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節 不是陰謀，是明謀

大安京都，一道身影一瘸一拐的走進一條深巷。葉十三在一面高大院牆下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抬頭看了一眼。

李占錫的遇害，說起來多多少少也牽連到了葉十三。因為陌芊說是自從林奇與九兒‘不在’之後，很久沒有與李家來往了。陌芊怕別人誤會十三冷漠無情，所以讓他請李占錫來歸塵院聚一聚。更何況朝中都知道李占錫與王賀海鬧得有些厲害，陌芊讓十三趁機安撫安撫李占錫。沒想到就在李占錫當晚來的途中，遭遇了十幾人的射殺。

大安皇宮，帝君劉軻對於李占錫的御賜即是震驚又是擔心。他知道李家如今仰仗的就是李占錫，他的遇刺身亡，不但會激怒了外公李智，劉軻最為擔心的就是怕林奇再度出山。

帝君劉軻下令嚴查，並把王賀海召進了宮中，因為這段時間王賀海與李占錫鬧的很厲害，而且多次放話要李占錫好看。帝君劉軻也擔心是這傢伙一怒之下，派人秘密射殺了兵部尚書李占錫。更何況，根據現場留下的一張弓弩，上面的標號正是配備城防大營的制式裝備。

御書房內，倒霉的王賀海雙膝跪地，倔強的眼神含着淚水看着帝君劉軻。

“陛下，微臣雖然魯莽，但還知道事情的輕重。我被那李占錫毆打，只是為了顏面說幾句狠話而已，怎麼可能派人擊殺自己的上官，這可是殺頭滅門的大罪。陛下，微臣冤枉啊。”

“冤枉，那你給朕說說，為何刺殺現場會遺留下城防大營的制式裝備？”帝君劉軻黑着臉問道。

“陛下，城防大營這麼多年來，所損壞的裝備都會低價賣給民間作坊。陛下，微臣斗膽說句不該說的話，別說現場遺留城防大營的裝備，若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皇宮的制式裝備也能弄得到。微臣赤膽忠心，可對蒼天發誓，此案與微臣根本就毫無瓜葛。”

帝君劉軻咬了咬牙，氣的擂了一下御案，他心中也知道此事與王賀海無關，但在沒找出真兇之前，恐怕有人更願意相信是王賀海所為。如今相國耿占秋不在，刑部更是沒什麼能人辦理如此重大案件，帝君劉軻只能命監天院與影衛聯手徹查此案。

不過，帝君劉軻還忘記了一個人，那就是剛接手督察院不久的戶部尚書畢寧。李占錫遇刺的當夜，畢寧就收到了緊急密報。自從接管督察院以來，畢寧大刀闊斧破格招納，甚至召集了一批江湖武者進入了督察院。不得不說畢寧這一招確實管用，如今的督察院也算是人才濟濟。雖然帝君劉軻沒有讓他查辦此案，但畢寧依然命手下得力幹將秘密查詢。因為畢寧覺得此案事出蹊蹺，擊殺李占錫的背後，絕非私仇這麼簡單。

此時，大安玄甲山，老國公李智還不知兒子李占錫遇刺身亡。林奇得知消息之後，也沒敢第一時間告知岳丈。

林奇的卧房之內，九兒哭的是梨花帶雨，李氏一門七子兩女，如今卻只剩下了她這個獨苗。而且，還是死而復生不得公示於天下。九兒更擔心父母受不住這個打擊，她甚至懇求林奇把這個消息一直隱瞞下去。

林奇難過的嘆息道，“九兒，瞞是瞞不住的，二哥身為朝堂重臣，不但要訃告天下，更要舉辦隆重的葬禮。到時候父母娘親都不在場，這也說不過去。”

“夫君，我就怕~。”九兒擔心的看着林奇，她知道爹爹把家門交給了占錫，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安心的住在這裏。

林奇沉聲說道，“九兒，我會婉轉的把事情告知岳父大人。不過，二哥的死有些蹊蹺，恐怕背後是有人故意想激怒我與岳父。我已經讓鄭成火速告知十三，務必查明真相。”

九兒滿臉淚痕看着林奇，“你是說~二哥的死，是針對咱們？”

“目前還不好說，等等十三的消息吧。現在其他人還不知道此事，你一定要堅持住，在我沒有宣佈之前務必替我隱瞞下來。九兒，我知道你很難過，咱們都是經歷過生死之人，為了爹娘也要擔當起來。我還要去見一下耿占秋與劉秉，有些事情，恐怕得要耿占秋出面。”

林奇輕輕擦拭了一下九兒的眼淚，如今他們密地剛有小成，林奇擔心岳丈一怒之下，要去為占錫討還公道。不管兇手是誰，膽敢刺殺當朝重臣絕非一般宵小，林奇敏銳的覺察到這其中必有陰謀。

安撫了九兒，林奇匆匆去找正在密地遊覽的耿占秋。賢王劉秉正帶着耿占秋四處的指指點點，但是賢王劉秉熱衷於風景美如畫，而耿占秋更想看到的是密地的防務與四處冒着煙的冶鍊作坊。

“賢王殿下，咱們還是去作坊看一看吧，身為帝國的宰相，我老耿也想看看林大人有弄出什麼好東西了。”

“那玩意有什麼好看的，又臟又熱，等會我帶你去山澗的涼亭看看，用山泉水燉一鍋山澗的小魚，那味道別提多美了。”

耿占秋苦笑着正想與他爭執一番，就看到林奇匆匆的走了過來。

“林大人，你來的正好，賢王殿下就知道吃喝，還是你來做嚮導。”

耿占秋心說你林奇不至於這麼小氣，連作坊都不讓我進吧。而且密地之中遍佈各式各樣的作坊，耿占秋也很好奇那些作坊都是幹什麼用的。

林奇嚴肅的看着二人，沉聲說道，“老耿，京都出大事了。”

剛想開幾句玩笑的劉秉一聽，急忙問道，“京都能出什麼大事？難道~劉軻死了？”

耿占秋聽着渾身一顫，“我說殿下，咱能不能別這麼咒我大安。在怎麼說那也是當今陛下，我可是陛下的臣子，給我老耿留點顏面好不好。”

沒等耿占秋追問，林奇說道，“老耿，我二哥李占錫遇刺身亡。我已經很久不在京都，想必那邊的事情你比我熟悉。我想知道~劉軻是否對二哥有了不滿之心？”

耿占秋臉色一變，“李~李大人遇刺？難道是王~。”

耿占秋戛然而止，沒有說出王賀海的名字。但是李占錫遇刺，耿占秋第一個想得到就是王賀海。

劉秉也不禁有些愕然，如今太平盛世，居然還有人刺殺當朝的兵部尚書。最重要的是，這位兵部尚書與玄甲山密地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林奇與劉秉對視了一眼，二人幾乎同時問道，“老耿，把話說清楚。”

耿占秋無奈之下，這才把李占錫與王賀海的矛盾說了出來。而且離京之前，正是在他組局的飯桌之上二人大打出手。耿占秋懷疑王賀海一怒之下，導致了這場慘案的發生。

林奇揉了揉額頭，“王賀海？”這個人在林奇腦子裏根本沒什麼印象，他執掌帥印之時，王賀海只是個不起眼的參將，根本入不了林奇的法眼。

劉秉神色一變，“林奇，這事要是被老國公知道，恐怕~？”

耿占秋也慌忙說道，“我也得馬上啟程回京了，京都發生了如此大事，朝堂必定震動。林大人，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老耿，有話直說，你我不必見外。”

耿占秋拱手道，“此事，與陛下絕對沒什麼關係，即便是王賀海，那也是私人恩怨。”

林奇點了點頭，“我也相信與劉軻無關，畢竟占錫是他的親娘舅，但要真是王賀海所為，那就請耿大人轉告一下，不要包庇任何人。否則，我林奇不答應。”

耿占秋理解林奇的擔心，如今的城防大營，是陛下鎮守京都的核心力量，其裝備已經超過了原來的精銳之師西山大營。王賀海更是陛下最信任的軍中將領，也正是這種信任和恩寵，才導致王賀海目中無人敢於抗上。真要是陛下袒護了王賀海，別說是老國公李智不答應，恐怕林奇還得再度出山。

耿占秋匆匆返回了坦品郡，這邊剛一下車，那些隨從蜂擁而至，連監天院密站的人員都圍了上來。緊緊一天的時間，陛下就命監天院下了三道密旨，令耿占秋火速回京。好在這裏距離京都不遠，快馬加鞭三日即可到達。

如今的京都，各種傳言紛紛四起，陳豪臨時接掌了兵部，但各種傳言，目標直指城防大營主將王賀海。

歸塵院內，盧繼文眉頭緊鎖，看着十三輕聲問道，“將軍，有沒有線索？府主那邊還等着消息呢。”

葉十三一隻手端着茶盞，沉思片刻說道，“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王賀海，而我追蹤的兇犯線索，也是在王賀海的府邸后圍牆那片失去了蹤跡。兇犯應該是進入了院牆，但我卻認為，事情的真相恰恰相反，此案應該與王賀海無關。”

盧繼文一怔，“將軍，既然線索都到了王家府邸，為何還這麼認為？”

葉十三抬頭看了盧繼文一眼，“王家府邸后牆高大，真要是城防大營的神射手，身法未必這麼好，必定會在牆壁上留下痕迹。再者說，王賀海既然要殺人，斷然不會讓殺手殺完人之後再去他的府邸。有人這麼做，恐怕是故意要嫁禍於人。”

“什麼人要這麼做？難道就為了挑起軍中的內鬥？”

葉十三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葉十三心中卻想到了少爺林奇。他總覺得這件事的背後，隱隱約約會逼迫林奇再度出山。李占錫一死，林奇也就成了李家二代之中唯一的男人。雖說是外婿，但畢竟林奇沒有父母親人，李智也早已把林奇視為李家的一子。

這件事葉十三沒有懷疑到陌芊身上，即便李占錫是來赴宴的途中遇襲，葉十三也不覺得此案與陌芊能有什麼關係。況且陌芊與九兒多少還算是好姐妹，李占錫的死對陌芊沒有任何的好處。再者說，陌芊足不出京都，平日裏只是與京都貴人圈子像結交，想殺李占錫也沒這個能力。

京都西市坊，郭敬之心情愉悅的看着陌芊，雖然擊殺李占錫沒有擊殺葉十三得到的那種效果，至少他們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郭敬之這是擺下了一場明謀，即便林奇知道此事與王賀海無關，為了李家，玄甲山與皇宮之間也得掀起一場爭執。只要大安君臣之間出現不安，彼此就不會再取得任何的信任。到時候即便唐川踏破封門關，劉軻也斷然不敢再重新啟用林奇。更何況，李占錫的死只是個開端，李智和林奇也不會這麼輕易罷手。等他們雙方平靜下來的時候，大辛國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郭敬之看着陌芊說道，“芊芊姑娘，你說的果然不錯，我的人暗中觀察，葉十三確實追隨故意留下的線索去了王賀海府邸后牆。這件事，想必他會如實向林奇密報。這兩日我也要離開京都，你留在葉十三身邊千萬小心，這小子雖然失去了功力，但武奴的天賦與警覺依然在。”

“軍師大人放心，即便林奇來了，此案也不會牽扯到我頭上。不過十三對林奇的秘密一直密而不說，對我應該是有了疑心。其實上一次，我就不該聽從柳撼的吩咐給葉十三下毒。就算他再沒用，只要他活着，代表的就是林奇。所以說，林奇不死，葉十三就不能殺。留着他，也是我在大安京都的保證。”

郭敬之點了點頭，“此事回去我會向國主陛下詳稟，葉十三殺了鐵衛柳撼，這筆血債終歸要還。既然芊芊姑娘還需要他的身份來做掩護，那就暫且留他一命。”

郭敬之可不知道陌芊的反對等於救了他一命，真要是把目標鎖定在葉十三身上，為了擺脫陌芊的嫌疑，只能是派人潛入歸塵院刺殺。那樣的話，如同是給葉十三送人頭，甚至在十三的酷刑之下，連郭敬之也休想離開京都。

陌芊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李占錫的死因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到她身上。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被人忽視已久的督察院，卻把陌芊列為了重點目標。因為畢寧偶然得知，事發當日，陌芊居然把李占錫要去歸塵院赴宴的消息，故意泄露給了王賀海的夫人。這一舉動有些不合常理，頓時讓畢寧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