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沃坦之眼

斯旺的眼裏，沃坦的一隻眼球正凝視着她。——那隻眼睛的瞳孔是猶如寶石般燦爛的萬花筒。——這是每代雷文家族長的標誌，具有預知命運等奇異之能的“沃坦之眼”！在泰西北方的神話傳說里，和沃坦·雷文同名的北方大神“沃坦”在世界樹上倒吊七日，獻祭自身，才獲得窺視世界線的神目。並且，大神沃坦根據這隻眼睛的所見寫下了預言諸神隱遁的史詩“諸神黃昏”。實際上，這枚眼球真正的性質是帝級神“赤帝明尊”留存在這個世界的最大份額舍利。幾百年前還是泰西邊地小騎士的雷文家，正是憑藉這塊舍利建立了超凡家系，步步經營，直到躋身最強大的超凡三大家族。剎那間，斯旺覺得自己全部的技藝、道具和神性部分都被沃坦之眼看透了，她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不得不說，你們的背叛讓我意外。——不過，僅僅是意外，連驚慌都談不上。‘沃坦之眼’告訴我，今天絕不是我的死期，你們只是稍縱即逝的風浪。”沃坦·雷文在寫字桌的另一邊好整以暇道，在他確認完畢前，並不急着出手，“斯旺，是柯西莫在背後策反你吧？——看來柯西莫也在顧慮協會的分崩離析，不敢派遣他的人刺殺，只能唆使雷文家內部的叛賊暗算我，取代我。你在唐國的確成長了不少，達到了高桌候補煉金師的水準，那裏果然也遺留着一些赤帝的舍利——但這還遠遠不夠。我的沃坦之眼已經看到了你死亡的結局——你會成為‘摩羯宮’的一部分，化為諸神的養料。”斯旺已經汗流浹背。——的確，他們此行得到了柯西莫的支持。現在，蛇眼家的柯西莫本人正在冰火島外二百公里的高盧戰列艦“黎相號”上等待他們的結果。礙於協會明面的團結，也為了不被沃坦之眼的窺視，他無法親自到場。如今的沃坦雷文離開了他的帝國，和他的絕大部分靈脈土地隔絕接觸，協會分配給他的二大黃道神殿不可動用，雖然其人仍然保有一頂王神之冠，卻只有冰火島的靈脈靈力可供他使用，只相當於一個在主場的公爵神。所以斯旺幾番掙扎，還是接下了柯西莫給予的這項挑戰。她的參照對象是在卍字會控制的島城時的陸澄——那時的陸澄與沃坦同為“半神”，同樣和本土靈脈隔絕，徒有王神之名，並非不可戰勝，一條大魚人都可以讓陸澄手忙腳亂——現在的沃坦也一定如此。護衛沃坦的雷文家強力守衛或者被斯旺策反，或者被柯西莫麾下的強者引開；此時的沃坦也遠離了他的道具，只有他的半神之軀和超凡技藝可用。但是——真正圖窮匕現，直面沃坦本人時，斯旺仍然忐忑不安到了極點。“沃坦之眼”還認同着沃坦雷文，對他的一切偷襲都不可能。只能正面挑戰，可是近在咫尺，她這個煉金師能否抗下沃坦這個高桌武人的第一波攻擊都是問題——這個人可不是后發制人，先發被制的商人陸澄呀！這個距離，武人決定先手。“老皇帝，你以為‘沃坦之眼’能看到一切命運，其實你是被‘沃坦之眼’詛咒了。”斯旺一時失語，反而前下士林茨卻沒有任何動搖，沉穩平靜地向看死人那樣看着自己的沃坦道，“上一次大戰的時候，想必也是‘沃坦之眼’告訴了你馬克國失敗的可能，你才放棄了抵抗，拋棄了帝國，成為了我們民族前所未有的懦夫！今天，我要告訴你，命運不是註定的！弱者屈服於命運，被沃坦之眼駕馭；而強者戰勝命運，駕馭沃坦之眼。馬克國處在泰西之中，四面受敵，本該毀滅於歷史之中，是強者的奮鬥讓它存續了下去，並且在強者的帶領下將永遠存續下去！先是強者，後有血統。你徒有雷文家的血統，卻失去了強者之心。現在，我代表着馬克人民，來取回我們的東西。”沃坦·雷文成竹在胸的臉龐上終於浮現着被刺激的怒意！——哪怕是在世界大戰戰敗之後，他的臣僚也只敢鞠躬匍匐，禮送皇帝出境。這一生里，唯有眼前這個不起眼的下士敢冒犯自己這個現人神！“下士，我可以告訴你冒犯我的結局是什麼！——我的沃坦之眼裏，你不再是馬克國的首腦，你會像野狗那樣被拋棄在陰溝里，火焰將把你的屍首吞噬乾淨。”沃坦·雷文怒道。斯旺心中大震。——作為雷文家的繼承人，她無比清楚沃坦半神之軀的構成——一半是源自“沃坦之眼”的神力，另一半由“諸巨人”和泰西最後的二大“墮拉功”之一“法芙娜”中和。沃坦是要用“法芙娜”的吐息，還是赤帝的凈焰把林茨化為灰燼？！“老皇帝，盲從‘沃坦之眼’的你又被引導向錯誤的可能了。”林茨蔑然一笑，不知何時，從他的手掌翻開，雙掌各攤開一張塔羅牌，一張“世界”！一張“愚者”！斯旺驚訝。——那是柯西莫·蛇眼的最強道具“塔羅牌”。“世界”啟動，能讓區域內時間停止五分鐘，與陸澄的“太極圖”效果彷彿——都是東方和西方最圓滿的世界的效果；“愚者”啟動，能讓任何選定事項的發生概率不為0。連她不知道林茨與柯西莫達成了什麼秘密協定，借取了那套塔羅牌中最強的王牌。因為“愚者”的存在，本來該處於絕對先手的沃坦被林茨搶先；林茨隨即打出“世界”，把沃坦雷文所在的整個房間與冰火島靈脈隔斷。現在，沃坦的實力只是一個頂尖的公爵神，五分鐘之內，離開了他的剎土境級主場。她和林茨得到了五分鐘向靜止的沃坦隨意進攻的寶貴時間。“墮拉功‘法芙娜’建構了沃坦的身體防禦，他只有‘后心’一個弱點。”斯旺向林茨喝道。——地鳴災異的具現，不死的魔龍法芙娜唯有后心一個弱點，繼承了法芙娜這個中和物的沃坦也繼承了這個唯一軀殼的弱點。——當然，所謂弱點，僅僅是相對於沃坦其他僅亞於黃帝舍利的部位而言。仍然需要戰列艦主炮級的攻擊才能擊穿。林茨的手豎為刀，繞向雕像般矗立的沃坦后心，他的五指尖蕩漾起鍊金術般的血紅能量！這就是洞穿法芙娜弱點的殺招！——沃坦用神眼看得清楚——那並不是真正的鍊金術，而是方才交付林茨的國家契約從馬克國汲取到的近萬國民靈魂能量！——這個下士的冷酷無情和超凡能力超乎他的想像，剛剛在國家契約上籤署了名字，就能爐火純青地駕馭，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眼皮也不眨地犧牲那些炮灰。“倏！”沃坦動了，在林茨那凝聚了近萬靈魂的手刀觸及自己的后心之前。像他這樣的武人強者，達到了實境世界所能允許肉體的極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世界”的時停。現在的林茨半個身子才繞道沃坦身後，半個身子留在起身沃坦的眼前，沃坦的拳頭已經撞在了這半邊身子上。“嘭！”彷彿挨了一記反器材步槍，林茨被一分為二，他繞到沃坦身後的半個身子沉重地倒在地板上，那枚手刀終究沒有碰到沃坦的后心，這半邊身子開始着火，像澆了汽油般焚燒起來；沃坦眼前的另半邊林茨身子被他的拳頭擊飛，直接化成了肉末。“樂師，這就是你被火焰吞噬的結局。”沃坦道。他的沃坦之眼終於看穿了林茨的根底——這個人是協會記錄之外的超凡者，扮演a、魅惑a、小丑a和戲法a。在漫長黑暗的底層流浪生涯之中獲得了匪夷所思的生存技巧和洞察人心的能力，又憑着對人心的揣摩討好烏合之眾而在戰後的選舉機制之中呼風喚雨。可惜，在絕對的強者面前，這毫無用處。“解析逆構！”在沃坦最後掐滅林茨的生命之前，斯旺·雷文終於反應過來，她的煉金之手搭在了老皇帝的腰上。——本來只有林茨和斯旺兩人可以在世界之中行動，沃坦憑武人神軀削弱世界影響強行突破，先取不熟悉的林茨，后對付知根知底的斯旺。不過，在這個“世界”的範圍內，沃坦畢竟不能隨心所欲，行動大為遲緩。本來絕無可能被非暴力系擊中的自己，還是被斯旺碰着了。“滋滋滋！”沃坦的腰部竟然像熔岩那樣在熔解！——沃坦皺眉。此生之中，“法芙娜”之體首度被破，而且不是最弱的“后心”！——斯旺把她搜集和融合的所有赤帝舍利集中在這隻鍊金術之手，施放出了和沃坦的赤帝舍利同等質量的凈焰，同時以“演繹a”高速解析本就知之甚詳的雷文族長之體，進行煉金師獨門的，可以分解所有原子級以上物質結構的“解析逆構”。“你相信這樣做，柯西莫就能保證馬克國的和平與未來嗎？”沃坦質問斯旺。——沒想到斯旺這個雷文家公認的繼承人已經成長到這等地步——單憑“煉金師”的造詣，就已經是高桌煉金師魯道夫之下第一人。但是，沃坦只能終結這個家族的天才了。——不能和自己同向而行，唯有這個下場。——沃坦的腰部並非后心那樣的核心，過了眼前這關，可以憑墮拉功之體從容修復。——斯旺能在自己這個武人眼皮下碰到那裏，殊為難得，但也到此為止了。“老皇帝，我並不相信柯西莫，但你是我們取回本該屬於馬克國的東西，麻痹柯西莫的必要犧牲。”奄奄一息的林茨響起聲音，從他僅存的一半身子裏增殖出肉塊，重新形成另一半身體的骨骼和輪廓！——沃坦側首，沃坦之眼看到十萬靈魂注入林茨的身體！——這不可能！哪怕是他在皇位上時，一次也只能汲取一萬臣民靈魂。否則，上下離心，國家契約非得失效不可。為什麼有那麼多馬克國人願意奉獻給這個什麼都不是的東西？——他不是貴族，沒有家系，只是一個流浪漢和下士呀！“民眾愛我，不是出於功利心，而是為了我們的國家，為了與我一起走向勝利，否則，就為我而死。——君主，這是你這個懦夫不能理解的東西。”——馬克國人民在填補林茨半殘的身軀，無怨無悔地給他力量。沃坦怔住了——只有在狂熱的中世紀十字軍時代才有那樣的事情，這種奉獻怎麼可能在如今這個工業革命后原子化的現代社會發生？斯旺的煉金之手把在沃坦的腰部，在這個致命的時刻，他已經無法轉身迎接真正的強敵，前所未有的洪水猛獸！“喀！”林茨的手刀插入額沃坦的后心，二萬修復自身，八萬靈魂刺入沃坦的核心。沃坦的一枚瞳孔開始擴張，渙散；唯有那枚沃坦之眼不變，凝視着林茨徹底恢復的臉龐。——“你的確沒有看到‘沃坦之眼’的終末，但‘沃坦之眼’沒有告訴今天是你的終末。預言之眼，也是欺詐之眼。今天它拋棄了弱者，重新選擇了強者。”林茨道。——沃坦·雷文死亡。斯旺緩緩放開了解析逆構沃坦·雷文之手，她的聲音里猶有餘悸，“——林茨，你準備怎麼處置他的遺產？”林茨向斯旺·雷文鞠躬道，“女公爵，啤酒黨將支持你繼承雷文家的族長之位和‘摩羯宮’——沃坦之眼和半神之軀都將成為你的養分。希望，你能早日適應半神的身份。——‘馬克國’的一切靈脈和‘國家契約’則由我掌管。”“還有那座‘獅子宮’呢？”斯旺問。“高桌武人沃坦雷文既然已經故去，下次高桌會議請你提議將對應武人的‘獅子宮’轉讓給柯西莫麾下的人物。——我們要順應柯西莫的心愿，向世界呈現不同於沃坦雷文的和平友好的姿態。”林茨道——這當然是馬克新帝國重新武裝前的煙霧彈。不過，和平主義者只願意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下一次高桌會議，會是一場勢力大洗牌呀。”斯旺感慨道。“你還可以在下一次高桌會議試着拉攏高桌巫師‘土御門昴’，或者擬任的高桌獵人‘林洋’。”林茨建議道。他為馬克國設定的戰略目標首先是泰西，不妨在得逞於泰西之前，先和東方的神秘勢力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