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應該連夜離開這座城市
海平面以下一千米，是陽光都照不進來的深海；在這片深海中，坐落着一座有些年頭的老式公寓；在這座公寓的頂層，有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在這條走廊上，有一個帥氣的男子，有着一個大大的藍色假眼，戴着耳機，正在忘情地跳着“兩隻老虎愛跳舞”！
艾守義感覺自己真的是太機智了，既解決了行走在黑暗中害怕的問題，又舒緩了自己的筋骨，還鍛煉了身體，自己的智商真的是高極了！
他忽然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自己在不久之前，有一段時間也覺得自己的智商很高。
敲了敲下一家的房門，沒有絲毫的反應，艾守義毫不氣餒，把耳朵貼在門上，聽着門裏面的動靜。
嗯？這間屋子裏居然有響聲，除了我以外有別的人還活着！而且那人好像是在……放一首歌，放的歌曲是……“兩隻老虎愛跳舞”！
這麼巧的嗎，整層樓唯二的倖存者都愛聽同一首歌？
沉默了一會兒，艾守義無奈地拍了拍腦袋，苦笑不得：自己戴着耳機呢，聽到的歌聲不是從屋子裏面傳出來的，而是從自己的耳機發出來的。
他笑着摘下了耳機，然後那首魔性的歌曲依舊在自己的耳邊迴響。
從哪裏來的歌聲？
笑不出來了，冷汗瞬間就下來了，艾守義像醉酒的人忽然醒了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回想起自己剛才的種種怪異之處：
毫無緣由的自我膨脹；
在走廊里戴着耳機跳尬舞；
戴着耳機去聽屋內的動靜；
摘下耳機之後，仍然能夠聽到歌曲在自己的耳邊回蕩。
一下子做了這麼多蠢事，就只有一種可能。艾守義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功能，然後開啟前置攝像頭。
他的那隻“大聰明之眼”正在瘋狂地旋轉，閃爍着微弱的藍光，好像迪斯科舞廳里的燈球。
“大聰明之眼”正在降低我的智商，這導致我頻繁做傻事。同時這也說明，剛剛有不可名狀的東西出現了，我還看到了它，大眼珠子為了保住我的SAN值，正在辛苦地降低我的智商。
不然的話，我才不會做在黑暗的走廊里跳兩隻老虎這種尷尬的蠢事。
還好沒有人看到，不然我就社死了，只能連夜坐最早的火車搬離這座城市了。
古怪的歌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那顆發亮的藍眼珠子逐漸熄滅，環境逐漸暗了下來，艾守義第一次看請自己的身後。
手機前置攝像頭傳來的畫面顯示，他的背後，有一隻巨大的黑色眼睛，正冷漠無情地看着他。
那隻愛唱歌的灰“抹香鯨”，就在那裏，就在艾守義的身後，默默着注視着他，看着他那閃着微光的燈球。
艾守義關閉了手機，慢慢地蹲在地上，儘可能地蜷縮自己的身體，將自己隱藏好，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摘下耳機后仍然能夠聽到歌曲。
是因為自己被大眼珠子降智了，犯傻聽錯了？
不是。
摘下耳機后仍然能聽到歌曲，是因為有“人”在唱歌啊。那頭鯨魚在唱歌，唱的歌曲是“兩隻老虎愛跳舞”。
艾守義按住了那隻他因超負荷旋轉導致過熱的大眼珠子，想得更多了：或許那隻“抹香鯨”唱得不是“兩隻老虎愛跳舞”，而是別的歌曲，那種恐怖的、能讓聽到的人喪失理智的歌曲。
但是這隻歌曲被“大聰明之眼”這堵防火牆和諧掉了，然後它順手給我降了智，讓我以為自己仍舊在聽“兩隻老虎愛跳”。
我沒有看到不可名狀的東西，我是聽到了不可名狀的聲音。
……
歌聲漸遠，那條鯨魚離開了。
鯨魚離開了很久，艾守義才站了起來，繼續在黑暗中摸索，看有沒有倖存者，有沒有好心人活了下來，願意讓自己進去坐一坐，完成簽到，領取“古神諾登斯之肺”，獲得在深海中游泳的能力，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那條不懷好意的鯨魚。
但這一次，他再也不敢聽歌了。
他再也沒聽到哪間屋子裏面有聲音，沒發現哪間屋子裏面有倖存者。
好像只有他一個來到了這裏，或者來了很多人，但只有他一個人還活着。
做好準備吧，這或許是一次孤獨的旅程呢，艾守義在心裏嘀咕着，例行公事地敲響了這個走廊的最後一扇門。
門開了。
……
門開了！！艾守義睜大了眼睛，默默地後退了半步，握緊了手裏的撬棍。
然後他就發現他多慮了，門沒完全開，只開了一個小縫，而且門上面還掛着金屬的防盜鎖鏈。
雙方開始隔着防盜鎖鏈謹慎地交流。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門外的是誰啊，有什麼事？沒事我就關門了。”
基本沒有光源，只有屋內有些許的藍光，剩下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對方的身影，只能通過稚嫩的童音，估摸着應該是七八歲的小女孩。
艾守義一把抓住了門，防止女孩把門關上。
“全球遭受了重創，一個大章魚蘇醒了，我們被大章魚困在了水下，我是隔壁的艾叔叔，剛剛簽收了一批裝備，現在我是來救你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等警察叔叔來救我。”小女孩口齒清晰地回答道。
“我不是壞人。”
“只有壞人才說自己不是壞人。”
這可咋整，艾守義撓了撓腦袋，自己往常挺受小孩子歡迎的啊。
“生活物資缺不缺？有沒有食物？有沒有電？”
“物資不缺，食物不缺，但是沒有電。”女孩仍舊抱有深深的戒備。
屋裏沒有開燈，黑布隆冬的，看起來的確不像是有電的樣子。但是屋內閃着藍色的光，可能是某種應急使用的藍色光源。
局面一時間相當尷尬，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小女孩反而先開口了，“我要是你的話，我就不會站在那裏，走廊可是很危險的。”
艾守義心虛地轉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縮了縮脖子，問道：“別嚇我，走廊里能有什麼？
“走廊裏面有個怪人在黑暗中唱‘兩隻老虎愛跳舞’。”
艾守義的臉都綠了。
“那跟我沒關係，那是一個鯨魚唱的。”
女孩的聲音明顯帶有疑惑，“我也沒說是你唱的啊，而且鯨魚還會唱兒歌？更何況，我還看見有個人在黑暗中跳‘兩隻老虎愛跳舞’。”
艾守義的臉更綠了。沒臉待下去了，我應該連夜收拾行李乘最早的火車離開這座城市了。
哦，我已經在海底了，那沒事了。
註：
SAN值：sanity的簡稱，即心智。克繫世界觀中，看見某些超自然的事物、或恐怖過頭的事物，或某些不可名狀的事物時，SAN會下降。當SAN值變為0時，人就會發狂，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