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鐳缽街這地方,就算是警察也不怎麼認真的去管理。
早就有了自己法則的鐳缽街對外來人群並不算熱情,但他們並不排外——因為外來者意味着新的、可以被他們轉換成價值的東西,但是能否將這價值吞入自己口中,還得看自己的牙口是否堅硬了。
二人做着無聊的走訪工作,情報的來源無非就是威逼或者利誘,在找尋過幾個地下密醫的診所后依然毫無收穫后,積極性確實略有些受挫。
與此同時,阿雪的忍耐似乎也到了臨界點。
——說是嬌氣、潔癖都可以,他沒法忍受這裏的環境。
“啊,好臟。真的好亂,沒辦法,誰讓我是居住在雪山上的老妖怪,沒辦法,我就討厭你們人類這一點……臟死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開心,裂口男安撫似的呼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阿雪。”
其聲之溫柔,前所未有。
“……嗯?”
他猛地駐足,走在後面的阿雪差點撞上他的背脊,怎料他輕輕回頭,用十分鄭重的口吻說了句——
“謝謝你。”
“嗯?”阿雪被他的態度所觸動,先是瞳孔縮緊,在短暫幾秒緩衝后,他厭煩的也稍微軟和了些,反問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阿雪明明很討厭這裏,還願意陪着我。”
也許是因為在惡意和絕望中誕生,起到了物極必反的效果,他似乎對純粹的善意變得格外珍惜,甚至在找尋善這方面頗有天分。
久苑能保證,這是充滿真誠絕不摻半點虛假的感謝。
“——真的,很感謝你。”
就像一劑良方,能夠迅速撥開雲霧重見光明。
在聽完他直率、真誠的告白后,方才還喋喋不休充滿怨言的阿雪,微微睜大雙眼,看着面前這位沉穩的同伴,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心中歡欣雀躍,禮炮起響。
(——太有趣了!小百!)
他很快也做出了符合自己形象的回答,說是回答,更像是單方面的發泄情緒。
“啊,誰讓我是長輩呢。照顧你這樣的孩子,也許是我的職責。”他抿唇微笑,“否則家主大人也不會讓我來了,畢竟令人頭疼的孩子也不只是你一個嘛……”
話未說完,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的東西,瞳孔收緊,嘴角噙滿笑意。
他一聲竊笑后,拍了拍裂口男的肩膀,然後指着遠處那個同樣看過來的人。
“哦呀……小百,你看。”
站在不遠處的正是中原中也和他的同伴,即使在這樣的熱天還穿着嚴嚴實實的外套,不由得讓人想替他送上一絲涼風。
阿雪玩心大發,老遠就開始呼着冷氣送去。
那頭感受到涼意的黑西裝們,先是曲起手臂開始思考這盛夏之中冷如冰雪的風是從何處吹來,當他們下意識尋着風望去,就見遠處一位雪發的青年甩開摺扇置於唇邊,笑眼彎彎的看着他們。
中原中也自然也看見了二人組,白色的那傢伙不知道在歡喜雀躍些什麼。
不僅如此,這個完全沒有“見好就收”的概念的傢伙甚至還揚起手臂來打招呼——
“中——午——好——帽子先生~”
被這麼熱情似火的打招呼,還挺讓人難為情的,中原中也想。
只可惜這璀璨的笑容只讓他聯想到昨晚糟糕的回憶:冰雪之姿的青年,和他拋出那誘人的艷色幻想,以及在調侃他過後逃之夭夭令人無語凝噎的事迹。
“……你們退下吧。”他對部下發命令,說完又覺得不妥,改口道:“稍微退後一點。”
遣散了旁邊跟着的兩三個人,他獨自朝前走去。
還未等他靠近,就看見口罩男人的手突然揚起——中原中也下意識的開始準備異能,然而下一秒他發現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白髮的青年正站在口罩青年背後,他捉住了口罩青年的雙手,將他們舉起來。
中原中也認為很荒謬——因為這畫面看起來就像一隻黑貓被人抓起雙爪,用肚皮朝着人那樣,只是放在面前的人做這個動作,竟然有點黑色幽默。
不只是中原中也,被強迫抓着手臂的裂口男也很不自在,他抵抗的發出一句低吟。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別這樣”,但是太弱了根本無法阻止無法無天的阿雪。
“好了,小百,要和人打招呼啊。”阿雪悉心教導起夥伴來,“來~”
想着如果真被人用這種奇怪的姿勢打招呼,搞不好會影響睡眠。中原中也輕咳了一聲,沉聲道:“不必了。”
以他多年來對付太宰的心得,他知道這類我行我素的人最擅長用自己的節奏將話題帶偏,所以他要先發制人。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他表現得比昨天放鬆不少,但依舊很戒備。
“好!我來回答——!”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阿雪高聲回答了起來,“我們在做正事哦。”
他還把裂口男的一隻手舉得高高的,他說:“事實上,我們正在尋找一位‘醫術精湛’的醫生,對吧,小百?”
已經放棄抵抗,開始任由對方擺弄的裂口男:“……嗯,找醫生。”
(……小百?是假名,還是昵稱?)
中原中也看着被口罩遮住臉,但今天的氣質與那晚截然不同的黑髮青年。
(他還真聽同伴的話,是被馴服了嗎?)
放棄了揣測他們之間關係的念頭,中原中也更關心他們剛才提到的關鍵詞。
——他們在尋找“醫生”。
對事業和老闆忠心耿耿的中原中也,很快就想到了自家老闆頭上,畢竟他以前也是做過地下密醫的人。
不過中原中也還是不動聲色,用常規邏輯回答道:“找醫生?生病了嗎?”
“沒有。”黑髮的男人搖了搖頭,“只是……單純的,在找人。”
(找人啊……)中原中也眯起眼睛。
阿雪踮起腳把下巴擱在小百的肩上——對方比他要高一點點。他伸手戳了戳他半邊臉頰,然後對中原中也說:“我們在找的醫生,是做整容相關的。帽子先生也知道,地下密醫里會做整形的可是不少。”
中原中也點點頭。
會去黑診所的,大多是些職業不能見光的人,暴力組織居多,所以在牽扯到一些不太光彩的情況時,他們會去找些地下診所做整容來金蟬脫殼——中原中也覺得,如果做個業務排行,除開常見的刀傷槍傷之類的救治,地下診所第三多的搞不好就是整容。
(不過,既然是整容醫生就和首領沒什麼關係了。)他想。
“是么?”那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就在中原中也思考要不就這麼放着不管他們直接離開時,一直表現得寡言的口罩青年開口了。他不自然的往中原中也這裏瞟了兩眼。
“那個……昨天晚上,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直白的道歉讓中原中也有極其短暫的愣神。
面前的人和昨晚給人的印象相差太大了,如果說昨晚是沸騰的油,那今天就是清透的水——甚至連水波都漾不起來的那種。
怎麼說呢……
面對這種狀態下的他,好像也很難生氣起來。
中原中也發現,這兩人(雖然大概率不是人)都是能讓他啞口無言的存在。
“沒什麼。”他大度的回答道:“只要你們不與港.黑為敵,和我沒有關係。”
“嗯。”小百點點頭。
但他懵懂的反應讓中原中也在心中不由得感慨:也不知道這人聽懂了沒。
想到自己頂頭上司的話,中原中也還是多問了一句。
“……你和廣津先生認識?”
“啊。”他捂着口罩,對中原中也直勾勾盯着他的視線感到害羞,側過頭了頭,但又乖巧的點了點頭。
“是嗎……”
中原中也想起他得到的消息——這個人分明已經去世了。
那麼眼前這個自稱和廣津先生認識的人,也有可能是假借死者的身份另有所圖之輩,更糟糕的說,就算是死後被人利用,同樣有可能。
畢竟他知道有詛咒師這類的存在,既然有咒殺這種技術,好像利用他人的屍體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想到這裏,中原中也原本鬆懈的神經又變得警惕了起來。
“……準確的說,是我生前。”他緩緩開口,他並不是很懂得修飾語言的人,尤其是變成怪談之後,又被都市傳說所影響,已經很難說是和生前的自己完全一樣了。
只不過,身為人類時殘留下的些許勉強稱得上美好的回憶,還沒有被完全抹消掉,所以接下來的話,是他自己想說的——
“那個……昨天晚上的事。能否請帽子先生向廣津先生替我轉達我的……歉意,對不起,以及我很感謝他。”光是說這些話,對他來說已經很需要挑戰了,可是在說話時,中原中也仍是死死盯着他看。
——其實中原中也也是沒辦法,裂口男戴着口罩,又喜歡用側臉對着人,所以他很根本沒法去看對方的表情,再加上他本就是比較直率的個性,除非是和首領,此外說話時他都是很有禮貌的注視着對方的。
只是對裂口男來說,這道視線太猛烈了點。
所以話說到一半,他就又開始不自在的隔着口罩撫摸自己的臉頰,就像是擔心被人看到臉頰上醜陋的這部分。到最後,他竟是直接選擇逃避現實——
“那個,請不要這樣……看我……我……我……對不起!我……我先離開一下!”
說完,他直接推開旁邊的阿雪直接一個人跑走了。
“欸?欸欸欸?”旁邊的阿雪被他一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小夥伴一個人跑掉了。
完全是落荒而逃。
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也是一臉迷茫:“……?”
阿雪立刻開始火上澆油:“啊,帽子先生太過分了吧?不可以欺負小百哦。”
中原中也:“……”
我不是,我沒有。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對上了阿雪灼灼的目光——
“我說,把我的貓嚇跑了,帽子先生要怎麼賠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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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合理懷疑被碰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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