支持她,正跟另一部分罵她的人據理力爭。
退出微博,發現視訊軟件有留言提醒。點進去,發現是司琴她們正在群聊,熱火朝天地討論着要怎麼把噴子一巴掌拍死什麼的。
【游醫蘇畫】:你們怎麼比我還着急!
看到事件中心人物出現,司琴她們立刻各種安慰,集體表決蘇畫該發一條微博,而且微博內容都替蘇畫想好了。
蘇畫覺得沒必要,司琴覺得很有必要。最後,蘇畫從善如流地更新一條微博內容。
【游醫蘇畫V】:別把娛樂圈的那套用在我這裏。醫者與娛樂圈,涇渭分明。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請慎言!
司琴那邊一刷出來,立刻通知蘇畫,【這兩天別看微博,儘管你的義診,剩下的看我們的。】
隔着網絡,蘇畫感覺到了一群醫大學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架勢。她有點不安,總覺得這群學生要搞事。不過,網絡對她而言,除了視訊方便,其它方面對她的影響並不大。
“小畫,我這邊可以了。”陸子航收着桌上的文件說。
她答應一聲,走過來,把剛才的事情當成沒有笑點的笑話講給他聽。
他把筆記本電腦轉了方向,擺成適合蘇畫的角度,“你要的資料。”
蘇畫抓着鼠標,足足看了六七分鐘才看完全部內容。“怪不得。等我一下,給你看點東西。”她過去翻行李箱,以行李箱作掩飾,把藏起的服飾袋拿出來,遞給他。
普通的藍色服飾袋,裝着令人揪心憤怒的東西。
陸子航捏緊那張被人恨極撓破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就是蘇畫拜託章翰臨查的人。“確定是他?沒弄錯?”
“確定過了。”用她自己的方式。
他看着資料上顯示的小鎮名,極力忍耐才沒有爆發。
她講自己在鎮上遇到上學日卻沒有上學的安康之家的孩子,講民宿婆媳奇怪的話、奇怪的表現,講自己去安康之家義診沒有機會和康敏單獨說話,講去了那麼多次從沒遇上過安勝。明明安勝在家。
“這個案子,明明發生在近期,鎮上人絕口不提。”她還講到離開小鎮時發生的事,也解釋了自己明明訂好了火車票卻沒有坐火車的原因。
“鎮上有兩個民警,一老一少,因瀆職罪同時被免職。”她一點筆錄文件的兩個簽名,“就是他們,和我打聽來的對上了。年老的還在鎮上生活,年青的帶着母親離開小鎮了。我做了調查,犯罪現場是鎮上一處有年月的宅子,常年空置,唯有過年過節主人才回來住上幾天。”
她沒注意到陸子航的表情變化,“安康之家接了打掃衛生的工作,每月七百,每三天去打掃一次。這個工作他們做了三年多,每次都是兩個孩子結伴去。”
她一點照片中的中年男人,“出事當天,兩孩子開門進去時,他在客卧打電話。孩子們以前沒見過他,很害怕。想走,因為緊張,工具撞倒了客廳桌上的酒瓶。旁邊房間衝出來一個男人,抓住倆孩子問話,給他們喝水。倆孩子覺得不對時,晚了。男孩子被他拽走,女孩子被另一個男人拽進旁邊房間。”
“康敏等不到孩子們回來,過來找。女孩兒14歲,死了。男孩兒12歲,情況並不好。她報了警,卻不知道罪犯是誰。幾天後,孩子們看電視的時候,男孩兒看到他在電視新聞里,認出來了。康敏跑去派出所,之後的連鎖反應,她無能為力。一覺醒來,犯罪現場拆了只剩地基。之後就是資料被毀,一老一少被開除。”她一點照片,“現在找到了他,找出另一個禽獸……”
陸子航聽的心驚肉跳的,“你哪裏打聽到的這些?”
“……”她反應過來,她把不想說的部分說漏嘴了。
“不許騙我。”
“有兩個人每天在盯我的梢,一個負責白天,一個負責晚間。我找他們談了談,再順藤摸瓜找他們的領導談了一次。”
“遇上這種危險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氣的沒控制住音量。
“遠水解不了盡渴。再說,我心裏有數。”
“你再這樣,別想出門行醫了。別人是躲着危險走,你是哪裏有危險,往哪裏鑽。”
“打斷我幹嘛,還要不要聽了?”
“不聽。氣都氣死了,聽什麼聽!”
從相識到相愛,再到領證,兩人第一次吵架。
“我恨不得把這個禽獸碎屍萬段,聽到了風聲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誰不想?我也想。可你要知道,這事歸警察管,不歸你管。他再禽獸,有法律制裁他。你這樣不管不顧一個人沖在前頭,傻不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我就傻了,就要當這種傻瓜,要你管。”她心裏一直憋着一股無處發泄的鬱氣,此時此刻失去冷靜了。
“你想氣死我是吧?不許曲解我的話。”
“如果不是我犯傻,被掩蓋的真相什麼時候見天日?你告訴我。”
“別自以為是了。你怎麼知道這事沒人查?性質這麼惡劣的罪行,上邊肯定有人在查。你這麼一鬧騰,壞了上邊的佈置怎麼辦?”
她抓起資料拍回桌上,“你告訴我誰在查,我把手裏的資料雙手奉上。”
他一把抓過資料,往公文包里塞。
“你幹嘛?拿出來,這是我的。”
“沒收。它的去處,我安排。你給我老實獃著,不許再摻合進去。”
“陸子航,你沒權力命令我。”
“蘇畫,我是你丈夫,我必須保護你。”
被沖昏頭,只為吵架而吵架的蘇畫突然失聲,怔了怔,然後冷着臉,拽上行李箱就要走。
陸子航手裏的公文包一丟,追過去從後邊緊緊抱住正要開門的人,“別胡鬧。大晚上的想去哪裏?”
“鬆開,現在不想看到你。”
“蘇畫,吵架歸吵架,但不許這樣幼稚。”
“鬆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生氣,你也生氣。但我們誰也不能走,冷靜下來再談。你要不聽,我就給媽打電話。”
她一動不動地盯着門板站了許久,低聲說,“結婚似乎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你說什麼?”陸子航都要暴走了。先前是生氣她哪裏有危險往哪裏撞。現在生氣她居然懷疑他們的婚姻。
蘇畫很煩,從來沒這麼煩過。行李箱一丟,手指在陸子航手臂的某個穴位上一彈,在他反射性地鬆開力道的時候,反身大力推開他。
她衝到床邊,“一個人的時候想幹嘛就幹嘛,自己為自己負責。結了婚,做事還要問你可不可以、同不同意。意見不統一,還要吵架。煩死了,今晚不要和我說話。”
她拿上枕頭和毛毯,一臉煩惱地把自己丟進沙發里,背過身去,一言不發。腦子裏很亂,關於婚姻,關於肩上的擔子。
她有那麼點理解游醫門弟子大半不成家的理由了:不想耽誤別人的人生。
以她為例。她天南海北地行醫,丟下陸子航一個人在家。等辦了婚宴,她還要回山門,兩人還是相隔兩地。她和他結婚,卻做不到日日相伴,是她對不起他。
有人說,如果真正相愛,一方會為了另一方捨棄一些東西。可是,如果她停止游醫的行醫,坐在方寸之間給人看病,她不再是游醫,她也不再是她。
領證前她就猶豫過。可她也是個普通人,當時的幸福感勝過了心中的不安。她選擇了遵從自己的內心。
陸子航愣在門邊,幾次試着張嘴,可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盯着沙發上的人,想了許多,似乎又什麼也沒想。最後,他動作僵硬地走到沙發旁,慢慢坐到地上,盯着她的後腦勺發獃。喜歡游醫請大家收藏:()游醫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