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異種子
清晨,太陽懶悠悠的探出天邊,穿過薄霞,鋪來一抹柔和的光輝,正好落在那遠方的山頭上,金燦燦的,有一些耀眼。
雲霞漸漸被染成了淡紅色,約隱約現間,恰似剛從美夢中醒來那少婦臉上的余紅,帶着羞又滿心喜悅。
大地依舊披着他的灰黑色睡袍,像個貪睡的小孩,還在春與秋的大夢裏徘徊……
“唦,唦,唦……”
密林里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聽着像是急不擇路的小鹿,亂鬨哄的,沒有一點節奏。
眨眼之間,便見一道青影從林子裏跳了出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名瘦削的青衣少年。此子中等身材,肌膚黝黑,看着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生得尚不算難看,只是眼是眼鼻是鼻的,平凡得不知怎樣描述好了。
一句話概括,就是那種掉進人海里任誰也不會在意一眼的人。
少年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條條絮絮的在風中飄着,露出了一副結實的身板。
他的手上和身上都劃了幾道猙獰的血痕,紅瘮瘮的,見血又見肉,或者是在奔跑途中被樹枝劃破的,又或者,是被人用利器所傷,誰知道呢?
少年伸手拭了拭額上的汗滴,從凌亂的頭髮上抖落了幾片枯敗的殘葉,樣子真是足夠狼狽了……
他靠在一塊岩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卻不忘低頭看了眼手中那株赤紅色小草。
這小草生了兩片對稱長葉,從根須往上,顏色越發鮮艷,到了頂部更是一朵如紅寶石般的五瓣朵兒,甚為奪目。
“老大,在這邊!這裏有一小塊碎布……”不多時,林子隱約傳來了一陣呼喊聲。
“媽的,這幫傢伙瘋了嗎?追了一整晚還不肯放手!”少年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抬頭瞟了四周一眼。
他眯着眼,目光閃爍,下意識的輕咬着下唇。
片刻后,少年抬頭看了密林一眼,彷彿下了個狠心,銀牙一咬之後,便沿着一條極不顯眼的下山小徑狂奔而去。
約莫半刻鐘后,又有四名漢子先後從密林里鑽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名身着粗布長衫的中年男子,模樣頗為俊朗,留着一紮羊咩須。男子身後左右各跟着一名彪形大漢,其中一名身穿黑色勁裝,鬍鬚滿臉,是個面目猙獰的粗人,另一名則是個身穿灰色破舊僧袍的野和尚,而在野和尚身旁還跟着一名乾瘦如猴的矮子,此人穿着一件土黃色衣衫,額頭尖尖,生着一對三角眼。
中年男子看着面前擺着的幾條小路,冷哼一聲,略帶怒意的衝著那位乾瘦矮子喊道“候風,還不快去找找那小子往哪邊逃了?”
聽言,那矮子連忙走前幾步,然後又跳上了一塊大石,鼠目眯成線的搜索起來。
“馮三,你也不要閑着,一起過去幫幫眼,若是讓那小子跑了,有你們好看的!”中年男子又指了指那名鬍鬚大漢,罵道。
那大漢倒是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搔了搔後腦,邊走邊嘀咕道“老大,追蹤這種精細活俺干不來,嘿嘿,待會捉到那小子,俺第一個把他撕了。”
“彭老大,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野和尚隨意的四處打量了一眼后,撇了撇嘴,淡淡問道。
彭老大正要開口罵馮三的,聽了野和尚的話,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轉過頭看着那野和尚“我已經說過了,那小子偷了我的東西。”
“呵呵,區區一株赤血草竟讓你急成這樣,彭老大,這可不像你呢。”野和尚似笑非笑的看着彭老大,眼中卻是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縷寒芒。
彭老大冷冷的看着那野和尚,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在責問我?這裏沒有外人,把你的話說明白點,別像個女人似的藏着捏着。”
“哼,到底誰藏着捏着大家心中都有數……”野和尚對彭老大利劍似的眼神視若無睹,冷笑處之。
彭老大抬起頭,有意無意的看了馮三一眼。他眯着眼看了野和尚一會,突然冷笑道“戒能,我彭康從來不勉強人,既然跟着我干讓你如此不快,從今往後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野和尚微微一愣,旋即陪笑道“彭老大,我們合作多年,也算是拜把子的兄弟了,你……”
戒能話沒說完,卻不想彭老大突然動手,熊腰一扭,側身一記神龍擺尾朝着戒能的小肚橫掃而去。
戒能怎會想到,一個合作多年的朋友,竟然一言不合便動手,又驚又怒,倉促之下只好雙臂交疊,護住身前。
“呯”的一聲,彭康的重腳狠狠踢在戒能雙臂上,砸得戒能連退了數步,才堪堪站穩。
“彭康,你這是何意……不好!”
戒能怒不可歇,正要破口大罵之際,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勁風撲來,哪裏還不知道有人在偷襲。
說時遲那時快,他大喝一聲,猛然轉身,順勢推出一掌。
轟!
結實的手掌與偷襲的拳頭撞到一起,激蕩起一股勁風。
一股巨大的反彈力從手掌上湧來,戒能頓時感到胸口氣血翻湧,“噗”的一聲,噴出一道鮮血,身體如斷線風箏一般倒飛而出。
偷襲之人不是馮三又是誰!
馮三佔了先機,倒沒有如戒能那般狼狽,一連倒退了幾步便站穩了身形。
他瞪大眼,臉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殷紅,隨即喉嚨動了動,一條血線便從嘴角鑽了出來。
“他奶奶的!”馮三啐了一口。
他的爭條手臂彷彿廢了一樣,麻麻木木,除了在不停的顫抖外,居然連半根指頭的動憚不得。
且說彭康,見戒能偷襲得手,不由冷笑一聲。隨即腳下一蹬,飛身躍起,凌空一腳踢在戒能的小肚上。
“啊!”
戒能發出鑽心的慘叫,像皮球似的,被彭康踢回馮三身前。
馮三咧嘴一笑,抬起腳往戒能胸口猛的踩下。
“啵!”的一聲,整個胸口塌下了大半。戒能頓時怒目圓瞪,眼球巴不得要瞪出眼眶,他張了張口,鮮血卻不停的從口中湧出。
沒一會,見着他的身體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呸,他奶奶的,俺早就不爽這頭禿驢了,以為開了三條武脈就能上天了。”馮三惡朝屍體狠狠的吐了一口。
“處理得乾淨一點。”
彭康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甩下一句話后便走到侯風身旁,問道“情況怎麼樣?”
候風淡淡了掃了那邊一眼,若無其事的笑道“嘿嘿,老大您放心,這小子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你真那麼厲害,我們就不用追了一整晚都沒追上了。”
候風尷尬的搐了搐嘴角,低聲道“那小子的逃跑功夫確實有一手的……”
“哼,幾個拓脈境武者居然追不到一個凡人小子,想想都覺得丟人啊!”
…………………………
半日後
彭康三人神色驚慌的從一處密林里跑出來,三人皆是披頭散髮,衣衫上掛滿了斑斕的血跡,狼狽之極。
“唬……”
幾人沒走多遠,林子裏又撲出來一頭似豹非豹似狼非狼的猙獰凶獸,此獸如黃牛一般大小,一身黑漆漆的皮毛上卻是鮮明的畫著一條條不顯規則的雪白裂紋。
這頭凶獸站在一塊大石上搜了一番,見四周連個人影都沒有,便一邊憤怒的低鳴着一邊鼻子猛動的嗅了嗅,然後怒吼一聲,才轉身返回密林……
“他奶奶的,那小子太狡猾了,居然把我們引到裂紋豹的老巢里……哎呦,痛死俺了,臭猴子,你能溫柔點嗎?!”
在一條校小溪邊,馮三裸着上身坐在一塊大石上。三人中算他的速度最慢,所以這次他遭了最大的罪,古銅色的背上劃了一道深深的爪痕,血肉模糊,血水還在不停的往外滲,而候風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幫他清洗着傷口。
彭康看了馮三一眼,臉色陰沉如水,卻是一聲不吭。
“老大,這小子的身法好不詭異,彷彿有點齊家長猿秘法的味道?”候風想了一會兒,略帶凝重的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幾分相似。”彭康沉吟片刻,又道“天風郡的三大家族中,齊家是出了名護短的,此事必須謹慎,我們先把那小子的底細摸清楚再說……”
“他奶奶的,俺才不管他是哪家子的人,齊家也好,劉家也罷,就算他老子是皇帝老兒,也照樣保不了他,俺不把這小子撕成片,俺誓不為人!”馮三一時激動,忽的站起身衝著彭康二人大喊道。
“你給我坐下,傷口要是重新破開,麻煩就大了。”候風吃力的把馮三摁回石塊上,又道“馮獃子,你激動個毛,那小子若真是齊家某個重要人物,別說報仇,我們三今後也甭想在這一帶混了。”
“俺不信……”
“你給我閉嘴,蠢驢一樣的腦殼,就知道蠻幹,你這毛病再不改改,我們總有一天被你害死的。”彭康用力把手中的石塊扔進溪水裏,濺起了一朵很大的水花,他瞪了馮三一眼后,又轉過頭陷入了沉默。
馮三被彭康一頓臭罵,頓時就慫了,連忙道“老大,俺知錯了,俺一定改,一定改的,大不了這仇俺不報了。”
“哼,仇是一定要報的,但需要把握好時機。”彭康掃了眼前兩人一眼,冷冷的道“不瞞你們說,這小子手上有一樣東西,不是他該得的……”
………………………………………
山野間一方雜亂的水草叢中,突然盪起了一陣輕波,仔細一看,竟有一個人頭正悄悄的從水底冒了出來,赫然正是那名狼狽逃跑的青衣少年。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頭,雙眼碌碌的打量着四周的動靜,待確認周遭沒有危險了,這才慢慢的游至岸邊,爬了上岸。
少年癱在岸邊一塊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累得如一條死鱔,連眨個眼都勁都沒有了。
他定定的看着天空發獃,也不知在想着什麼,過了好一會,這才被一陣瘮人的山風吹醒,少年眼中光芒一閃,逐從腰間的小布袋中掏出那株赤色小草,細細的打量起來,嘴邊時不時流出滿足的笑容。
這少年名叫辰風,一個山野小村裏的野孩子罷了,跟彭康幾人口中的那個齊家拉不上半毛錢關係,他自然也想不到自己小時候模仿野猴子跑跳動作而學來的身法,會給彭康幾人帶來如此大的困惑。
休息了一會,辰風終於恢復了一些氣力。他慢慢爬起身,四周打量了一番,便慢悠悠的走進了一處小樹林,片刻后,又抱着一把乾柴回到了小溪邊。
辰風利落的架起柴堆,拿出火石,生起火。
他將身上濕淋淋的衣服脫下,不由皺起眉頭,這還是衣服嗎?就是幾塊勉強連在一起的碎布罷了。他嘆一口氣,還是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架在火堆旁烘了起來。
辰風往火堆里添了幾塊木柴,便坐了下來,逐又拿着那株赤色小草滿心喜悅的欣賞了一會後,這才慎之又慎的收回布袋中。
“這一株赤血草至少也有五十年葯齡了,在宋老兒那賣上兩三百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吧,嘿嘿,冒險進入了大荒深處,總算有了點收穫……”辰風躺下身子,翹着二郎腿,一臉得意的自道。
頓了頓,只見其兩眼一亮,看是突然想起了一些重要事兒,便急忙拿起另一隻黑色布袋,並從裏面拿出一枚碧綠色的種子。
這枚種子比蠶豆大不了多少,卻很是特別,如同一枚很美的玉石,色澤鮮艷,又帶着一種柔和的光韻,看着好不舒服。
“這是什麼植物的種子?居然比生鐵還要重很多!”
辰風拋了拋種子,越發覺得此種子不凡,這東西在黑暗中還會發出絲絲綠光,比寶石還要好看三分。
“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沖這枚種子而來的……”辰風漸漸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無意間發現某處山崖上長着一株赤血草。這赤血草成熟後會發出淡淡的紅光,白天很難察覺,夜裏就好辨認多了。
他攀上山崖,剛將赤血草採摘到手,卻見天際突然畫過一道並不顯眼的碧綠色光芒。這道靈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才幾個呼吸而已,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辰風站在高處,正好看得很清楚,那靈光就是在對面山頭沒了蹤影的。他心中一動,辨明了方位后立刻尋了過去。也沒有費多少力氣,辰風很快便在野地里找到了這枚泛着淡淡綠光的奇異種子,只是他還來不及細看,彭康已經出現了,於是才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這東西恐怕有些來歷,說不定還是件寶物呢!”
想及此,辰風也不禁搖了搖頭,自嘲自己又作這些春秋大夢了,真是無聊呢。
他伸了個懶腰,便躺在石塊上稍作休息。被彭康那些人追了一整夜,鐵人都會累的,現在心情一放鬆,困意自然如潮水一般湧上來了。
一覺醒后,已是日落西山了。他懶散的走到潭邊洗了把臉,然後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選擇了一條小路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