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寧予年撿起照片,仔細端詳裏面唯一拍清臉的男三號:“看了覺得可憐。”
黎淮頓時笑出聲。
肖波波還在怔愣里:“什麼可憐?”
寧予年聳肩將照片放回去:“我們李老師的對象啊,年紀輕輕瞎了眼,不可憐嗎?”
肖波波:“……”
雖然是瞎了沒錯,但總覺得有哪不對……
尤其黎淮還因為這麼兩句笑了。
“你也不正常。”
這是黎淮給寧予年的評價。
“我很正常。”
這是寧予年今天第二次為自己申辯:“我只是把你工作室里的暗格、地下室都翻了一遍,很乾凈,冰箱裏也沒放什麼認不出種類的肉跟內臟。”
黎淮、肖波波皆是一頓。
這個洋房是黎淮個人名義買的,他跟寧虞一直賬目分明,屋裏那些機關都藏得隱蔽,寧虞至今不知道,沒點門道根本發現不了。
黎淮:“你很懂這些?”
寧予年紳士謙虛:“愛好。”
黎淮抱臂:“那你應該再去外面院子找一找,說不定就埋在底下。”
“冬天堆了雪人的話會考慮。”寧予年從善如流。
只有肖波波矇著。
他能勉強猜出現在聊的是屍體,但跟冬天、雪人又有什麼關係?
寧予年委婉:“我以為作為劇本經紀,《漢尼拔》、《窺探》這種,多少還是看過一眼。”
專業偷懶被發現。
肖波波老臉一紅,撥撥自己皺巴的外套,就抓着後腦勺去后廳找煙了。
寧予年不得不說這個人不管是照片、還是真人,都跟黎淮非常不搭。
昨天揉成腌菜、鬍子拉碴也不是因為醉酒,是平時就這樣。
但寧予年背調知道他不缺錢,多半就是老婆在美國帶孩子,自己獨居拾掇不清。
黎淮認真審視自己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是影視劇你也很懂,還是投我所好?”
“雖然我沒辦法證明,但這個真是愛好。”寧予年無奈聳肩。
那頭肖波波已經逛到餐廳吧枱,開了聽啤酒朝兩人招手:“你們是不是有毛病,在自己家還站着聊天。”
黎淮睨向寧予年。
他是不知道這個人怎麼跟肖波波聊的,能讓肖波波這麼放心。
但寧予年始終都是昨天晚上那副“不是非要睡他”的無辜模樣,挨着肖波波就坐下了,接啤酒接得很順手,滿滿灌下一大口還好奇肖波波怎麼不給他也拿。
“黎、咳,李老師不沾酒。”肖波波差點溜了嘴。
好在音相似,聽起來就像啤酒卡了下嗓子,寧予年完全沒發現:
“啤酒也不喝嗎?”
“起泡酒都不喝,只喝白開水。咖啡、飲料、茶這些也都不喝。”
黎淮敏銳察覺肖波波的神態比起介紹,更像是在交代工作。
寧予年乖巧點着頭,一一記下。
這個時候他淺棕的瞳孔在燈光下就很明顯,胸襟大敞,仰頭一喝酒,就會牽連露出一大片紋理流暢的胸肌。
黎淮一進門就從他只能遮住大腿的睡袍認出來了:“放着新的不穿,穿我穿過的也是愛好?”
寧予年連連擺手:“這個真沒有,主要你那些新衣服太貴了,御錦織。”
一種私人祖傳的布料,產量有限,有價無市,沒點渠道根本弄不到。
寧予年回國前去的最後一個拍賣會正好拍出去一件,八十萬歐。
“這個我知道!他還很懂古董珠寶。”
肖波波終於找到自己發言的機會,翻出一份剛簽還熱乎的合同遞進黎淮手裏:“《鳳冠》那個劇組的顧問敲定是他了,他能聯繫到你想要的那個鳳冠租給劇組。”
寧予年很快在肖波波的眼神暗示里,摸出張“藝術品鑒定師”的名片一起遞過去。
顧問這事,還得說回肖波波進門撞見他的時候。
當時事發突然,寧予年敞着睡袍、找不到合適的詞介紹自己,一眼掃到肖波波手裏印着鳳冠的文件就想攀關係,說這鳳冠的所有者他也認識。
沒想到肖波波瞬間眼睛亮了,寧予年這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雪中送了炭。
他們現在有個大女主的古裝戲,劇組能力有限,找人做的鳳冠一直達不到黎淮要求,白白耽誤行程。
一天開不了機,燒一天的錢,但又不敢不管這邊的意見。
肖波波小心翼翼觀察了一番黎淮的臉色,確定他沒因為自己不打招呼生氣,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黎淮翻了下手裏的東西,像是終於提起興趣:“你還有什麼愛好?”
寧予年一口:“你。”
肖波波:“?”
寧予年:“這樣的美人。”
肖波波:“……”
這人哪哪都好,就是跟黎淮講話格外沒譜。
他後來一通聊天試探,知道了寧予年有個悲慘童年,是福利院長大的。
有幸被人領養回家,還是因為小時候長相秀氣像女生,一眼被養母挑中——那個家的男主人不喜歡男生。
後來養母病逝,沒兩年他就被養父開除戶籍,趕去了國外。
說懂得多都是半工半讀為了生計自己瞎學的,這次回國也是想回歸故土,找份穩定點的工作。
肖波波對奢侈品一竅不通,不知道人家脫下來的西裝能頂他整個衣櫃,只知道故事聽完,眼淚被騙了不少。
再被那雙無辜的眼睛一看,簡直像被鬼摸了。
想着他們反正不缺錢,這人長相氣質拿得出手,光養給黎淮端茶送水、跑腿暖個床也行,頭腦一熱就跟人把助理二號的合同簽了。
唯獨就是怕被黎淮的無語淹死,不敢告訴他,暫時只敢說是劇組顧問。
教人第一步就是要討黎淮喜歡。
結果黎淮猝不及防問:“那麼說說你的悲慘故事吧。”
肖波波沒想到這麼快穿幫,臉都綠了,卻見寧予年鎮定自若盯向黎淮手上的戒指說:
“我結婚了。”
肖波波一愣,黎淮的嘴角卻陡然揚高:
“真慘啊。”
話音落下,吧枱迎來幾秒空白,肖波波聽見“結婚”人都麻了,眼前兩人卻是忽然齊齊笑出聲。
是那種對黎淮來說極其稀罕的笑法。
“現在我信你對影視是愛好了。”黎淮挺直的腰背放鬆下來,好笑撐住額頭,“《地球之夜》?”
寧予年哼笑應了,淺色的眸子熠熠發亮:“你很喜歡?”
“一般,就是記住了。你喜歡?”
“我也一般,就是記住了。”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又是一陣笑,氣氛頓時緩和,只有肖波波已經徹底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是台詞。”
寧予年聽見他的心聲般:“電影《地球之夜》裏的一段台詞,你可能沒看過。”
肖波波:“?”
但沒人理他。
寧予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黎淮身上,饒有興緻:“那現在說說你的愛情故事?”
黎淮依舊笑着,他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突然跟誰對起台詞:
“沒什麼故事,只是他不會被我嚇跑。”
寧予年點頭:“我也不跑。”
黎淮:“然後有時候很懂我。”
“有時候。”
“嗯,有時候。”
“那我補全他不懂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歸我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等肖波波好不容易跟上,話題已經又到他心臟受不了的環節了:
“操,你們到底在聊什麼,這不會也是哪個電影的台詞?”
黎淮口吻更輕鬆了:“記一下吧,以後有機會用上才知道是哪個電影。”
寧予年握着啤酒,放聲大笑。
肖波波緩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黎淮是說這段對話是原創,讓他記下來,以後用到劇本里。
那麼現在他看着溝通毫無障礙,樂那麼開心的寧予年,問題又來了:
“你們兩個昨天晚上真的沒睡?”
黎淮嘴還沒張開,肖波波抬手:
“算了,我不信。”
寧予年還沉浸在罕得珍寶的讚歎里:“你真的很有意思。”
黎淮難得陪人一唱一和,多說了兩個字:“你覺得我有意思,說明什麼我就不重複了。”
肖波波還在琢磨說明什麼,寧予年已經又開始笑。
肖波波乾脆放棄了,啪啪兩下拍桌,痛快捏癟自己喝光的啤酒:
“行,你們聊得來就好,我雙手雙腳贊同。”
嘴上沒譜就沒譜吧,只要黎淮喜歡,殊途同歸,萬事大吉。
“剛好他現在出軌,你就當換個口味。”
肖波波心裏舒服多了,快手快腳開始收拾屋子裏因為他產生的垃圾——他從一開始就看寧虞不順眼。
“但我跟他本來也談不上出軌不出軌。”黎淮隨手把那小三寄來的照片,也扔進肖波波手上的垃圾袋裏。
因為寧虞身份特殊,他們都沒在外人面前直呼大名。
“那是說好了不讓你知道,但現在你知道了啊!”
相處這麼多年,肖波波有時依然搞不懂黎淮在想什麼。
寧虞在外面把人寵飄了,都敢寄照片示威了,他竟然還能冷靜分析。
說寧虞一不會因為不小心被人拍到。
二如果對面想弄寧虞,照片不會往他這寄,只有是那小三自己找人拍的才更合理。
黎淮:“那我性格有問題,沒幾個人受得了我能怎麼辦。”
“滾你媽瞎說!你性格有問題個屁!小寧不是跟你處挺好!”
肖波波每次一聽這個准跳腳,仗着自己有理就開始夾帶私貨:“等我明天過來你再讓我聽見一句試試,你們兩個給我好好處!不準扯皮打架!”
說完他“啪”一聲,揮着胳膊就摔上門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把屋裏所有垃圾帶走,老媽子一樣,留下兩個問題兒童面面相覷。
寧予年回味着他的破鑼嗓,不着痕迹打探:
“難道是親戚嗎,助理敢對老闆這麼凶?”
“你就當是親戚吧。”
黎淮明顯是被肖波波虛張聲勢、凶慣了,起身就要朝樓上去:“不知道他跟你怎麼簽的協議,不吵我睡覺都行。”
“你就這麼同意我留下來了?”
寧予年到現在都覺得一切進展得過分順利。
黎淮只說肖波波沒問題,他就沒問題。
“你這麼信他?”寧予年覺得不可思議。
黎淮就站在樓梯半山腰,居高臨下低頭看他:
“所以你如果想一直住,哄好肖波波就行,他說了算。”
寧予年:“……?”
黎淮大概是他碰到的所有人里,最能演繹什麼叫“處處不合理,但處處自洽”的人。
你覺得他目中無人,隨心所欲,但其實他非常看重一個邋遢大叔的意見。
很奇異。
也很吸引人。
“波總讓我晚上伺候好你!”
寧予年很快胡扯追上去。
黎淮這次倒是毫不猶豫把房間門關在了他鼻子跟前:
“建議你直接去伺候他。”
年輕的紳士耷拉着寬肩“嗷”一聲怪叫,貼上門板便是一番沒羞沒燥吹噓自己床上實力的甜話。
傳進門裏,就像是不知道從哪撿回來的一條大狗,現在正刨着門求主人放進房間過夜。
黎淮忽然覺得今天晚上也許不會噩夢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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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漢尼拔》:大帥比漢尼拔吃人,美食片(?
《窺探》:精神變態連環殺人,割下來的人頭藏自家院子的雪人頭裏。
≈內涵黎淮可能是變態(?
2.御錦織:我瞎掰的一種布料。可大概類比中國三大名錦,雲、蜀、宋,寸錦寸金,巨貴無比。
3.“那麼說說你的悲慘故事吧。”
“我結婚了。”
“真慘啊。”——《地球之夜》
ps:讓我看看還有多少崽沒跑,抹眼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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