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心疼
貝琳這場病來勢洶洶，高燒不斷反覆。
這麼折騰了一周，不僅她自己變得更瘦了，就連沈繁繁的下巴都肉眼可見變尖了不少。
貝琳清醒的時候，沈繁繁就拉着她說話。
因為醫生也說，她這樣不斷反覆的高燒，並不完全是身理上的疾病。
更多還是心病。
心病自然難醫。
可沈繁繁自認話多，饒是使勁渾身解數，就連壓箱底的笑話都搬出來了，貝琳也還是很少會理她。
就算偶爾給點反應，也是兩眼空洞的看着人，啞着嗓子說兩句自己沒事的話。
“姐，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我要出去說你病入膏肓，都有人信！”
這天沈繁繁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面小鏡子，說話時將鏡子對準了貝琳的臉，讓她看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
然而貝琳盯着那鏡子看了很久，她似乎沒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挪開眼再看向沈繁繁的時候，眼底寫滿了茫然。
沈繁繁：“……”
她乾脆放下鏡子，臉湊過去，“那你看看我，看出什麼變化沒有？”
人心死的時候，眼底神采也會消失。
沈繁繁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個盲人。
從前瀲灧明艷的眼眸，如今就如死水的盛器般，那當中再沒一點光亮可言。
“瘦了。”
不過她還是看出了沈繁繁的變化，緊接着就勸她，“繁繁，我已經沒事了，你的生活重心不該在這邊，所以還是不要再在這裏跟我一
起耗着了。”
“沒事？你管你現在的樣子叫沒事？”沈繁繁動了肝火。
其實她也才經歷過一場生離死別。
她明白那當中的滋味，也明白人面對死亡時的無力感，可也正因為如此，她更明白人不能陷在消沉的情緒里太久，如果一直不往外走，真的很有可能永遠陷在裏面。
真到那樣的程度，就說什麼都晚了。
“你是不是真要把自己折騰死才甘心？你不是不相信他死了，所以連他的葬禮都不參加？既然這樣，你不更應該好好活着么？”無可奈何，沈繁繁明知這會讓貝琳陷入無望的等待中，可還是不得已試圖用這種說辭來開解她。
因為除這之外，沈繁繁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照你這樣下去，你覺得你能熬到他回來么？”沈繁繁一臉嚴肅。
可貝琳卻沒有回答，她靠回床頭，又看向窗外發起呆來。
這次無論沈繁繁再說什麼，她都沒再有任何反應。
沈繁繁十分挫敗，後來索性就什麼也不說了，就這麼陪她獃獃坐着。
結果當天夜裏，貝琳再次高燒。
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時睡時醒，但哪怕醒着也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清醒。
沈繁繁感覺，她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對着空氣又哭又笑的，而身邊的人和她說話，卻難以得到該有的回應。
真放任她這麼下去，沈繁繁真怕有一天她會瘋掉……
幾度猶豫，認真思考之下，天亮后，沈繁繁往北城打
了個電話。
又過了一周，醫生同意讓貝琳出院。
辦理好出院手續，沈繁繁在保鏢陪同下把貝琳送回家，然後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她，“姐，我下午回北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病了一場，貝琳反應似乎變得有些遲鈍。
沈繁繁那話說完，過了好一會，她才看過來。
在她開口前，沈繁繁又搶先一步補充，“這次回去，短時間之內我也不會來T城了，姐，你在T城待得太久了，哪怕是為了外婆也太久了，你的生活重心應該在北城，你是可以把工作推給別人，準備了那麼久的電影說換導演就換導演也就算了，但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女兒在北城，她已經沒有爸爸了，難道你還想讓她也失去媽媽？”
林貝貝……
貝琳眼波微動，可很快就又恢復平靜。
女兒怕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需要她？
她最後還是垂下眼，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繁繁，我暫時不回去了。”
這個回答，沈繁繁並不意外。
但哪怕早有預料，真聽到的時候，也還是有些生氣的。
氣過之後，又心疼。
有那麼幾秒鐘，沈繁繁差點改變主意，也不走了，但想到過去這些天，貝琳在醫院裏渾渾噩噩好似隨時都會凋零的模樣，她到底還是狠下心來，“好，那我去隔壁收拾東西了，我等下直接去機場，就不來和你打招呼了。”
貝琳點頭，“一路順風。”
沈繁繁嘆一口氣，握着拳頭走
了。
別墅里又徹底安靜下來。
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心事，兩隻小狗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圍在貝琳腳邊嬉鬧，它們更多時候就乖乖趴在貝琳邊上，像是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守護着她。
沈繁繁走後不久，方阿姨也來找貝琳。
“貝小姐，我兒媳婦快生了，所以我可能沒有辦法再在您這邊繼續工作了。”方阿姨是來辭工的。
貝琳有些意外，但是並未挽留，只在她離開之前包了個厚厚的紅包給她。
方阿姨不肯收，“貝小姐，林先生給我的工資已經很高了，我不能再額外收您紅包。”
“收着吧，這個不是給你的。”
貝琳把紅包塞給她，“是我給你家即將出生的小朋友的一點心意。”
推來推去，方阿姨拗不過她，最後只好把紅包收下。
臨走，她看看貝琳有些欲言又止，當然更多還是擔憂。
貝小姐這個狀態……
也不知道沈小姐的這個辦法是不是真行得通。
她們都走了，別墅里就剩下貝小姐和兩隻小狗了，等夜深人靜的時候萬一貝小姐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可怎麼辦？
“貝小姐，晚飯我都給您準備好放冰箱裏了，到時候您拿出來熱一熱就能吃，廚房裏的東西都是我歸置的，您要是有什麼找不到的，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想了想，方阿姨還是決定再多叮囑兩句。
貝琳點頭，“好。”
“貝小姐，您明早還要去看您外婆，您一個人住可能早上會起
不來，這樣，明天早上我打電話喊您起床好不好？”
這種時候，饒是貝琳再遲鈍，也不會聽不出方阿姨話里的擔憂，“我晚上睡前會定好鬧鐘，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想不開的。”
她說的這樣直白，方阿姨一時倒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只能咽下到了嘴邊的勸慰，回傭人房拿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腳步聲遠去，接着是關門聲。
那聲音好似在貝琳的世界拉下一道開關，她側躺在沙發上，閉上眼，徹底將自己埋葬進另一個世界裏。
可惜，那個世界也沒有他……
不知過去多久，貝琳蜷起身體，哪怕這樣肩膀依舊抖得厲害。
山洪一樣的思念傾軋而下，將人吞沒。
她真的好想他呀……
混混沌沌睡了一覺，天快黑的時候，貝琳被門鈴聲給吵醒。
別墅里沒有開燈，昏暗中，她一時難以區分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