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已經結束啦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瘦小的孩子撞在路人身上，慌忙地鞠了一躬之後，飛快地逃跑了。他的背影看起來瘦弱，那踉蹌的動作里卻能讓人看到燃燒着的，屬於生命的火焰。
只是看起來，他假裝不是故意撞人的技術還是需要再提升一下。
在這個扒手強盜多如跳蚤的哥譚，這個在空曠的大馬路上撞來的小孩，看起來明顯就是小扒手的嘛。
那個人下意識地抬手，卻沒有立刻出聲去攔那個孩子。他只是張了張嘴，然後站在原地，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發獃似的動也不動，直到對方消失在街角。
他低下頭翻翻自己的口袋，神情自若地翻出了一張紙巾，拭了下鼻子，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地繼續走在幾乎沒人的路上。漫無目的卻又目的明確。
Jason覺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
在路上，他從一個路人身上偷到了一個錢包，裏邊裝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名片，一小疊現金，還有一些附近的超市優惠券。錢不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
在回家的這段路上，他既沒有遇到那不講道理說下就下的雨，也沒有碰上遊盪在這片髒亂街區的青年混混。
瘦小的孩子穿過小巷，跳過成堆的垃圾，在陰暗的里準確地找到自己回家的路。熟練的樣子像一隻規劃好地盤的野貓。
他帶着能夠繼續維持生活的錢包順利地回到了家，和媽媽最近的生活都不用發愁了。
或許他省着點花，再多攢點錢，還能給媽媽買點補身體的東西吃。
雖然在撞上去之前，內心裏的糾結猶豫和愧疚幾乎讓他放棄了這個對他來說很出格的舉動，但是媽媽那張憔悴的臉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會溫柔地叫他的名字，會告訴他，她再也不會繼續犯錯了，會發誓要戒掉摧殘她生命的毒藥，會抱着Jason告訴他，她會供他上學，讓他過上正常而平凡的生活……
他現在已經學會不去奢望那些聽起來異常美好的未來，他只希望，媽媽能夠撐下去，撐到他能夠自己賺錢養家的時候，他會讓那些遙不可及的奢望一一變為現實。
“媽媽，我回來了。”
只是現在，他需要足夠的努力，才能保證生存，也才能繼續思考未來。
不過他的好運沒能持續到第二天。
在去打工的路上，他在路上又發現了那個人——那個昨天被他偷了錢包的可憐男人。
對方看起來還是毫無戒備的樣子，遊盪在還算空曠的地方，時而停下來看看高聳的樓房，時而慢悠悠地溜達。
正好，Jason這次出來的時候帶上了他的錢包。他覺得自己應該把那個人的錢包還回去。雖然他已經拿走了裏邊所有的錢和優惠券……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男人在看到了他的一瞬間，就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這讓Jason有一種絕對不好的預感，而對方說出來的話讓那個糟糕的預感成真，激得他想拔腿就跑。
“嘿，Jason，口口口口口。”青年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伸出了手：“你是口口口口的嗎？真是口口口……”
Jason逃跑了。
不管對方是用了什麼方式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名字就就意味着他已經得到了他的信息。
是會被抓走進警察局住上幾天？還是直接被打個半死？無論是什麼結果，都不是現在Jason能接受的。他暫時只能硬着頭皮祈禱對方並不會那麼小心眼。
跑到那個角落的小店裏的時候，店長才將將把店門撐開。對方隨意地瞥了Jason一眼，指了指油膩膩的桌子凳子，扔來了一塊同樣髒兮兮的抹布。
Jason並不在意老闆有些輕視的態度，實際上，能夠讓他在這裏得到一份工作，在哥譚的混亂地帶，這個老闆已經算是個不錯的好人了。
丟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Jason開始埋着頭幹活。顧不上以後會怎麼樣了，他現在，需要的是眼前的活計。
一天下來，小店裏都沒來上幾個客人。混混倒是來了好幾波，店長見怪不怪，給各位來找事的亮了亮鋥光瓦亮的槍，他自己壯碩的肌肉，以及在櫃枱邊那台早就壞掉，只能當做一個小柜子用的，更加鋥光瓦亮的收銀台——裏邊一個鋼鏰也沒有。
在關門的時候，老闆往Jason的手裏塞去了一些硬幣——他把錢都放在了合適藏匿的地方，一天下來，還能余出點給Jason發點工資。
老闆沉着一張臉關上了鐵門，依舊是什麼話也不願意說，揮了揮手權當告別。
小孩站在店門口，照常地向這位老闆鞠了一躬，轉身跑開了。
回去的時候，他特意饒了路，為的就是躲開那個可能還在遠處守株待兔的傢伙。
他做到了。那個人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也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里。彷彿那一天的幸運就只是Jason的幻想。
僅僅過了幾個月，他的母親在普通的一天去世，他沒有了家開始在街角遊盪。偶爾還會想起以前雖然平凡，卻還算幸福的生活，只是到最後敲敲自己的腦袋，停止了沒有意義的思考。
Jason和所有犯罪巷裏的孩子一樣，在缺少陽光照射的地方歪歪扭扭地竭力生長，汲取一切能夠吸收的營養
他的運氣似乎很差，生命力卻也更是旺盛。
人來人往的街上，瘦小的孩子們從小巷子裏溜了出來，四散在人群之中。Jason也在其中。
那個好心的老闆在更早之前就在某個黑漆漆的晚上丟了性命——在哥譚，好人總是活不長的。
而Jason，也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流浪兒童。
相比於幾年之前的笨拙，現在這個街頭流浪的小子已經學會了如何不動聲色地順走別人的錢包。學會了和臨時的同伴們配合著得到最大的收益。學會了收起自己的良心，為了生活去做那些明知是錯誤的事情。
不過今天，他犯了個大錯。
在觀察着周圍環境的同時，他把手伸進了一個敞開的口袋裏。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明明專註於趕路的人就在他即將抽手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口袋。
Jason放棄了手中的錢包，飛快地把手抽了回來，卻還是輕微地蹭上了對方的手。他明顯地看到了那個黑頭髮的男人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可更讓他疑惑不解的事情發生在下一秒。男人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紙，並且看起來十分“粗心”地把兜里的錢包帶了出來。
小小的皮夾啪得一聲落在地上，那個人卻頭也沒回著，用半張紙蹭上乾乾淨淨的嘴角，重新向前走去。
三四天沒有收穫的Jason在猶豫了幾秒之後，咬着牙撿起了那個棕色的錢包，塞到懷裏，順着人流走回了集合的巷子。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不知道為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驚異地發現那個男人在一片流動的人群中安安靜靜地站着，正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Jason再一次逃跑了。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用“再”這個字，但是逃跑就對了。離危險的事情遠一些，是在街上流浪開始，Jason學到的最實用的一課。
那個錢包里有不少東西，只是沒有身份證明或者有關於個人信息的東西。
那是他故意的？Jason翻來覆去地看着自己在和這一次共同出去的人，分完裏邊的東西之後留下來的錢包，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是怎麼想的。
他只好把這些都歸於自己良好的運氣。
在那之後，他又見到了那個人幾次。每一次都能從他身上撈出不少好處來。他是故意的——在第三次拿到對方“不小心”掉下來的東西之後，他再也沒向那個人常出現的地方去過。接着，他放棄了去干那些小偷小摸的工作。
Jason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一個心思細膩的爛好人。他知道對方意識到了他們這群孩子的存在，但是同時，他也知道這種人在哥譚過不長久。能夠遇到這樣的人，是他撞上了好運。
不過，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這樣的“幸運”。
早點離開這裏吧。Jason偶爾會這麼想着，由衷地希望那個外地人離開這個糟糕地方。
他後來很快開始了在汽車維修的店面當學徒的工作。也是從那時候開始，Jason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很多。就算沒有父母的陪伴，他依舊按時長大了。
如果說遇到那個人是運氣之類的東西，那麼被Bruce收養，一定耗光了他這一生的運氣。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就像一個掙扎着飛行的熱氣球，雖然仍舊在風和熱的努力下勉強向上飄高了一些，但是最後還是逃不過墜落的命運。
小丑的笑聲在耳邊炸響，Jason也從昏昏沉沉中清醒過來。在被小丑騙了之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封閉的房間裏關了起來。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但是身體下意識的顫抖起來，記憶中的疼痛一一清晰地浮現了出來。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坐在電椅上，看着小丑逐漸地走近。
他不想屈服，可實在是太疼了。
長大了些的小朋友緊緊閉上了眼，卻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疼痛。
“噩夢已經結束了哦。”一個陌生卻又好像很熟悉的聲音在一片安靜里逐漸靠近了：“記得嗎？”
爛好人奈特從黑暗裏走了出來，總算是在這個夢境裏光明正大地站在了Jason的面前，小聲卻輕快地說到：“你該開始準備投入新的生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