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捨得

等陸澄和林洋從南極返回南洋三寶城的時候，已經是戰後十八年二月中旬。那日，與柯西莫達成私下協議，消滅吉姆爺的十個小時之後，協會花旗國分部的救援船抵達密大站廢墟。恢復體力的林洋率領生力軍重臨南極夏季站，摧毀了徘徊在那裏的蛸神眷族和虛境出口。陸澄不置可否地看着“瘋狂山脈”的遺骸由花旗國的救援船搜集回國——目前的唐國暫且沒有破解古老者科技的科研能力，他只能捨棄。另外，在那十個小時，陸澄悄悄回收了南極的企鵝在和吉姆爺之戰中獲得的智慧——確切說，他把有靈智企鵝的魂魄納入了王神剎土之中。這個人類主導的星球，已經不能容許另一個成規模的智慧生命群體出現。在頂級生物學家查爾斯和救援隊眼裏，上萬突然開竅的企鵝在戰鬥中盡數死亡，對人類不構成任何威脅了。其實，在南極的另外十二個坐標處，由上萬升天企鵝傳播的智慧已經在種群里潛滋暗長。如果陸澄不做任何干涉，企鵝漸漸聰慧的真相總會被後續各國的科考隊員發現，這個世界人類連自身不同膚色的分支都滿懷歧視和戒備，屆時八千萬的企鵝種群勢必難逃人類的屠刀。作為企鵝十三部的圖騰神，他只能把人類和企鵝之間潛在的矛盾預先消弭。陸澄回收的南極各地的企鵝魂魄進入“太歲公明王神”的虛境剎土，分配到虛擬姑蘇、虛擬定海衛等城市落戶。而在實境世界裏，那些企鵝重新回到了進化機制設定的常規軌道上。當它們在實境世界活動的時候，虛境的它們處於睡眠狀態；當它們在睡眠入夢之時，那些企鵝才會在虛境世界醒來，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發展被陸澄點燃火種的文明。無數歲月之後，企鵝文明在虛境會達到何種程度，陸澄完全不能預料。反正，這個時代，沒有一個企鵝會把夢裏的經歷帶回現實。做完這一切，陸澄回想到他在這個世界見過的無數只有三到七歲兒童智力的貓兒和狗狗，甚至聯想到更多更多的物種。——在這個平庸世界的平庸面貌下，這些動物是否另有一個屬於它們的更加燦爛的世界？——人類擁有智慧的這個世界，其他動物失去了獲得智慧的資格。但在另一世界，也註定如此嗎？林洋這個獵人預言的那些“貓的剎土”、“狗的剎土”真的存在於某處嗎？陸澄的確看到過白帝麾下的貓兒世界。少司命和灰貓判官也的確向他描述過那樣一座貓兒掌控的城市。可如今，唐土剎土境以下更深的虛境沒有通行的路徑，剎土境以上的虛境空空蕩蕩，一切都只存在回憶里，而回憶隨着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可靠，變成和瘋言瘋語差不多一樣不可置信的東西了。假設有一天，陸澄能夠隔絕一切神秘，他所做過的一切，也會變得像天方夜譚一樣。——陸澄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能否甘心這樣？——如今戴上了三頂王冠的他，到了那個時候，真的能把這三頂王冠毅然決然地都摘下來？可如果陸澄本人都做不到拋棄他擁有的神秘，又怎麼能說服三大家族帶頭拋棄神秘呢？——陸澄開始頭疼，關於這個問題，他的思考到此暫停。還有一件事情，他也要打消協會的疑慮。——最終落到陸澄手裏的“生命果實”的處置問題。——按照“海主原則”，這枚“生命果實”只能為爭奪的勝利者所有。陸澄是這場從古老者開始，綿延了不知多少時代的最新勝利者，只有陸澄對這枚“生命果實”有使用資格。同理，協會如果不把陸澄消滅，這枚生命果實只能留在陸澄手裏。可另一方面，協會並不樂意看到陸澄使用這枚“生命果實”。這個星球上持有最多“海主舍利”份額的勢力非三大家族的威勒家莫屬。吉姆爺在他們眼皮下搜羅到這個星球第二多的海主舍利，妄圖靠這枚“生命果實”凌駕威勒家之上。威勒家並不願意出現這個世界再出現第二個吉姆爺。陸澄為免樹敵過多，也和柯西莫承諾唐土方面只是保留但不會使用這枚“生命果實”。無論他還是林洋的神力結構穩定，都無法和這個“生命果實”融合直接獲取其知識力量，唐國的科技離古老者的也相距萬里，可預見的未來沒有破解后間接利用的可能。他們可以放棄暫且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確保已經入手的“人馬宮”和林洋的高桌獵人席位再沒有變數。陸澄便保證，他去泰西時也會攜帶“生命果實”同往，憑着林家與威勒家在大航路公司數百年的合作關係，應該能打消威勒家的顧慮。威勒家、蛇眼家和陸澄達成了私下和解，東瀛人也要吞下巨蟹宮，罕見地與陸澄一致。那麼，陸澄只需要回南洋等待下一次的高桌例會集體表決通過，就能暢通無礙地行走泰西，另外帶上雪姐去馬克國做秘密手術了。陸澄和林洋的船在返程時繞開了波納佩島。——高桌商人韋恩負責對眷族偷襲后的波納佩島的清洗，島嶼附近海域成了隔離地帶。同時，也由韋恩和花旗國的海軍搜尋蛸神在南大洋的另一個虛境入口，並且予以摧毀。——東瀛人和他們的海軍在這次南極調查損失慘重，昴還要被調去泰西觀察，實在不願意再在對抗邪神的戰線消耗國力了，乾脆把擦屁股的事情扔給了花旗艦隊。船在波納佩島更北的“新澤蘭島”港口停靠的時候，陸澄和林洋還收到了嚴駿人從唐國發來的電報。嚴駿人那邊也得到了陸澄在南極取得戰果的消息和他們返程的安排，他則把兩條要情發到了新澤蘭島。第一條，鑒於陸澄為唐國獲取了“高桌獵人”席位，取得了遠超秀帥時代的成就，唐國的超凡者大受鼓舞，凝聚力大為提升，南方的天文社和北方的營造社進一步合併的計劃也提上了日程。只要調查員協會正式通過了林洋“高桌獵人”的任命，唐國的天文社和營造社也會即日改組為“聯合社”。聯合社的社長自然仍舊由陸澄擔任，哪怕他在泰西三年，依舊是唐國超凡者毋庸置疑的中心。——具體的日常事務當然由其他超凡者管理，陸澄樂得做甩手掌柜。第二條，在陸澄南極調查的同時，唐國的政壇也發生了變化。——南方系大佬的新式軍隊北上驅逐秀帥死後，群龍無首的北方勢力，如果不出意外，南方系能在玄都組建起新一屆內閣。他們需要“聯合社”的支持，這是至關重要的風向標；作為回報，大佬會在組建內閣后保證新官方對“聯合社”的撥款。——唯有社長陸澄可以答覆大佬。參考了聯合社的共同意見，陸澄在新澤蘭港口給大佬的對口秘書“倪女士”回電，允諾了聯合社對官方的支持。有聯合社撐腰，東瀛人也已經氣沮，想必新官方能夠給唐國帶來一段休養生息的日子。憑唐人的聰明勤奮，陸澄惟願即便到了沒有神秘的那天，唐國也能自立於世界。完畢這兩樁事情，他和林洋才到了三寶城的港口。王嘉笙開着一輛越野車，載着雪姐和易安來迎接陸澄二人。不過半個月，易安憑藉“多聞”的能力，以二十倍的學習速度，已經把泰西語言學得流利無比。小王沒有她那樣好的記性，但為了雪姐，也努力掌握了馬克國的日常會話。那陸澄也不重複勞動，直接抄易安的作業，復刻她學會的泰西語言了。越野車經過林家一片片望不到盡頭的橡膠種植園和咖啡種植園。忽然，林洋皺起了眉頭。她指向眾多焦枯的田野，問小王道，“我們不在的時候，三寶城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瑪腰林，比起唐國大佬的信，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我們沒有在電報里向你提。”小王眨巴了下眼睛道，“你和陸澄不在的時候，島上的土着發生了暴動，燒你們林家的種植園。你家的團練隊長老黃帶私兵打死了幾十個土着，平息了事態。”林洋的臉色沉了起來——以為她這個世界頂級的超凡者不在，那些猴子就能翻天了嗎？陸澄不知道這位資本家平常有多麼苛待勞工，遭到了這種報應。他關心地問易安，有沒有受驚？易安是超凡者，但是老婆遇到暴徒時，陸澄自動忽略了這點。“沒有事。林洋，你不會怪我們吧——我勸小王和雪姐不用超凡力量幫你的團練。你的團練不能選擇談判，偏要使用暴力對付勞工呢？”易安嘆息。“我的團練一向很講道理，這裏的土着勞工也一向很安分，一定是另有煽動者在搞事。你們審問出帶頭的人是誰嗎？”林洋的語氣里不善。“這樣啊……指使土着的人逃走了，只聽被你的團練關在集中營的勞工說，他們的頭頭也姓‘林’。”小王尋思起來。“難道是我媽的另一個兒子？”陸澄譏諷道。“哦，那個頭頭叫‘林登萬’。”王嘉笙想了起來。“林家沒有生過這種混蛋。”林洋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