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休了他
鍾雲煙一臉誠懇地看向族長:“太姨婆,我豈是那般不知事的,祖母對我那般好,我自是孝順她的,昨兒我見着知縣娘子並未告狀,只要阿爺和大姨莫要再逼我,這些年來的欺辱我忍下來倒也無妨,否則,便是那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呢。”
鍾族長聽聞鍾雲煙並未告狀,便鬆了口氣。
鍾袁氏和鍾青書對視一眼,也放鬆了下來。
“你倒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鍾族長滿意看著鐘雲煙,誇道。
旋即又看向鍾青書,斥道:“你一做長輩的,還不如四娘一個小輩懂事兒,成天幹得都是甚麼混賬事!還不快跟人四娘賠禮道歉!”
鍾青書聽懂族長的意思,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錢袋,神情猶豫不決。
這錢袋裏頭裝着十三兩銀子,是她東拼西湊借來的。
來時族長讓她帶着那賣掉二郎的十三兩銀子,來跟四娘賠禮道歉,許能讓四娘打消了告她一家的念頭。
可如今四娘並未告狀,這銀錢她給出去豈不是虧了?
鍾袁氏心裏的想法同鍾青書一樣,他眼睛轉了轉,扯了下鍾青書的衣袖,又看向鍾雲煙。
笑道:“這都是一家人,哪裏有隔夜仇,四娘,我聽說你把那許家的酒肆也盤下來了?你這麼點歲數,哪裏能管得好生意,且你這宅子還有這麼些下人要管教,不若趕明我搬到這縣裏來住,也幫你管管家和外頭的生意,算是阿爺同你賠罪了,你看如何?”
鍾青書眼睛一亮,忙點頭附和:“四娘,你阿爺說得不錯,別看你阿爺一夫道人家,可畢竟要比你見多識廣,家裏的宅子和那麼些田地他都管得好好的,往後你阿爺幫着你管着家和鋪子,你也能省心。”
一旁的鐘族長有些沒眼看這倆人,但想着鍾雲煙如今家業大了,雖不知曉這錢財怎麼來的,可鍾雲英若有鍾雲煙的幫扶,日後科考定順暢些,倒也未吭聲。
鍾雲煙把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唇角扯出一抹笑來:“太姨婆,我跟雲英姐乃是同根生,雖不願跟雲英姐多計較,卻並未說不跟阿爺計較。”
說著垂下眸子,聲音沉了下來:“倘若祖母還在,定是要休了阿爺,以正家風的!”
鍾袁氏聞言臉色一陣青白,怒得站起身來,狠狠瞪向鍾雲煙:“你這小畜生說的甚麼鬼話!”
鍾青書的臉色也有些難看,斥道:“四娘,你怎麼跟你阿爺說話呢!他好歹是你嫡親祖父!”
“就是,我是你祖父,你就該孝敬我!竟敢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我看你是反了天了!”鍾袁氏氣道。
鍾族長也滿臉不贊同道:“四娘,當今聖上最重孝道,如此忤逆不孝之話,往後莫要再說。”
鍾雲煙卻慢條斯理整了下衣袍,站起身來,帶着身浩然正氣,一人氣勢壓倒三人。
“太姨婆,四娘並非不守孝道之人,只是這孝也分大小,生養之恩大如天!三年前那徵兵令下來時,我娘去求過阿爺借錢,好繳稅抵役,可阿爺把我娘趕出了門,分文不肯借,眼睜睜看着我娘一個文弱書生去那戰場上送死!如今我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倒好,明明知曉我娘走了,家中只有個爹爹支撐,他還整日虐待我爹,我爹便是被阿爺虐待至死!如今又要賣我兄弟,又縱容大姨打我,他根本就是算計着讓我二房絕後!阿爺他未生未養,便逼着我越過母父和祖母去孝敬他,未免太過可笑!”
“天下的男子都該謹守夫德,三從四德阿爺做到了哪般?像阿爺這般不守夫德之人,一旦妻主沒了,便要害妻主女孫,此等惡夫便是教當今聖上知曉了,都該拉他去斬首示眾!我若還孝敬縱容他,那旁的男子皆去有樣學樣,沒得亂了綱常!如此大的罪過四娘如何擔負得起?”
她大義凜然說完,又看鐘族長,詢問道:“太姨婆,您家中女孫繁盛,女婿孫婿也多,若家中出了此等惡夫,又該當如何?”
鍾族長聽着鍾雲煙說完,不由垂下眸子,沉思了起來。
鍾袁氏被鍾雲煙一番話氣得頭頂都要冒煙,偏生他平日只會耍些小聰明,哪裏跟人講得過大道理。
他抖着手指着鍾雲煙,氣急:“你、你這個小畜生!竟敢如此編排我!我、我殺了你!”
說著,便要往鍾雲煙的方向撲過去。
這時鐘族長回過神來,掄起拐杖一掃,打在鍾袁氏的腿上,便讓鍾袁氏摔了個跟頭。
鍾族長用拐杖敲敲地,沉聲道:“混賬東西!以往是我鍾家太縱容你這惡夫了!”
摔倒在地的鐘袁氏仰起頭來,一臉懵地看向鍾族長,他沒想到鍾族長竟然會動手打他。
鍾青書也怔了下,連忙去扶她爹,又看向沉着臉的鐘族長:“姨婆,您……”
“如此不守夫德之人,我鍾家留不得你!回去我便代我那過世的侄女給你休書一封,從此往後你便不再是我鍾家的人!”鍾族長怒道。
鍾雲煙的話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雖說她不在乎鍾雲煙受不受人欺負,可她在乎她的女孫後代受不受人欺負。
她家裏的女孫也有孩子不是跟着自個夫郎生的,難不成若女人不在了,這些男人便能反了天,害死妻主留下的骨肉不成?
此等風氣萬不可助長,她今日必須拿這鐘袁氏開刀,也教她鍾家的夫郎們都長些記性,以正家風!
“族長,您……您要休我?”鍾袁氏大驚失色,頓時腿腳一軟,又癱倒在地。
鍾青書也急道:“姨婆,您何故要聽四娘讒言,休了我爹?我爹他犯了何錯?”
“犯了何錯?如今村裏頭誰不說這袁氏不守夫德?也就你被他給矇騙了!再則雲英日後若是中了功名,再做了官,有個如此不守夫德的祖父,你教她如何有臉面做人!”
鍾族長已經執意要休了鍾袁氏,說罷不再理會這二人,沉着臉便往外走,連招呼都沒跟鍾雲煙打一個。
鍾青書一時怔在那兒,竟有些被族長說服了。
這時徐映雪才端了壺茶進來。
她掃了廳內一眼,見鍾族長已經走了,鍾袁氏這會兒癱在地上,鍾青書也垂頭喪氣站在一旁,她便識趣地只給鍾雲煙倒了一杯茶。
鍾雲煙慢條斯理坐下身來,端起茶杯,神情淡淡:“映雪,送客。”
“是。”徐映雪應了聲,便衝著地上二人道:“二位,請吧。”
鍾袁氏頓時抬頭看鐘雲煙,一雙眼睛通紅,充滿了恨意:“你這個小畜生!當初你娘生你出來之時,我就該淹死你!你就跟江氏那賤人,還有你那畜生娘一樣,都該死!都該死!”
鍾雲煙瞥向他,神情淡漠,也未開口說話。
說起來這鐘袁氏也是個不幸之人,可惜愚昧無知,找不到不幸的根源,造了這許多孽,內心依舊得不到解脫。
鍾袁氏原是滿腔恨意,可對上鍾雲煙那雙無悲無喜的眼睛,也不知為何,一時竟怔在那,再罵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