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一行人七點多出去吃飯,吃完飯在營地老闆的推薦下,逛了一圈半山腰上的觀星館,到夜裏十點左右,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帳篷。
吳鹿洺晚上吃得有點多,一進帳篷就攤在一旁,揉着肚子感慨營地的菜色合他胃口。
帳篷里很安靜,雲野沒有接他的話,只有時不時的被褥翻動的聲音響起。
吳鹿洺躺着聽了一會,翻過身朝雲野看過去,就看見雲野正卷着一條小被子,橫在帳篷中間的位置,當做兩人晚上睡覺時的分界線。
他瞬間樂了:“這麼防着我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雲野沒搭理他。
吳鹿洺看起來也不在意,他今晚心情似乎不錯,哼着小調側躺着,一條腿支着在空中晃蕩,見雲野認認真真地把中間的分界線擺好,他調笑着用一貫不正經的語氣開口:“小野,你這樣我好傷心啊,你眼裏真的就只有那個男人,連看我一眼的可能都沒有嗎?”
雲野擺被子的手一頓,終於給了他一點反應,睨了他一眼,冷淡開口:“你不喜歡我。”
是完全肯定的語氣。
吳鹿洺聽到這話,彷彿一下子來了興緻。
他朝雲野那邊靠過去一點,手肘一下子拄在了雲野搭好的分界線上,看向他:“這麼肯定?”
雲野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繼續自己的動作,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吳鹿洺卻不放過,又連問了兩句:“這麼肯定這麼肯定?”
見吳鹿洺大有得不到回應就一直問下去的架勢,雲野才再次開口:“你看我的眼神里沒有喜歡。”
吳鹿洺終於停下了一連的問話。
帳篷里安靜了片刻后,他忽然翻身仰躺着,看着帳篷透明的棚頂開口:“那怎麼樣的眼神里算是有喜歡呢?你看陳哥那樣的嗎?”
雲野沒有回答。
又是片刻的安靜過後,吳鹿洺忽然翻身坐了起來,看向雲野笑道:“讓我猜一猜,你應該喜歡他不短時間了吧?一年?兩年?三年?”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雲野的表情,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輕笑了一聲:“看來更久啊。”
吳鹿洺說完這話,沒有再看雲野,他垂下眼眸,眼底似乎閃動着某種情緒,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后,他再一次開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陳哥應該不知道你喜歡他吧,至少……不是那麼清楚,你喜歡他那麼久,朝夕相處三年的時間,換成普通男女,是個傻子都能有點察覺了,他沒有察覺就意味着,他潛意識裏不覺得一個男的會喜歡他。所以說,就算他有那麼一定的小概率會喜歡同性,但他也絕對不會是天生的gay。”
他再一次看向雲野,眼底難得有了一點認真的神色:“我想這一點你應該看得比我清楚,小野,喜歡這樣的人有多危險,就算你真的幸運到中了那麼萬分之一的概率跟他在一起了,未來也是後患無窮的,他很可能有一天就迫於家庭壓力、迫於世俗壓力,或者乾脆就忽然覺得自己不喜歡男的了,而把你丟下,他們多好啊,有那麼多的選擇,可你呢……”
吳鹿洺的聲音越說越輕,說到最後,輕到幾乎叫人聽不出後面的話。
雲野停下手裏的動作,出聲接上了他的話:“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是喜歡陳銘辰,但我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是非要誰陪着我過下半輩子。”
他這話落下,吳鹿洺忽然又笑了起來。
他放聲笑了好半天,笑到雲野都有些莫名了的時候,他才開口:“是你誤會了什麼。”
吳鹿洺忽然嘆了口氣,用十分不適合他的長輩般的語氣開口:“是你低估了愛這種東西,你現在能夠把持得住,是因為他還對你毫無表示,一旦有一天,他對你展露了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好意,你的愛就會像久逢甘露的種子一樣,迅速破土而出瘋狂生長,那麼漫長的喜歡積澱,你忍得住?”
帳篷里又一次變得安靜起來。
雲野再一次沉默下來,許久沒有應聲。
“所以至少在種子發芽前,一切都還來得及。”吳鹿洺有幾分低啞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過去好久,他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兩個人就那麼坐着,彷彿各自陷入了各自的世界。
直到忽然的一聲響從外面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小野,你在裏面嗎?睡了嗎?”顧亨玉有些着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雲野頓時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在”,就起身拉開了帳篷的拉鏈。
拉鏈一拉開,顧亨玉就半邊身子擠到了帳篷里,暗地裏將帳篷里的兩人都看了一圈,確定兩人之間應該沒發生什麼事情以後,迅速換上着急的表情開口:“小野,下午收拾東西的時候,碘伏和繃帶是不是都放你包里了?”
雲野點頭應“是”。
顧亨玉連忙道:“那你快找找,老陳手上的傷口裂開了,血流個不停,給我嚇懵了都。”
雲野聞言,明顯得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反應過來,迅速起身翻找自己的包。
但由於下午燒烤剩下裝進包里的零零散散的東西太多,帳篷里的燈光又暗,一時半會沒翻找上來,他的眉頭迅速擰了起來。
顧亨玉要的就是這效果,生怕多兩秒雲野就找到了,連忙開口:“小野你先拎着包跟我過去吧,路上邊走邊找,老陳手上的血快按不住了。”
其實這時候雲野完全可以直接把包給顧亨玉。
但受傷的是陳銘辰,他的腦袋自動停止了工作,顧亨玉說什麼,他就下意識地跟着做什麼。
因此顧亨玉的話一落下,他就直接點點頭,拎着包跟着起了身。
在他跟在顧亨玉身後走出帳篷的時候,吳鹿洺的聲音又一次在帳篷里響起:“你看,我說的對吧。”
雲野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吳鹿洺。
顧亨玉見雲野忽然不走了,也忙跟着回來問道:“什麼對不對?”
雲野的視線落在吳鹿洺身上片刻后,收回,搖搖頭,說:“沒什麼,走吧。”
他說完,就回過身和顧亨玉一起離開了。
回過身時,餘光里吳鹿洺的身影隱在帳篷里,像是有幾分落寞。
有那麼一瞬間,雲野有點分不清,吳鹿洺剛才的那些話,究竟是想對誰說。
雲野和顧亨玉走到隔壁帳篷時,陳銘辰正坐在帳篷口,在解手上的繃帶。
雲野在路上已經翻找出了繃帶和碘伏,他習慣性地打算遞給顧亨玉讓顧亨玉遞過去,不料這一次顧亨玉卻沒接,反倒是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陳銘辰邊上。
一下子進到了陳銘辰的氣息包裹範圍內,雲野整個人都本能性地熱了起來,但在看到陳銘辰手上的繃帶拆完,露出裏面明顯嚴重了的傷口時,他的血又冷了下來。
他連忙把碘伏和繃帶遞過去,藉著夜色的掩護,滿眼擔心地盯着陳銘辰的傷口看。
到了陳銘辰身邊以後,他滿身的注意力就都放到了陳銘辰身上,因此他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顧亨玉在沖陳銘辰瘋狂使眼色。
顧亨玉在一旁擠眉弄眼了半天,才輕咳兩聲開口:“小野,今晚要不就你和老陳睡吧,我睡相丑,萬一今晚再給他這手壓個大出血,老陳這手怕是今天就得廢了,你就直接待在這吧,我去跟小洺睡了啊!”
雲野滿腔的心思都在“陳銘辰的傷口怎麼會裂開這麼嚴重”上,根本沒聽清楚顧亨玉說了什麼,胡亂應了兩聲。
顧亨玉見計劃成功,頓時開心地跑了。
這一處瞬間安靜了下來。
下午的時候陳銘辰手上的傷其實不深,只是傷口面積有點大。
可現在,他的傷口明顯比下午深了一倍不止,手掌心裏的出血量也比下午時嚴重多了。
雲野看着陳銘辰用水清洗手掌心裏的血漬,整個人都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
直到看到陳銘辰因為疼痛手微微打顫,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怎麼弄成這樣的?”
陳銘辰停下動作,看向雲野,聲音里都明顯帶了幾分忍痛意味:“不小心按在了塑料盒子的尖角上。”
雲野眉頭一擰,搭在膝蓋上的手抓了膝蓋兩下,像是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片刻后,陳銘辰繼續倒水清洗傷口。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比下午嚴重,他的手看起來十分不穩,好幾次水都直接淋在了傷口的正中間,傳來忍痛的悶哼聲。
雲野實在看不下去,一時間也管不上那麼多,直接一把拿走了陳銘辰手裏的水,又蹲坐到陳銘辰的身旁,將陳銘辰那隻受傷的手小心地拉過,放到自己的膝蓋上,開口:“我幫你吧。”
他說完,徑直轉身在包里翻找出紙巾,沾了水后,就一點一點地開始小心擦起陳銘辰傷口旁的血漬。
陳銘辰安靜地坐在一旁,垂眸看着雲野,完全沒了剛才忍痛手抖個不停的模樣。
他盯着雲野近在咫尺的臉,看雲野的長睫毛因為緊張在月色下不斷打顫,看雲野緊抿着的嘴唇和緊繃著的手部線條。
黑暗裏,他的眸光逐漸變得深邃。
在雲野換上第二張乾淨的紙巾,重新捧着他的手開始擦拭他手心裏的血漬時,他的手忽然輕顫了一下,緊跟着手指一蜷,按在了青年正在小心動作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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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美美睡下的顧亨玉:我真機智,讓小野逃過一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