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楔子二(二)
這一支同樣由潮汐戰艦組成的艦隊,只有三艘,但是分別由三隻妖獸充當縴夫,一路拖行着。從那三艘潮汐戰艦艦底大塊大塊的馬牙污漬可以看出來,潮汐戰艦必定是從靈界甚至是鏡界某地而來,航程幾乎要到達潮汐戰艦的極限了。艦底那些馬牙污漬,對潮汐戰艦、星舟的航行都有極大的負面影響,通常會由妖獸充當縴夫將戰艦或星舟拖去船行碼頭或者星殿的軍港進行清理。
“那是鯤?”路大為終於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鯤是一種體型巨大的妖獸,外形與蝴蝶有些相似,有一對頭鰭,胸鰭翼狀,尾細長如鞭,具尾刺。妖獸一旦修鍊出妖晶之後,如同魚兒有了魚膘,便可以在靈界之中遊走。
而鯤平日裏在靈界遊動,慢吞吞的,離遠了看去像是一張巨大的地毯飄在空中。但是狂躁當中的鯤卻極具攻擊性,一對翼狀胸鰭如同一對圓月彎刀一般,比軀體還長出一大截的尾刺反卷過來可以輕易的刺透前方的任何目標。
隨着品級的晉陞,鯤的體型也與日俱增,速度方面也是日新月異。晉級到三品的鯤,自身速度可以輕易的達到大音境界,眨眼之間的工夫便可以將一隻同品級的妖獸給大卸八塊!
大音境界,是星器為星弓的星君的登堂境界;追風境界為星弓的有成境界;而星弓的大圓滿境界,則是射日境界!
如果說追風境界的星弓所射出的星矢是先聲奪人,那麼大音境界的星矢則是“先於聲奪人”!這種境界取名來自於“大象無形,大音希聲。”越好的形象越飄渺無形,越好的音樂越寂靜無聲。大音境界的星矢,往往是箭矢及身了仍未聞聲!謂之希聲!
除了自身可以達到大音境界之外,鯤還能夠使用大音作為種族天賦。當鯤點亮自身妖晶之時,儘管全身形成一種有類似於篩子一般的劇烈震動,卻悄無聲息,即便不與對方接觸仍然可以攻擊對方的妖晶;而鯤在透支妖晶進入晶化的爆髮狀態之下,甚至可以直接將對方妖晶化作一堆的齏粉!當然了,妖獸之間的種族天賦也是相生相剋的,倒也不是說鯤對上任何種族的妖獸都能討得了好。
除了個體的強悍之處,鯤還是一種群居的妖獸!一個族群動輒數百上千隻鯤,單單一隻三品鯤已經比十二羽的潮汐戰艦體型還要大幾分。當數百上千隻鯤充當縴夫,用它們的細長的尾刺來勾着卡巴拉戰艦巡狩困敦大陸各部洲的時候,那遮天蔽日的壯觀景象會讓觀禮者由衷的產生高山仰止的感嘆,深深的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神族在十二座星落大陸之上,正是由十二個鯤族群充當縴夫,將不利於在靈界航行的潮汐戰艦、卡巴拉戰艦拖入或者拖離星殿的軍港。
於是,就這麼自然而然的,三艘分別由三隻鯤充當縴夫的潮汐戰艦,在不經意之間與四艘潮汐戰艦、五艘星舟,對小村落形成了四面八方的合圍之勢。
“順風船行的相關人等不必參戰,以免傷及無辜。”一位白衣祭司從潮汐戰艦的飛廬之中走了出來,站在高台之上,居高臨下的對路大為說了一句。
白衣祭司身形修長,丰神俊朗,一雙黑色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稍微看多一眼甚至會有迷失於星空之中的錯覺!
路大為連忙低下頭去,連聲唱喏,然後回身作了幾個手勢將白衣祭司的諭旨傳回到了七羽星舟。
星殿祭司全都是光頭,以示與魂士天靈蓋上的賦魂玉髓之間的區別。至於神仆、神族軍團士兵,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是通常是不能蓄髮髻的,因而神仆、士兵通常都是短寸的髮型。這種現象則被茶樓說書人調侃為“頭髮短,見識長”。
“恭迎神使!”紅衣祭司以及潮汐戰艦甲板上的眾人整齊劃一的向著那一位緩步走了下來的白衣祭司躬身行禮問好。
剛剛回過身來的路大為,這才知道這一位看起來與普通人並無二致的青年竟然正是困敦大陸神族唯一代言人!
當星君晉級為星尊之後,可以將自身的感應方圓收斂到極致,甚至同為星尊也未必能夠察覺到面對面的這一位究竟是凡人還是星尊!
在神使的肩膀上方,有一隻與茶樓話本當中描述的鬼魂幾乎沒有區別的靈獸懸浮在那裏,以一種油燈火舌的姿態緩緩飄動着,不過如同一個碟子一般大小,身上的靈紋如同清晨薄霧似的若隱若現,精美絕倫!
神使作了一個手勢示意眾人不必多禮,然後向著前方那一座小村落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去吧!這次可別再跟丟了啊!對方可能也有靈獸,須小心應對!”
那一隻靈獸原地歡快的轉了兩圏,算是唱喏,向前方滑翔而去,然後一陣清風拂過,薄霧一般的靈獸像是被風吹散了似的便完全斂去了身影,杳無蹤影。
看到路大為瞥了一眼靈獸消失的地方,神使先是對紅衣祭司頷首示意了一下,然後才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這一隻三品拘魂靈獸,跟了我好多年了,一直不捨得換。”
“神使殿下對一隻靈獸尚且如此有情有義,實在是我困敦大陸億萬民眾之福氣啊!”路大為雖然不知道神使怎麼突然會有興緻跟他這個不過只是四品的星使閑聊,但是場面話還是得接上一兩句的。
紅衣祭司收到神使頤指氣使的命令之後,向著旗手比劃了兩個手勢。
潮汐戰艦、鯤、星舟,在旗手號令的指示之下,開始向那一座小村落駛去。
“解鎖!”
每一艘潮汐戰艦之上都是由艦長發出了指令,那些祭司、神仆、士兵紛紛點亮自身的星海,強行解除了星鎖。
星君初醒之時在前額會點亮第一顆星辰,通常分為啟明星以及長庚星。而點亮啟明星的則是武星君,點亮長庚星的是文星君,兩者之間的區別不僅僅體現在所使用的星器之上,還體現在兩者修鍊出來的星海所具象的區域。
武星君體內星海是分佈在全身;而文星君體內的星海則是集中分佈在頭部。
而當文武星君晉級為星尊之後,體內星海同樣晉陞為星域,一旦激活星域仿如一片星空驀然浮現。在星域之內,運行的是星尊自身所悟、所掌握的道。
此時,兩側的潮汐戰艦、星舟、鯤已經是圖窮匕見,不再掩飾動機,在距離村落三四里的位置直接排出兩段散兵線,左右夾擊。潮汐戰艦、星舟的羽帆盡數展開來,奎紋炮塔、奎紋炮的星紋也全部點亮。
三隻鯤的尾刺相繼脫離了潮汐戰勝的牽引鉤,然後激活了各自身上的靈紋,將軀體轉化成了水幕一般的半透明狀態;胸腔內的白色妖晶先是發出流星一般的熾熱光芒,然後便一陣霧化斂去了妖晶,將這要害之處隱形。再接着,那三艘遠航的潮汐戰艦幾乎不分先後打橫了艦身,一側六座的奎紋炮塔、奎紋炮已經完全激活,星力在象牙球一般的奎紋炮內形成了各種形狀、五光十色的電鏈,每一層的象牙球各自有各自的轉動規律,嗤嗤作響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一品鯤,魔王等級......”路大為禁不住咋舌,咕噥了一句。這種品級的鯤相當於是族群內的族長、族老,怎麼可能還來當勞什子縴夫?!
潮汐戰艦相當於是一座移動的紋器陣,航行時激活奎紋,由艦長坐鎮艦橋的飛廬之中掌控大局。這時的潮汐戰艦相當於是太極陰陽魚圖當中黑魚的白眼,在潮汐戰艦星紋所營造的星域之內仍然是可以通過紋器、星力進行攻防的。當然了,如果要繼續航行於靈界之中,還是得靠鯤之類的妖獸來充當縴夫。
看來星殿神使此次圍捕魂士已經作了萬全的準備,是志在必得的。
三艘遠航的潮汐戰艦、三隻一品鯤,形成了一道散兵線,封鎖住了那小村落的一側;另外四艘潮汐戰艦、五艘星舟拉成一道弧形的散兵線,與友軍形成了三面合圍的佈局。
正所謂圍師必闕,留出來的缺口是通往靈界方向的,魂士如果操控着混沌化成的雲道便可以騰雲駕霧,闖出合圍。
戰艦、星舟上的神仆、士兵隨手的拋棄了已經成了廢品的星鎖,紛紛進入作戰位置。
“錘!”
其中一位祭司輕叱一聲,右手一招,一柄幾乎比人還要高的星錘便浮現在了他的手掌上方數尺左右的半空中。鎚頭黑色如玄鐵,上有精緻華美的星紋;錘柄上有栩栩如生的龍族飾紋,像是了一根蟠龍棍。
其他神仆、祭司當中有大半呼應道:“錘!”
“這是星殿一十八般星兵之首的蟠龍錘?!”路大為驚呼了一聲:“這是大多數武星君都想擁有的星器啊!”
神使此時已經失去了淡興,只是輕笑了一下頭,不置可否,轉身緩步拾級而上,走回到作為潮汐戰艦之艦橋的飛廬之中,坐回到那一張獸骨製成的床榻之上,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作為潮汐戰艦的艦橋,有資格擺放在飛廬內的都是極有特殊意義的戰利品。獸骨通常是狩獵魔獸、魔王而得的獸牙、爪子、紋甲,不一而足。
“是的,蟠龍錘的鎚頭化為玄鐵品級的星鎧,錘柄則化為玄鐵品級的蟠龍棍,沒有一件多餘的鎧件或者多餘的星紋。”紅衣祭司踱到路大為身邊,接過了話頭,簡單的介紹了兩句。
就在紅衣祭司說話間,那一件蟠龍錘自行解體為鎚頭與一根蟠龍棍;鎚頭又四分五裂,散開了來,如同數十件積木一般,當中每一件積木再次解體成更多的部件,有各種形狀。這時,才能清晰的看出來那些部件其實就是一件一件鎧甲的部件,有拳套,戰靴,護腕,護臂,披膊,護脛,胸甲,背甲,頭盔,不一而足。
那些比部件還要零碎的規整甲片,大約有數百件,一眼便知是星鎧部件之中的山文甲。武星君的星鎧樣式大致分為三類,相同品級之下,由低到高分別為:鎖子甲、魚鱗甲、山文甲。這種排序其實與武星君所修鍊的功法是密切相關的,高品級的功法,星鎧等級自然也相應更高。
困敦大陸大小部洲所使用的山文甲,顧名思義,是指甲片形狀如白文的“山”字。其札法十分獨特,為“錯札法”,即通過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如果甲片製造精巧劃一的話,製成全甲甚至不需一顆甲釘,也不需一根絲線或皮筋!
廣義上來說,星鎧當中也包括文星君的星袍,不過星袍的主要用途自然不是近戰而是對文星君的各種增幅;而狹義上來說,星鎧是武星君所獨有一種星器,由大星錘之中而來。
大星錘一分為二,一部分為星鎧,另一部分則為星兵。武星君修鍊功法,在功法不同的境界會得到不同尺寸大小的鐵胚。而武星君的小星錘,則是在冥想內視狀態之下用於對鐵胚進行千錘百鍊,逐級提升其材質,然後再通過小星錘來鍛打成型,得到所需要的各種樣式的星鎧部件。
若要是說大小星錘之間的區別,可以說成一個“主內”,另一個“主外”。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整套由上千件大小部件、甲片所組成的山文鎧在不到一呾的時間之內便自行歸位,穿戴完畢,將那祭司化身為一尊威風凜凜的巨靈神。
“兵!”
招出蟠龍錘的祭司再次輕叱了一聲,手中虛握着的蟠龍棍像茶樓話本里的金箍棒一般變長變粗了一大截。
星君的左右雙手是溝通外界星點與星君體內星海的橋樑,一旦雙手接觸到了星兵任意一處,便會自行斂去。這種現象並稱為“止兵”。
星君對星兵的操控其實是通過感應力來實現的,距離雙手越近對星兵的操控能力自然越敏銳,因此星兵看起來都像是被握在手中一般。
止兵通常是會出現在星徒品級的星君身上,以及在激烈的戰鬥過程當中感應力受到自身或外界嚴重的干擾之時也會出現止兵。
其他招出大星錘的武星君,大星錘同樣出現了解體,也大多是由鎚頭化作全套或半套的星鎧穿戴在身上,星兵則是多種多樣,有星刀、星劍、星槍、星錘,正是十八般星兵。
至於武星君之外的其他星君、祭司,除了極少數如同神使一般的白衣祭司,基本上都是文星君,並沒有星鎧,取而代之的是具象出來的兜帽法袍,名為“星袍”。星袍兜帽之上,是文星君體內的星海所形成的星宿圖;星袍之上,是具象出來的錦繡十二章紋,堪稱華服之典範!
說時遲那時快。
星錘、星鎧招出並進行分解的時長就有些參差不齊了,但是費時最長的也不會超過三呾的時長。畢竟品級高的星君着甲速度同樣快,那是千錘百鍊而成的功夫;而品級低的星君着甲時的星鎧部件相應也少,所花費的時間自然也少。兩下相抵,因此彼此着甲的時間都是差不多的。
此時,潮汐戰艦、星舟皆已經飛臨小村落上空,那些神仆、祭司就這麼從舷邊縱身躍下,下餃子一般。
村落里的氣死風燈,油燈,火把,安安靜靜的燃燒着,不時發出噼啪的爆裂聲來。沒有村民出來東張西望,甚至連理應守在村頭村尾的馴獸也不見一隻!這種水靜河飛的詭異場景,與星殿的興師動眾,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星殿軍團並沒有急於進入村落,而是依據星兵類型擺出了數十個陣形來,這一次倒是將村落四面圍了起來。陣形最前沿多數是手控星盾的星君,也有一手星刀一手星盾的星君;陣中通常還有三五位不等的星弓,拈弓搭箭,引而不發;至於那些星刀、星劍、星槍,或者雙星兵的,都在陣中戒備着,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紅衣祭司轉身看向神使,並沒有得到進一步明確的指示,便招過旗手來,沉聲道:“難道唱的是空城計?傳令下去,先用艦炮洗一遍地吧!”
旗手也不需要再向神使請示,唱了聲喏,便將旗語傳遞給了其餘的潮汐戰艦。
七艘潮汐戰艦,每一艘潮汐戰艦單側共有六座奎紋炮,總共有四十二座奎紋炮火力全開。
大多數奎紋炮使用的是由星力通過星紋轉化成的炮彈。炮彈五顏六色,每一種炮彈的效果都是不盡相同的。尤其是彈丸尺寸較小的炮彈,前後炮彈幾乎連成了一串珠子,然後反覆在村落各處抽打着。這些炮彈的呼嘯聲混雜在一起,鬼哭狼嚎一般刺耳,炮彈炸開之後簡直就是震耳欲聾。
少數幾座奎紋炮用的是球型電鏈一般的攻擊,在那些炮彈肆虐過後的斷壁殘垣之上製造出一陣陣的電閃雷鳴來。個別的奎紋炮甚至將電鏈當作了鞭子,在村落當中來回掃蕩。數輪球型電鏈過後,整座村落已經化為一片廢墟,想找到一樣高過車輪的東西也是極難的。
“止!”
旗手傳達了紅衣祭司的最新指令。
剛剛將另一側船舷掉轉過來準備繼續“洗地”的潮汐戰艦終於安靜了下來,奎紋炮上的星紋仍然亮着,保持着足夠的警惕。
“尋常的雲境之地也會由魂士通過符籙設置結界來防禦妖獸的偷襲啊.......這裏居然沒有?魂士不激活雲紋的話,多半也是抗不住這七艘潮汐戰艦的艦炮洗地的吧......”紅衣祭司咕噥了兩句,轉頭對旗手揮了揮手,說道:“搜!”
星殿軍團五人為一伍,像篩子一般對一片廢墟的小村落進行了細緻的搜查。
潮汐戰艦的“洗地”,或許更應該稱之為“掘地三尺”。
困敦大陸各部洲都設有蒙學館,大小村落通常也會備以束脩,聘請老師前來授課。
授課自然免不了談及天地。對於小學員們來說,“天”太過於遙遠,通常都是三言兩語帶過,而說一說“地”。
地,以名山為之輔佐,石為之骨,川為之脈,草木為之毛,土為之肉。三尺以上為糞,三尺以下為地,重陰之性也。
土地,以名山作為它的輔佐,石頭作為它的骨,河流作為它的血脈,草木作為它的毛髮,土壤作為它的皮肉。地表三尺以上是地氣,三尺以下才是地,是陰氣聚積的地方,或者說三尺以下是元炁聚積之地亦無不可。
雲境之地,元炁雲海並不是永恆存在的。元炁的消耗,轉化成了須彌山內的各種靈性。消耗完了元炁的須彌山便轉化成了湮滅之地,進入鏡界。鏡界相當於是溫床,孕育着湮滅之地內的各種靈性,產生各種匪夷所思的生命。湮滅之地,是魂原石、九色玉髓、妖獸、生命樹種等等神奇之物的誕生之地,同時也是巨石碑石料的重要來源地。
星殿軍團將“掘地三尺”之後的場地清理了出來,整個過程相當順利,沒有遭遇到任何藏身在廢墟當中的魂士的突襲。
然後,星殿軍團分出一部分原地待命,另一部分則快速的清理出了一條稍微平整一些的通道來,顯然是要請仍在後方觀望的大人物就近察看。
“怎麼了?魂士已經逃跑了么?”路大為見到紅衣祭司一直表現的比較親善,瞥了一眼仍在飛廬之中閉目養神的神使,回過頭來便試探着問了紅衣祭司一句。
“暫時還不清楚......你要跟我們一起去看看么?”紅衣祭司輕巧的躍上船舷邊上,回頭看了路大為一眼,發出邀請。
“這不太合適吧?”路大為遲疑了一下,說道:“星殿的諸位大人辦事,我這個不相干的人湊過去.......我怕給諸位大人添麻煩。”
“沒事,雖然圍捕失利,但是星殿內部還是需要一位星殿體系之外的見證者簽名畫押,好將此次行動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同時保證行動的真實性。”紅衣祭司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又說道:“不然,你以為一艘潮汐戰艦這麼輕易就能到手么?”
“既然沒有交戰,順風船隊也沒有任何損失。”路大為爽朗一笑,擺手道:“自然就不能再厚顏無恥的向星殿索要潮汐戰艦了。否則如此不知進退,到時順風船行在困敦大陸之上怕是會寸步難行了。”
“走吧!”紅衣祭司也不再廢話,直接從船舷邊上一躍而下,落到了村落的地面上。
路大為聽出紅衣祭司語氣當中已經有些不耐,犯不着為這點小事無意之間便得罪了神使面前的紅人,便也跟着一躍而下,跟着紅衣祭司身後向村落方向走去。
另外幾艘潮汐戰艦之上同樣下來了幾位祭司,只是並不見那幾位白衣祭司登陸。白衣祭司或許只是自重身份而暫時觀望一番等待回報也是有可能的事。
路大為跟着紅衣祭司一路走到村落中央區域,才停下腳步來。
“星殿軍團果然是百戰精銳,這個時候仍沒有斂去星兵、星鎧,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路大為看到那些祭司、神仆全員仍是劍拔弩張的警戒狀態,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紅衣祭司似乎正在專註於察看眼前之物,哼哼哈哈了一兩聲,便沒有答腔。
村落中央區域,在掘地三尺之後,露出了隱藏在地下的一座迷宮一般的石頭陣來。這一座石頭陣坐落在一個巨坑之中,而僅僅只是巨坑幾乎便佔了村落一大半區域。
“這些都是巨石碑么?”路大為瞥了一眼紅衣祭司,喃喃道:“看起來有些像是太極八卦圖,中央是太極陰陽魚,外側的長、短石碑是代表八卦的陽爻、陰爻。”
“是的,這些全都是采自鏡界的巨石,不過,卻未必是太極八卦圖。看樣子這一座巨石陣應該也有一些年頭了,甚至有可能是從神戰時期的遺址搬運過來的。呵呵!這可不是一個小小村落能夠辦成的事情啊!”紅衣祭司終於接過了話頭,安步當車的走了下去,一邊在那些幾乎有兩人高的巨石碑旁邊細細的察看,一邊隨口說道。
“其實,區分神族的巨石碑與天狩族群的巨石碑非常簡單,只需要從碑文上就能看出區別來。神族運用星筆在巨石碑之上進行星附之後得到的是碑文,而天狩族群是通過符籙在巨石之上加附的,整個巨石碑就是一道巨大的鬼畫符。星殿三令五申要求星落大陸之上不允許私藏符籙相關的任何器具,沒想到這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村落之中竟然藏了一條大魚!”
路大為湊近了巨石碑細細的看了兩眼,附和道:“單個碑文其實就是由數個九字真言碑文組合而成的;巨石碑上的所有碑文,內里蘊含其實就是將碑文按照特定順序連接起來所形成的星紋。天狩魂士的符籙,真的就是鬼畫符,完全看不懂!”
“這確實不是太極八卦圖。”紅衣祭司大致繞着巨石碑陣走了一圈,下了定論,說道:“這是地基。”
“地基?什麼地基?”路大為一臉的疑惑。
“你真的不知道?”紅衣祭司突然轉頭過來,似笑非笑的看着路大為,問了一句。
路大為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茫然,似乎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是搖頭。
“拿上來吧。”紅衣祭司對着就近的一位神仆頷首示意了一下。
命令被傳遞了下去,沒過多久,兩位神仆捧着幾塊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頭快步走了過來。
路大為此時的臉色終於變了,四下看了看,欲言又止。
“湮滅之地的石料,普通星兵甚至也奈何不了它。”紅衣祭司隨手接過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另一手掌心向上一翻,招出一支梭形的星器出來,說道:“這是我的星器,屬於星兵的一類,名為星刺,即俗稱的‘舌頭’。星刺,顧名思義,就是刺客最常選來修鍊的星兵。星刺與星弓星矢,號稱是刺客業界當中最具殺傷力的兩種星兵。”
紅衣祭司的那一支梭形星刺,大約手指長短,筷子粗細;星刺在他右手的手掌指間以一種讓上眼花繚亂的速度翻轉着,幾乎貼着皮膚,比他的手指還要靈活好幾分,足見他對星刺操控的靈敏程度之高。
紅衣祭司突然停下手來,張開右手示意路大為察看,說道:“我給你變個戲法......這一條內有星紋的皮筋,是龍筋,當年神戰當中屠龍所得。我現在打出來的這幾種繩結,其實是星紋的另一種運用之道,每一個繩結所對應的星紋都由這一小段龍筋內的星紋所組成的陣列,這一點與奎金紋有異曲同工之妙。”
紅衣祭司所取出的龍筋其實大概只有一段弓弦一般的粗細,長度大約有成人一臂之長。龍筋內的星紋如果不是拿到近處細看,恐怕根本看不清楚。
就在路大為看着紅衣祭司空空如也的右手之時,一陣讓人汗毛豎立的感覺從路大為前額上方傳來。
那一支就在路大為眼皮底下消失不見的梭形星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到了路大為頭頂。星君的感應方圓,是越接近自身越是敏銳。而這當中,又以星君的一雙手以及前額是感應力敏銳之最。雙手是星君感應力操控九色星點的根基,而前額則是星君體內首顆星辰所在。文星君前額的長庚星通常被稱為“北極星”,武星君前額的啟明星通常被稱為“第三隻眼”。長庚星、啟明星感應力是體內星海內所有星辰之首。
如果紅衣祭司願意,反手就可以用星刺取了路大為的性命。
然而,紅衣祭司似乎真的只是如他所說的那樣,“變個戲法”,將梭形星刺藏到了路大為的頭頂。
只見紅衣祭司右手捏着龍筋的一頭,凝聚星力於星紋之中,幾乎是瞬間就將整一條龍筋點亮了。龍筋先是如同戲班樂師吹奏嗩吶時用力鼓起腮幫子一般膨脹了許多,足足有手指一般粗細才停止了變化;然後便裏面的星紋像華燈初上一般相繼亮了起來。
紅衣祭司娓娓道來:“龍族藏身於龍珠內,其實是極為接近元炁本源的靈體狀態。因此,龍族每一次顯形,將會消耗自身很多元炁來化身,變出龍甲、龍角、龍爪,不一而足。龍族現身一次往往需要通過長達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進行休眠、恢復;如果經過激烈的戰鬥,龍族的休眠或許要以甲子為時間單位來計算。你知道么?屠龍的好處實在是太多了。龍角,是用來制射日弓的乾材;龍紋甲片,用於繪製盾牌類奎紋星器;龍紋,就是龍珠表面的星紋。龍筋內的星紋,其實承載了龍珠龍紋之道的精髓.......”
紅衣祭司手上的龍筋,彷如一條真正的龍一般遊走不定。
“這時的龍筋,便是感應力的延伸。如果將龍筋盤成一顆藤球模樣,你就會發現........”紅衣祭司一邊說著,一邊操控着龍筋真的盤成了一個藤球。
“龍筋內的星紋,已經變成了龍珠的龍紋。”紅衣祭司將龍筋球緩緩轉動了一下,好讓路大為看到龍筋的全貌,又說道:“據說,龍族在龍珠內休眠時,就如同龍筋內星紋現在所形成的這種樣子。”
“我,可沒有見過,龍珠。”路大為此時有些磕巴的說了一句:“我不知道祭司大人為什麼會突然說起龍珠來。”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你們船隊上隨手丟在艙底的這幾塊石頭究竟是來自哪裏咯?”紅衣祭司臉上掛着戲謔的笑意,不置可否,繼續操控着龍筋,先是恢復成了“游龍”,然後隨手打成了十餘個繩結,再將最後一個繩結套在那一支懸浮在一旁的梭形星刺的一端。
紅衣祭司輕巧的一甩手,將星刺以某種流星錘的手法甩了出去,在左手一直拿着的那一塊石頭上面削去了一塊。石塊內隱約可見近似於墨汁液體,一旦石塊被削開之後,便如同煮沸了的水一般不停的冒出裊裊的黑煙來。前後不過兩三呾的工夫,石塊內的“墨汁”竟然已經蒸發了一大半!
“這就是《天衣針》功法內的一招必殺技,名為龍擺尾!”紅衣祭司右手再次一收一張,梭形星刺與那一條龍筋都已經杳無蹤影,不知所終。
路大為額頭已經開始滲出冷汗來,雙眼無神,口中只是反覆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別問我......有人處心積慮的要陷害我們順風船行,才在船艙內放了魂原石.......”
“魂原石是星殿嚴令禁止進入困敦大陸的物品,你作為順風船行的船長對此竟然一無所知么?!”紅衣祭司此時的言辭變得犀利了許多,詰問道:“自從你晉陞為船行的船長之後,每次返航都會途徑這一座小村落進行補給,難道只是巧合?!你找一個完全沒有村民的村落,怎麼進行補給?!”
“有人的,一直都是有村民的......”路大為喃喃道,似乎是無從辯解,只是不停的搖頭,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