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主舞台上燈光明亮，女導師第一次見到夏昀的真人，不由得讚歎一聲：“他這外形不演校園偶像劇，還挺可惜。”
如果他們這個節目是選秀，夏昀能完全靠着這張臉出道。
鄒文賢順眼看去，點了下頭。
來這裏的演員都很年輕，皮膚狀態好、身形修長，各有各的好看。
即使在這麼一堆人里，夏昀依舊是一眼就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他的五官和頭身比像是精心設計過，每一根線條都帶着恰到好處的美觀，只能說老天爺賞飯吃。
女導師看到劇本片段，笑道：“《三號研究院》，這不是陳導的戲嗎？陳導要不要給他對對詞？”
台上有人抽到的是單人片段，也有雙人片段，導師會給他們對對詞，不過也只局限於念詞。
陳谷從剛才看到夏昀的臉時便不怎麼說話，此時冷着臉：“累了，你們來吧。”
他向來愛恨分明，對待學生也是如此，夏昀是他就一開始不看重的學生，現在自然也沒有浪費精力的想法。
“那我來。”鄒文賢看向舞台中間的年輕人，溫聲道：“開始吧。”
夏昀飾演的角色是一個科研家，他沉默寡言、性格陰冷，獨來獨往不交際，周圍的人都不喜歡他。
鄒文賢抬頭，對着他前面的屏幕台詞念：“柯欽，凌晨三點了，你怎麼還在這？”
舞台上的燈光熄滅，只留了一站聚光燈，從夏昀的身側遙遙照過來，他的眼瞳如同冰冷的琥珀。
夏昀聽到這句話，頓了兩秒才抬頭看向他。
鄒文賢原本只是平靜地觀察他，此時直直對上他的眼睛，猛地打起了精神。
明明夏昀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但鄒文賢卻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從那雙眼睛裏傳出來的冷。
面前的人站得筆直，半垂落在眉眼上的額發烏黑，皮膚在燈光下蒼白陰鬱，毫無血色。
猶如一桿冰冷堅硬的槍，帶着沉沉的危險氣息。
劇本中的柯欽，好像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
實驗室只留了一盞燈，窗外暗雲掩月，連昆蟲都陷入沉眠。
夏昀半垂着眼，神色很淡。
因為一直沉迷工作，長久沒說話也沒喝水，他的聲音有些低，略為沙啞道：“待會走。”
——就連語氣都照應上了！
鄒文賢目露欣慰，隨即馬上念道：“上頭規定了兩點后必須走！你是不是忘了上周趙院長疲勞過度猝死那件事？到時候又連累我們研究院！”
他念得沒什麼感情，夏昀卻像是被刺激到了，狠狠皺起了眉。
夏昀似乎想勾起嘴角嘲諷，但臉部的長期僵硬，讓他只是抿了抿唇。
“院長，”他的眼睛幽幽看過來，似乎缺失了神采：“趙院長他不是猝死，他的死因還沒有調查清楚……”
這一長串的、沒有動作的台詞很考驗功底，演不好就容易給人一種死魚眼面癱的生硬感。
但夏昀沒有，他在消化這個角色所蘊含的情緒。
隨着夏昀說完這大段話，鄒文賢的目光越來越專註。
不久后，夏昀半斂的眼皮抬起，琥珀一般的眼珠里，沒有半點光芒，那死氣沉沉的眼瞳緊緊盯着他：“少胡言亂語。”
這神態令人無端背後冒冷汗、一陣心慌，詮釋得太完美了！
鄒文賢作為最直觀的感受者，念詞時都帶上了感情，語氣有些生氣又膽怯：“你發什麼神經！趕緊走！這是規矩！”
“……規矩？”夏昀突然抬起嘴角笑了起來，那笑容看起來古怪，連同那張陰鬱的臉，有種令人驚心膽戰的戾氣，周圍的空氣一寸寸壓緊。
他的眼神實在太冷了，在那極為漂亮的五官下，有股不祥的徵兆。
他像是沉入到了某個不真實的夢裏，隱隱壓着痛苦和憤怒：“就是有了這些規矩，他才會死……你以為他是替誰死的？這些該死的規矩、沒有任何作用的規定，最後反過來害死了他……不久之後，你們也會死，一個個都像他一樣，重蹈覆轍，沒有人能逃脫……”
……
旁邊女導師“咦”了一聲：“前面還可以啊，後面怎麼沒按台詞走？他這是又自己改劇本了？”
陳谷一直沒怎麼仔細看，下一個簡宜嘉才值得全心貫注，只是冷着眉眼道：“一個小片段都改詞，以後怕不是整個劇本都要為了他重寫。”
一直和夏昀對戲的鄒文賢搖搖頭，他從剛才的氛圍里走出來，溫和道：“我倒是覺得剛才那段不錯，改得也挺符合人物內核，要我的話，我能給A。”
他導了這麼多戲，看過不少演員。
有很多演員始終都是在強行改變自己，套上與人物相似的外殼。
但真正的好演員，是能完完全全的消化劇本中的角色，用自己的方法來演繹，將虛擬的人賦予自己鮮活的生命。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劇本中的人從來都不是定死的人。
夏昀賦予了柯欽短暫又真實的生命。
女導師詫異：“這也太高了。”
雖說前面導師組討論等級，幾人給的等級基本能溫和，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意見不合，大家也能欣然接受。
但鄒文賢給的這個實在有些過，A級成員意味着他的基本功是這裏面最好的。
夏昀在他們的台本上，給出的市場評級可是F。
就算表現有反差，給不至於一上來就給這麼高的等級。
陳谷忍不住看了眼鄒文賢，眼神不悅。
夏昀這樣的人都能拿A？
陳谷倒不是看不起夏昀出身，只是有了簡宜嘉的對比，夏昀的行為實在是惡劣。
A這個等級可不是誰都能拿，而且下一個表演者是簡宜嘉，怎麼說也是他親自教導的學生，必須拿。
要是夏昀拿了A，簡宜嘉再拿A，這個A還有他的分量在嗎？
當誰都能拿三好學生，三好學生存在的價值也就大打折扣。
鄒文賢真是活久了，眼神也不好使，難怪票房越來越撲。
“這次的考核本來就是檢驗他們的台詞水準，大家都能記下台詞，只有他念錯了大半，大家都能做好的事，他沒做好，給高分對其他人不公平，”陳谷往後一靠，沉聲道：“我最多給D。”
*
演員區，許風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簡宜嘉閑聊。
他早和節目組簽了合同，這次的節目他能留到最後一期，並且知道下一次分組和簡宜嘉一組，上來就是走個過場，增加熱度。
屏幕上開始播放夏昀的表演，他都懶得看。
夏昀肯定沒他演得好，看了也是辣眼睛。
“……待會節目結束后你準備吃什麼？”許風知曉節目劇本，心思壓根不在這上面，正思考這附近的餐廳，回頭一看，奇怪的是簡宜嘉專註看着屏幕，微微皺起了眉。
“怎麼了？”許風奇怪地看向屏幕。
只見聚光燈投影下，站在舞台中央的人染着光，畫面猶如帶上了陰鬱的質感，許風一時沒捨得移開眼。
“不得不說，夏昀的確好看。”許風根本看不出演技的好壞，只覺得夏昀就是外形好，站在那不動就有鏡頭感，也不知道去哪家醫院整的臉。
與不上道的許風不同，簡宜嘉認真學習了這麼久，自然看出來——夏昀這場戲發揮得不錯。
他並沒有傳言中那麼花瓶。
正當簡宜嘉眉頭緊皺時，許風突然笑了一聲：“他又說錯詞了！這麼幾句詞都能說錯，也是離譜。”
簡宜嘉面色緩了緩。
這台詞他們早就拿回家背，夏昀都能忘一半。
與此同時，導師組正在討論給夏昀打分，許風毫不在意：“台詞念錯這麼多，再怎麼樣也只能給D吧？B我看是不可能的。”
他們這邊也會在演員表演后猜猜後面的評分，聽到許風這麼說，一旁的關可藍一臉迷茫，懷疑自己的感覺出了錯，小聲對旁邊的女演員說：“你不覺得夏昀表現很好嗎？我覺得給A或者B差不多。”
女演員回道：“啊？我覺得也沒有那麼好吧……”
而且夏昀身份這麼特殊，要是第一場就給這麼高，播出去節目組會被罵死吧。
所有人都知道，夏昀這次回歸，多半少不了腥風血雨。
就像是之前的綜藝節目一樣，夏昀根本不是過來提升演技，而且節目組想讓他增加一點話題度。
女演員看了關可藍一眼，小聲道：“你是不是不關注網絡？沒聽說過他嗎？”
關可藍一臉疑惑：“怎麼了？我之前的確很少看。”
女演員搖搖頭，說：“你回去后看看就知道了。”
夏昀這次的成績不是墊底，算導師最大的仁慈了。
第一次考核的戲份本來不多，就是考考他們的台詞功底，夏昀連最基本的都沒有做好。
許風胸有成竹道：“我們來打賭嗎？要是你猜對了，今天我請你吃飯，要是沒猜對，你請我吃飯。”
簡宜嘉挑了下唇，不太在意道：“隨你。”
不管怎麼樣，周卓已經和他打過包票，夏昀就是走個過場。
成績自然也只能被他碾壓。
導師組已經討論完，鏡頭給到了女導師面對鏡頭，笑了笑，清晰柔和的聲音一字一字傳了過來：“夏昀，你的評分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