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府慘案
寅時,三刻。
隨着“吱嘎”一聲,大門被推開。一個包覆著碩大斗篷的人影步入李府庭院之中,四周圍黑漆漆的一片,那鞋子踩過青磚,由地下滲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前夜這裏剛剛發生一起了滅門慘案,李府上下二十一口慘遭毒手,無一倖免。
白日裏衙門的人來查過,可惜沒找到什麼線索。七手八腳地將李家的人抬去義莊,封了大門,便撤了去,也沒說什麼時候能破案。
斗篷下的人置身院中停下腳步。突然,蹲了下來,手指擦過地上留有血跡之處,然後慢慢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果然!
又是那被掩蓋的油腥味。
這是兩個月以來,逐州發生的第二起滅門慘案。李府老爺李榫是逐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富戶,以經營米鋪生意發家,也是難得的大善人。
前夜,李家老爺的長子李賀娶妻辦喜事,賓客滿門何其熱鬧,逐州城裏無人不知。然而卻在後半夜發生了慘案,一家老小,一個活口都沒剩下。
恐怕,衙門會將此禍事歸類於劫匪作案,上請天子意,嚴懲逐州城附近的山賊流寇。
可來人似乎並不這麼覺得。
乾涸的血液里藏着一股油腥味,不重,隱匿在血腥味之間,不易察覺。可是這與一個半月之前喬家的滅門慘案頗有相似之處,比如,這油腥味。
是什麼油呢?
那人正疑惑着,總覺着不是什麼普通的油脂味。
“什麼人!”忽聽聞身後傳來一男子聲音,低沉中透着一股威懾之意。
那人緩緩站起身來,伸手拉低了頭上的帽子,遮去了半張臉。故意選在天快亮的時候前來李府,就是為了避免這般狀況,沒想到還是遇上了人。
夜色中,男人身上的那件深藍色圓領袍衫暗浮銀色流光,那絲緞的質感絕非凡品,通身綉有暗紋,腰間繫着玉帶,玉色清透。
他眉眼之間暗含殺氣,修長的手指慢慢握緊了懸挂於腰間的長劍。
劍出鞘。
風聲鶴唳。
浮光略過,那人驚覺而側身躲過,只見長劍浮光將被風吹落的樹葉齊整整的切斷。
葉落於地。
那人看着被長劍切開的樹葉,心中暗生懼意。
想不到逐州城內竟還有如此身手之人?!
他是誰?!什麼來頭?!
顧不得多想,男人上前一步,長劍揮出一道弧光,那人後退半步,劍鋒從喉嚨前半寸略過。驚得一身冷汗,那劍奇快,若非後退這半步,只怕此時已是身首異處。
看來對方是鐵了心要殺人了。
難道是兇手?可並未在男人的身上嗅到妖邪氣息。
對方來勢洶洶,步步緊逼。那人步走游龍,起先倒還能招架幾分。只是男人動了殺意,招招致命,一柄寒鐵劍在手,吹毛短髮,拖延下去未必能佔據上風。
又不知對方身份和來歷,恐將禍事惹大,難以收場,引火燒身。那人靈機一動,一招璇璣手,眨眼間便將對方手中長劍奪來,握在自己手裏。
可男人也非等閑之輩,先前確實沒有防備,讓那人鑽了空子搶了手中長劍,騰起一腿便要踹。那人雙臂交擋,護於胸前,可男人並沒有衝著那人的雙臂踹去,而是一腳踹在了肚子上。
那人失算,生生退了六七步,最終還是以長劍抵在青磚地面上才止住。
疼得額間冒汗。
忽而一聲雞鳴,眼看着天可就要亮了。暗道不妙,那人飛身躍起,踏着院中的石燈籠,躍上房梁,男人隨之一躍跟了上去。
那人回首一劍,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招式再度佔據上風,長劍抵在男人喉嚨前,可卻並未傷及男人性命,只是隨手挑斷了他腰間玉帶,趁他失神,棄劍而逃。
男人再想去追,卻已經看不見那人的影子了。
天色漸亮。
那人捂着肚子逃到一處,疼得厲害,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打斷重續了一般生疼。呼吸漸顯急促,避開了行人,匆匆逃進一處院子就倒在了地上。
“阿靖!阿靖!”一小東西從衣服里鑽了出來,細看,竟是一毛茸茸的花栗鼠。
它費死勁地拉開了那人身上斗篷,露出女子樣貌,只是......那女子乍看之下不同於常人,面上有青色騰印,皮下似有什麼東西遊走。
小東西掰開她的眼皮,那眼睛也與常人不同,只是隨着日出天色大白,她的瞳孔漸漸恢復正常,面上的青色騰印逐漸退化。
“就告訴你平時少吃一點兒,你偏不聽!”小東西氣急敗壞地扯着裴靖的耳朵,想要把她拽進屋子裏,奈何力氣太小,毫無用處。
它叫呆寶,自稱是裴靖唯一的好朋友。
多年前的一個雪夜,裴靖在山裏救下了呆寶,自此以後呆寶便說要報恩,時時刻刻與她形影不離,倒也幫了她不少的忙。
等到裴靖醒來,已是晌午,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鬆了口氣。
一抬頭,呆寶就坐在窗台上望着她,淚眼婆娑,都已經準備好要給她辦後事了。瞧見裴靖“死而復生”,哭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
“......你說你沒事逞什麼英雄,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裴靖無奈,又瞧見呆寶身後,它早就把這半年來藏的糧食都搬出來打包了。這小王八蛋,是覺着她醒不過來,打算埋了她以後就自謀出路去了。
“我睡了多久?”
裴靖翻了個身,首先要確認一點,她到底昏睡了多久。妖化的樣子已經恢復了,倒是比她預計中的提前了兩天,但剛好遇上那男人。
“兩個時辰吧。”呆寶見她醒了,也安心了,又去將打包好的糧食一一藏了回去。
她昏睡了兩個時辰?
回想起還沒解決的麻煩,裴靖也顧不得身體才剛剛恢復,便起身整理,換了衣裳,對着門口的水缸束起髮髻。等到一切收拾妥當,水裏映着的儼然是一少年模樣。
藏起了女嬌娥的樣貌,她扮作男子,是逐州城裏那個熱心幹練的小捕快。
......
“裴大哥!你回來了啊!”宋遙正一籌莫展,餘光瞟見裴靖進了門,頓時間喜笑顏開迎了上去,“裴大哥,你不是後日才回來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裴靖告假七日,說是回老家處理一些雜事。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裴靖明知故問。
“裴大哥,你不知道,逐州城有大麻煩了......”宋遙一五一十的,將前日夜裏發生在李府的滅門慘案說給裴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