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身之母
謝夫人為了勸阻幾位叔伯，儘早處置城外屍患。
被老夫人以頂撞親長的罪名，罰跪在祠堂外。
已經半日過去了。
眼看黃昏將至，謝夫人的身體是越來越虛弱。幾次搖搖晃晃的就快倒下了，卻還是死命撐着身子，不肯求饒。
表小姐傾雲來勸過兩次，讓她不要再繼續執拗，低個頭，等表哥回來再說。
可謝夫人卻不肯。
傾雲無奈，去求幾位長輩不通，只得求到了韓豫這裏。
“大人，請大人幫忙想想法子吧。”
表嫂繼續這樣，身子肯定吃不消的。
“這是謝家的家事，我無權過問的。”韓豫拒絕了。
若只是城外屍患的問題，他還可以說上句話。但老夫人給的罪名是頂撞親長，本就是人家家裏的事情。
他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偏就在這時，日落西斜，殘陽如炙。
將連成一片的雲彩染得通紅，引得城裏一片猜疑躁動。彷彿這就是一個預示，每一個身在光下的人，都被映得通紅。
謝夫人跪在祠堂門口，雙腿麻木。
抬起頭看向天際的那一刻，頓時慌了。
血紅之相鋪滿了整個梟城，大街小巷的每一個角落，還有每一個站在這片天底下的人，都身披血紅。
“夫人！”綠珠嚇得貼緊了謝夫人。
“這是......”謝夫人小腹一陣劇痛，伸手去拉綠珠。“扶我回去。快！”
血染殘陽，梟城將傾。
“你不是要告訴我，關於我的身世嗎？”
裴靖也不想讓他碰呆寶。
偏就這時，西南傳來的一陣異象，在逐州城也得到了感應。
天有殘雲，大地在震動。
裴靖和書生、百里將軍同時看向了梟城的方向。
他們都想到了出事的地方，就是梟城。
“阿靖，梟城！是梟城傳來的......”呆寶很害怕，壯着膽子提醒裴靖。“韓豫還在梟城，梟城出事了。”
心裏有對韓豫的擔憂。
裴靖低着頭，努力在剋制自己的不安，一遍遍的告誡自己，韓豫不會出事的。
他是那麼厲害的人。
絕不可能出事的。
“喝了這杯茶，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書生抬手示意了一下，她面前那杯還沒動過的茶水。
“阿靖！不行！”呆寶阻止。
誰知道那杯茶里有什麼，萬一被人下了東西怎麼辦？
裴靖思慮再三，眼看着太陽將要落山，與薛稚約定的時間就快要到了。端起杯子來，下了決心，一口吞掉了杯中的茶水。
接着，她的意識模糊。
既能感覺到身在廂房裏坐着，又能感覺到自己遊走到了另一處。
那是一處......宮殿？！
是......懸陽宮！
裴靖自以為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可卻對這裏無比熟悉。
奇怪的是，懸陽宮正是前朝妖國女君的王宮。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寢殿外，看到一位身着華服的女子，和一個看不清樣子的男人。他們依偎在一起，如膠似漆十分恩愛。
那女子說，她想要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懸陽宮失守，火燒連天。
裴靖知道，這或許就是說書人常常會提到的那一夜。大硯國君韓宗元率兵討伐懸陽宮，掀翻女君暴政的當晚。
不對......她怎麼在大火里？！
裴靖驚訝地發現，那位身着華服的女子，就站在燃燒着熊熊烈焰的寢宮裏。
她神色哀傷，雙眼絕望。
裴靖莫名開始慌張，擔心着她，並試圖上前去救她。
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接着，周圍的一切又發生了變化。
裴靖已然置身於一個黑暗的，密閉的空間內。
四周圍安靜極了，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
“靖兒。”
有人在叫她。
裴靖一回頭，就看到了剛才那位葬身在大火之中的女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剛才她看到的，當真是發生在懸陽宮宮變那晚的事情嗎？！
“孩子，我是你母親啊。”女人看到裴靖，眼神格外的溫柔，充滿了母愛。“靖兒，我就是你的母親。”
“不可能。”
裴靖下意識後退。
如果她現在腦子裏所聯想到的事情是真的......
怎麼可能？
四十年前那位被推翻暴政，死在懸陽宮大火里的......妖國女君，竟然是她母親？！
鬼才會信。
妖國國破，眾妖慘遭人類的驅逐。
可卻從未聽說過，妖國女君還有個女兒的？！
這一切肯定是那書生變化出來，用來迷惑她的？！她才不會上當呢，她這麼一個自小普通的傢伙，居然會是妖國女君的女兒？
“......妖族壽歲漫長。那時我與他真心相愛，可偌大的懸陽宮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實在冷清。我想要為他生個孩子，他答應了......可是後來......”
韓青。
她說的那個人，正是韓豫的養父，現如今的寧王韓青。
“後來他跟別人串通，裏應外合，推翻了妖國的統治？”裴靖覺得可笑，可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這實在太荒謬了。“那我呢？我算......什麼東西？”
“不，不怨他。他不是自願的......靖兒，他也是被韓宗元給騙了。”
“母親”生怕她會怨怪親生父親，還在為她的父親辯解。“是韓宗元把他送到懸陽宮來的，他感天下人受妖族的壓迫，所以才會......”
所以才會想要幫助韓宗元，推翻女君暴政。
他修為高深，半步封神，自然要衝在最前面，替天下人伸張正義。
可妖族女君，哪是那麼容易被推翻的。因着他容顏極美，氣質脫俗，韓宗元便想了這麼一個法子。
將他送到女君的身邊，伺機裏應外合。
可是誰能想得到，韓青居然會和女君相愛了。
他們居然還有了孩子。
不過這個孩子是個秘密。
白溟身為妖族女君，自然是察覺到了某些人在醞釀的陰謀，她不能讓自己因為懷有身孕，而讓他們以為有機可趁。
她又想要一個和韓青的孩子。
她是妖，韓青是人，普通的孕育，孩子根本無法成形。
所以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是孕育在別處的。
而這個別處......正是她的內丹。
她將孩子孕育在自己的內丹之中。
如此一來，便沒有多少人知曉，她懷有身孕的事實。
可還是有人知道的。
韓青知道，韓宗元也知道......
所以那一晚，懸陽宮劇變。
為了保護將要出世的女兒，她放棄了反抗，讓最信任的人帶走了她的內丹。
而葬身於火海。
“這不是真的。”裴靖心裏憋着委屈，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轉過頭，眼淚撲簌撲簌的掉。“這都不是真的......”
她想像過所有的可能，比如她的親生父母也是妖，然後被人殺了。
師父把她帶了回去。
“所以，你是要我替你去報仇嗎？”
裴靖好像突然就想通了，難怪師父會堅持，讓她為家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