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航行
“吵死了。”有人正緩步從我身後向這邊走來。海鳥的嘶鳴聲讓他的聲音和海浪混在一起,像是下午茶一般的慵懶閑適。
眼前的幾個人突然就面色恭謹,“老大。”
哈,老大來了?我謝昭還真是有夠運氣的,在短短的半年裏居然能先後見到兩位大佬。
那腳步聲逐漸近了,就在他距離我還有大概一步的距離時,我把那槍狠狠地一扔,在眾人發出驚呼之時,我猛地一貓腰,抽出腰間的匕首由下而上地向那個身影刺了過去。
我這動作私下裏跟着老張練習了很久,他是特警出身,。這一招算是程咬金最後的一板斧,及其兇狠凌冽。
眼見刀子就要像情人一般吻上他的脖頸,那人居然連動都沒有動。他只是迅速地伸手,任憑那柄尖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手背。
他怎麼可能知道破解的方法?我愕然抬頭,一瞬間與他墨色的瞳仁對視。
“你。。。。”我失聲叫道,“怎麼會是你!”
他輕笑着,狠狠地把那把刀拔了出來。血花四濺,我睜大了眼睛看着他低頭吻上我的嘴唇。
“我要殺了你!”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推開,順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只聽背後一聲鈍響,終於是有個冒失的傢伙開了槍。我的胸前綻放一朵無比凄婉的花,就在這一刻,太陽沉到海面下去了,劈天蓋地的黑暗兇狠地用了上來。我一定是在做夢。這個夢很長又很冗雜,這裏面有大船,有海,有小李散了的瞳仁和他沒有說出口的表白,最詭異的是,裏面還有葉景明蒼白的臉。
眼皮下一直有各種人影在晃動,似乎還有燈光,有腳步聲。等一切都靜了下來,我終於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
這是一間很舒適的房間。與甲板下那間陰暗潮濕的庫房簡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躺在一張靠窗戶的床上,大概是早上,從這裏曬進來的陽光還很微弱。牆角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上,葉景明正坐在那裏,手裏端着本書。
他的樣子和我上次見的沒什麼區別,海上灼烈的日光給他原本像紙一樣的臉增添了幾分健康的小麥色。真是好人不長命,為了活下去,或者說為了所謂的正義,我過得和狗一樣,他呢,居然躲在這裏自在!
“醒了?”他啪地一聲把書合上,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你就是個混蛋!”我大罵道,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繃帶,沒得氣焰就短了三分。只好用眼神表達我的怒氣。
“我是混蛋也好,好人也好,船在沒到智利海域之前,”他懶洋洋地掃我一眼,“你也只好和我住一起了。”
“你會遭報應的!”我刻毒地對他大叫,“只要上了岸,我一定要你的命!”
“是嗎?“他指間一把閃閃發亮的手刺不停翻轉如蝶,那刀刃折射的寒光讓我心裏莫名一顫。
他突然停了手,用兩根手指夾着刀刃貼在我的臉上,只要他稍微一用力,我的臉隨時可能徹底毀容。
“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啊。”他像是對我的驚恐眼神異常滿意,“蘇郁芒再救不了你了。”
想起那個有着澄澈眼神的男子,我心裏莫名地一酸,這距離我被掠走已經過了三四天,他一定是認為我死了。
“你居然還想着他?”葉景明惱火地捏住我的下巴,那墨色的瞳仁里分明閃爍着刀鋒一般的寒光。我對他同樣怒目而視,說實在的,要不是我現在手臂打了石膏,我一定會狠狠地再扇他一個耳光。
看到我憤怒的樣子,他突然地展顏一笑,低頭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嘴唇,舌頭不安分地在我的嘴裏攪動着。我被他捏住了下巴,根本無法掙扎,情急之下只好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當胸就給了我一巴掌,我向後重重地摔在了床上。葉景明嘴角噙着血,毫不留情地壓了上來。
“你一輩子都休想見到他!”他惡狠狠道。
我本來就失血過多,現在一隻手又打着石膏,更是只能聽他擺佈。那些吻落在我的身上,彷彿是熱烙鐵一般地讓我顫慄。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當初,我為什麼會把這樣的一條蛇摟回家?
淚落下來,他像是被燙了一般,手分明地一抖。他這樣地看着我,突然停止了動作,就那樣地望着我,眼神里似乎有哀痛,但更多的是無奈。
“你就那麼討厭我?”他一拳打在了牆上,有血從他的手縫一滴滴地落下來。我被他嚇了一跳,只覺得全身火燎火燎的,一定是那些麻醉劑的藥力開始減弱了。
“好好休息。”他瞅了我一會兒,突然起身離開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他把門甩上了。
我怔怔地瞅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兩隻手捂着眼睛哭起來。
“謝小姐,這是今天的午飯。”送飯的傢伙顯然又換了一個。
“放那裏吧。”實際上已經成為囚犯的我,自然沒有什麼好聲氣,“你可以走了。”
他用一雙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不,不,您還是吃吧,真是求你了!”
也不知道葉景明對他們說了什麼,這傢伙的樣子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昨天那人呢?”我有些驚奇地問他。
“被打了三十皮鞭,還在地下室里蹲着呢。“他沮喪地說道。
我說呢,怎麼這幾天送飯的怎麼只一頓就不見了蹤影。這時,門砰地一聲開了。葉景明掃了那傢伙一眼,突然從桌上拿起了餐刀,一把扯住了他的領子。
“你要是不吃,我就殺了他。”他的聲音冷得就像冰。
我怒極反笑,“你威脅誰呢?殺了也是你的人,你以為我會在乎?”
“是嗎?”他淡淡一笑,低頭用刀一下下地比劃着那傢伙的脖子,“小趙,撫恤金會打給你爸媽的。”
“謝小姐饒命啊!!”他慘叫起來,而那道寒光已經劃破了他的皮膚。眼看着刀刃就要割斷他的動脈,我發狠一樣地抓起勺子,給自己餵了一大口米飯。
呵。葉景明一聲輕笑,驟然地放開了那傢伙的領子。那個可憐的人依舊跪在地上大聲地喘息着,驚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在懷疑頭是不是長在上面一樣。
“早這麼做不就好了么。”他冷冷道,“白白地繞這麼大的圈子。”
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下下地用勺子攪動着那碗蛋炒飯。紅寶石戒指被我緊緊地捏在手心。我知道蘇郁芒會找到我的。他會的。
“你手心裏是什麼?”他眼睛很尖,一把將那枚戒指從我手裏奪了下來。那血一般的光澤折射在他的嘴角,讓他看上去像是個嗜血的魔王,“訂婚他就送你這個?”他的語氣里滿是不屑。
“你還給我!”我大叫着想從床上跳下來,卻忘了自己腳踝上的傷口。眼看着我的臉離地面越來越近,終於被他一把拉了個正着。
“就那麼重要?”他伸手就要把它扔出舷窗,只要一瞬間,那連天碧浪就能吞噬掉我所有的希望。被營救的希望。
“還我。”我低低地說道,再抬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他臉上的冷漠消失了,一種可以說得上溫柔的東西覆蓋了他的臉。空中閃過耀眼的一點紅,他將它扔在了被子上。我忙不迭地撿起它,緊緊地將手攥成拳頭。當初為了聯繫方便,我把定位片粘在了上面的小鑽里。只要我戴着戒指,哪怕葉景明和我走遍天涯海角,海警也一定能夠找到我們。
就剛才這一口,我又覺得噁心無比。說到底本不是我矯情,實在是這幾天吃什麼都沒胃口。說到底也是我倒霉,第一次上船就當了人質。
“頭兒,”就在這時,幾個人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滿面驚慌,“不好了,咱們被海警盯上了!”
“慌什麼?”葉景明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給兄弟們說聲,武器上膛。”
“可是,”瘦高個猶豫了一下,突然指着我叫道,“頭兒,你可別被她給騙了!一定是她向海事通風報的信,要不是這樣,他們怎麼會在咱們屁股後面窮追不捨?”
他這話一出口,一屋子人都狐疑地看着我。我手心裏的汗都浸濕了被褥,這回要是被他們發現了,群情洶洶之下,怕是葉景明也救不了我。
“你不就是怕我給船長告狀嘛!”我靈機一動,索性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指着瘦高個對葉景明尖叫道,“就是他,剛上船的時候潑了我一頭鹽水!”
我的話還沒說完,葉景明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整個人發出一種無形的凌厲,“是嗎,瘦明兒?”
瘦明兒顯然是被他的眼神嚇住了,“我沒有,沒有。。。”
一聲慘呼,瘦明兒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滾出去。”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他說著,轉身遠去。那馬靴的沉重聲音一下下地敲在我的心上,我不覺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