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石座

無盡的黑暗、不斷壯大的紅日、無上肅穆的石座，努力擺出威嚴的乾瘦老頭，這一副畫面詭異，而又可笑。

王子文靜靜地矚目着這好似一場儀式一般的場景，他甚至能感受到小人兒匍匐之時的虔誠。

那巨大的石座椅背，靠着那輪紅日，漸漸的，石座與小人兒匍匐之處，出現了一道紅色的階梯，依舊在不斷地翻湧着。

乾瘦老頭踏足其上，那如同竹竿一般的四肢踩在軟綿綿的階梯之上，東倒西歪，頗為狼狽。

直到他抵達匍匐之地，他的身影竟是憑白地黯淡了幾分。

他目光隨即落在外宗弟子的身影之上，極力古拉地言語了一陣，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只見他，微微噘嘴一吸，突兀的，外宗弟子之中最小的那個身形竟是直接朝着他那兒飛去，眨眼間，竟是與他的身影融在了一起。

那乾瘦老者臉上現出無比痛苦的神情，外宗弟子的面孔在其臉上不斷地衝擊，好似被無形束縛住了一般，一聲聲凄厲無比的尖叫在黑暗的空間內聽着分外滲人。

王子文聽得毛骨悚然，這尖叫竟是能無形之中讓他生出了恐懼。

但很快的，那尖叫便停了下來，黑暗空間再次回復靜謐，只有那紅日依舊撲通作響，且越來越明亮。

乾瘦老頭閉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其臉上的表情依舊無比痛苦，卻再也沒有出現那外宗弟子的面龐。

又不知過去多久，乾瘦老頭睜開雙眼，目光之中有一絲迷茫，但又迅速回復清明。

他的身形，突兀地變大，鼓脹，再縮小，又鼓脹，來回了無數遍，終於在最後停住了，仔細看去，竟是比之前，隱隱大了一圈。

石座之下的小人兒，齊齊再次跪倒，匍匐於地。

他們重複的動作，竟是讓王子文覺得，每一跪，那石座的威嚴便更甚了一分。

乾瘦老頭目光再次落在了外宗弟子之中，那身形第二小的，如同之前那修士一般，也是被其一吸便整個身形一併和他融了進去。

尖叫聲再次響起。

乾瘦老頭的喉嚨中也不斷地發出低沉的吼叫，好似是一頭壓抑着的猛獸。

外宗修士仍舊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直到融入其身體之後，才彷彿後知後覺一般，做出最後一搏，但往往到了最後，依舊是其佔據上風，直至將其全部吞沒。

而其身軀，竟是彷彿因為吞噬了修士而變得逐漸豐潤起來。

乾瘦變成了飽滿，唯獨那乾癟的四肢，依舊如同之前一樣。

一個接着一個，在此地，王子文並未發現十八盟中之人，反倒全是那外宗弟子，有序地按着身形大小，被那乾瘦老頭一個個地融入其身，便是那馮長明也是如此。

“救我！”

王子文只來得及聽到馮長明的一聲悲切呼喊，便見那乾瘦老頭全身骨節凸起，整個身形竟是已然長高了足足一半有餘，變得和一般老者無異。

他再無遲疑，趁着此人滿臉痛苦，似是危機之時，悍然向前衝去，以靈識之力悍然發動突襲。

突兀一幕，另此人完全沒有防備，他如何都想不到，竟是有人不受其控制。

王子文一擊得手，如同一拳狠狠地擊打在一個鼓脹的皮球上一般，那皮球瞬間泄了氣，竟是從此人口中乾嘔出一塊鮮紅的血肉來。

“啊呀打哈！”

此人口中發出巨大的嘶吼聲，王子文卻不明其意，但隨即他就感受到眉心一痛，那不起眼的明黃色絲線卻撕扯着他的意識不住地向前再向前，他的靈識一沉，竟再次無法控制自身。

近前，再近前。

王子文已然看清了那人扭曲的臉龐，臉龐之上冒出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鼓起，看着分外可怖，而他那張開的血盆大口，深不見底，好似能將王子文囫圇吞下。

王子文甚至已經感受到了一股令他作嘔的腥臭味。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王子文怒吼一聲，其腦門處，突然揮出一道劍光，將整個黑暗的空間都照亮了三分，而那明黃色的絲線，便如髮絲一般，應聲而斷。

意識一松，原先牽扯的那種緊縛感便隨之消散，變得尤為清明。

那小人兒愣愣地看着手中，那明黃色的絲線迅速變得暗淡無光，彷彿失去了本該有的生命力。

乾瘦老頭嘶吼連連，他當是根本無法控制其意識，只是一種吞噬的本能在作祟，反倒是那些小人兒有些慌亂地重新列好隊伍，朝着那石座不停地跪拜。

那石座仍舊在那紅日等高位置，王子文卻感覺到它已然降臨在了他頭頂上方，隨時可能會壓下來，將他壓成粉末。

一股巨大的陰影瀰漫在他上方，同樣也伴隨在他意識之中，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他的雙腿如同被牽扯了偉力，隱隱要屈膝跪伏於地，朝着那巨大的石座俯首陳臣。

原來，那石座竟是有這般威能，這才讓那些外宗弟子，一個個像傀儡一般，被此人無情地吞噬。

但王子文偏偏不是那信教條的人，骨子裏缺乏對威嚴的敬畏之心，沒有什麼人可以讓他俯首陳臣。

他昂首，儘管那石座逐漸血色瀰漫，紅光滔天，處於那高高在上，但他，仍舊是平視他的。

石座好似受到了挑釁，一股壓抑至極的沉悶聲響發出，在這黑暗空間裏，王子文頭一回聽到與那紅日悶響的節奏不同的聲響。

“大膽小輩，見尊為何不跪不從？”

“你是個什麼尊？”

王子文笑問。

“大膽，世間只有一尊！找死！”

石座紅芒大盛，竟是真的生生地從空中壓服下來，王子文雙手將其撐住，便感受到了一股真實的偉力碾壓在掌心處，這股力量，越變越大，彷彿沒有止歇。

而那乾瘦老頭，如附骨之疽一般纏在了他的身上，嗅着鼻尖，上下搖擺，一臉滿足享受的模樣，好似看到了世上最鮮美的食物。

王子文暴喝一聲，“滾啊！”

他雙手往上一頂，靈識暴起，雙手化作無數只，那石座竟是硬生生地被他重新丟回了空中，甚至與那紅日撞了個滿懷。

節奏，在這一刻，被打破了！

紅日悶響停滯了片刻，陷入死寂。

王子文看也不看，將那乾瘦老頭一腳踢開，卻猶自不滿，在他身上狠狠地踹了兩腳。

乾瘦老頭髮出一陣低沉的吼叫，看向王子文，目光之中竟是怨毒。

他滿臉的鼓包，正在慢慢地消退，顯露出原本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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