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已校對】
季雪庭仔仔細細地觀察着面前的少年。
季雪庭至今為止總是這般叫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幾乎是在明示對方,自己覺得他真的很可疑。
但這麼久以來,吳青卻始終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他甚至都沒有再做什麼事情來證明自己的可信,而是十分坦然地將自己的可疑之處昭顯出來然而偏偏就是這一點,又與季雪庭記憶中君道一的行事脾氣一模一樣。
不過季雪庭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這些思量透露給吳青的,眼看着少年秀麗的面龐變得蒼白,季雪庭忽而一笑,彷彿自己之前不過是在與他鬧着玩一般開口道
“說起來我確實已經看過了那枚魂楔。”
這倒是實話,只不過是在他們回到破廟之後季雪庭才抽出空來,把玩着醜陋的木珠,窺見那些對於他來說無聊透頂的往事。
“其實裏頭也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我看到的不過是個倒霉蛋跟一個無情人攪和在一起,於是兩個人都過得苦不堪言。”季雪庭語氣平淡地說道,然後他從懷中拿出了那枚木珠,放在了桌面之上。
“苦不堪言……”
吳青垂下了眼帘,喃喃重複道。
季雪庭道:“沒錯,你可還記得這些魂楔為何都是這種醜陋粗糙的模樣?”
沒等吳青回答,季雪庭回想着自己之前窺見的那段往事,唇邊泛起一抹沒有溫度的淺笑。
……
喂,木頭,以你現在的修為,即便抽出自己的木芯,應該也不會馬上就死吧?
穿着錦衣的浪蕩公子在一個月色正好的夜晚,忽然沒頭沒腦地衝著身邊人說道。
已經被賜名為君慕青的男人抬頭看了君道一一眼,然後便點了點頭。
是的,若只是一小截的話,我不會死。他非常老實地承認了。
即便有着人類的外形和人類的名字,光是從他這個行為上就能看出來,他依舊只是一隻懵懵懂懂,對這世間人心險惡一無所知的異類。
君道一聽到這裏,唇邊笑意頓時加深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月色之下,君道一的容顏俊美得不似凡人。他湊了過來,貼在了君慕青的身側。
即便只是一段魂楔中的回憶,季雪庭依舊可以感覺到君慕青此時此刻的悸動與歡樂。
給我一段木芯好不好?我剛好需要那個做材料!
緊接着,君道一便笑嘻嘻地說道。
君慕青愣了愣,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
可是,即便不會死,對於我們這種木精來說,抽出木芯也會
痛不欲生外加長時間的虛弱嘛,這個我知道。
君道一道。
你知道?
對啊,這也沒什麼關係吧,反正也不會死,而且我真的很需要木精的木芯做材料,這玩意去別的地方也不好找,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要啦。
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君慕青輕輕地說道。
好,我給你。
……
“這些東西之所以這般醜陋,是因為它們都是由君道一,也就是你親手所制。呵,君慕青為了討好你,即便你要求青木木芯,他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最為重要的一部分軀體抽了出來。”
“只不過拿到手之後,你卻並沒有十分在意此物,而是將它隨手雕刻成了各種無聊的小物件,口口聲聲地說著,既然原材料乃是出自君慕青身上,那麼他所制之物自然也應該讓君慕青隨身攜帶。”
於是便有了丑得讓人不忍直視的木簪。
讓人看了直皺眉頭的木珠。
想來若是拿到了第三枚、第四枚魂楔,大抵也是這般讓人啼笑皆非的樣貌。
然而一旦想起回憶中君慕青親手抽出木芯帶來的劇烈痛苦,如今季雪庭再看着這些小物件,是怎麼樣都不可能覺得好笑的。
恰恰相反,他只覺得可悲至極。
他沒有再說話,房間中倏然安靜了下來。
吳青的目光落在了木珠之上,他的眼神有點空,彷彿在努力回憶着什麼。
“我不記得了。”
半晌之後,他才輕聲說道。
“這些日子,要是關於術法的事情,我只要想一想,多少都能想起點什麼,但是只要是關於他的事情,我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說到這裏,吳青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可以稱得上是真實的表情。
那是一抹混雜着無數困惑與茫然的哀傷。
“真的好奇怪啊,為什麼只有關於我和他的過去我想不起來呢?他讓我喝下忘憂,就是為了讓我忘記這些事情嗎?”
季雪庭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也許到了最後,他看清楚真相之後,卻始終無法搞清楚自己究竟該如何面對真實的君道一。對着明明應該恨之入骨的人,卻無法拋下心中所愛,到了最後只能灌下忘憂,以為這樣一來兩人就能重新開始”
“我先回魂瓶了。”
吳青忽然開口打斷了季雪庭的話。
“我,我累了。”
他有些慌亂地說道。不等季雪庭回應,少年人的鬼影倏然一閃,已然消失。
季雪庭看着座位上兀自顫抖的魂瓶,忽然淡淡一笑。
“其實不過都是一場幻夢而已。”
明明房中沒有旁人,季雪庭還是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地將吳青不願意繼續聽下去的那段話說完了。
之後季雪庭嘆了一口氣。
他抬手封住了魂瓶上的封印,隔絕了吳青五感。
收起魂瓶時,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吳青之前所說第三枚魂楔就在截雲山。
一想到這裏,季雪庭不由有點頭痛,心道:要不還是早點休息吧。
畢竟萬一在截雲山遇到所謂的老熟人,便是一件耗神耗力的苦事。
季雪庭打了一個冷戰,心情有些沉重地站起身來走向自己的床鋪。結果剛上床,正欲躺下之時,季雪庭忽然眯了眯眼,直覺被褥之中有什麼地方不對。凌蒼劍隨着他的神念一躍而起,劍尖猛然探入被褥之中然後一挑。
被子被掀開,隨之從被子深處被趕出來的,是一條肥碩圓潤粗壯的漆黑蛇影。
季雪庭:“……”
黑蛇:“……”
黑蛇盤在凌蒼劍的劍鞘之上,壓得凌蒼劍劍身都微微向下傾斜。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暴露,這條蛇非常努力地將自己蜷縮得緊了一些,但一雙圓圓的豆豆眼卻始終凝在季雪庭身上。
跟之前展露在季雪庭面前的念蛇比起來,如今天衢身上冒出來的那些念蛇形態或多或少都有些變化之前天衢仙君的念蛇大多猙獰可怖,蛇瞳猩紅,牙齒尖利。
可如今的念蛇從身形上來看卻是圓潤了許多,豆豆眼,圓圓頭,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季雪庭冷漠地審視着自己眼前的這條,驟然看上去倒真的很像是天衢不小心漏在外界,又遵循本能跑到他被子裏的念蛇。
但有一點讓人在意的是,這條念蛇的雙額之上,有兩點瑩潤半透明的小角。
雖然尚未完全探出來,也能預想到,一旦長成,這將會是兩隻犄角。
而若是普通念蛇,可不會生出這種異狀。
季雪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道:“天衢仙君,你怎麼來了?”
念蛇的動作一下子僵住。
本想努力纏上凌蒼劍的尾巴尖一個不小心,直接耷拉了下去。
連帶着它整條蛇都往下垮了垮。
而眼下見季雪庭喊出自己名字,這條“念蛇”眼看着隱瞞不過,終於無可奈何地展開身子,從劍鞘上跌落下來。
凌蒼劍在蛇影脫離之後甚至都沒有理會季雪庭的暗自呼喚,忙不迭地一躍而起飛快地躥回了劍架子上。
白髮仙君恢復了人形,偌大仙君訕訕站在季雪庭面前,只是看着後者,卻不敢吭聲。
良久,季雪庭開口冷靜地問道:“天衢仙君深夜造訪是有什麼事情嗎?”
天衢看了季雪庭一眼,耳朵忽然紅了。
“阿雪,我是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狀況。之前在山洞裏我神志不清,全憑本能驅使,實在是太過冒犯。阿雪,你要知道,那絕非我本意。”
季雪庭:“無事。”
天衢:“你之前還說你現在身體虛弱……”
季雪庭:“尚好。”
天衢:“若是你不嫌棄,我給你渡一點靈力吧。”
季雪庭:“不用。”
天衢:“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很擔心你。”說著說著,淡淡的紅暈從天衢的耳朵一直蔓延到了臉頰之上。
“我原身的舌頭上有細細倒刺,會留下一些毒素。那些印子若是置之不理,只會愈發麻癢腫脹。我只是想替你拔除那些毒素而已。還有那些牙印也……也需要我來……”
天衢說得有些結結巴巴。
季雪庭聽得分明,身上各處的瘀痕牙印瞬間也開始隱隱作痛。
明明是修行了無情道的人,可這一刻心中卻平白生出了一抹惱羞成怒的情愫。
“此事不用天衢上仙費心。我自會處理。”
季雪庭生硬地說道。
“還請上仙回吧。”
他正要轉身,可天衢猛然抬手抓住了他。
“阿雪……”
一個用力,季雪庭的領口頓時散了大半,露出了胸口層層疊疊的斑駁痕迹。
作者有話要說: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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