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4
身後碼頭的船隻，也在漸起的迷霧裏，消失不見。
“師傅常說：林深霧起時，當有靈狐出沒……你我兄弟二人日日在這林中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何時能遇見靈狐？”
紅三等人到達密林復地時，忽聞得不遠處隱約出現了對話聲。
“害，師傅說有就一定有，所謂既來之則安之，靈狐千年難遇，你我才等了百年不足，你急什麼？”
……
“此二人是這深林復地的狩獵人，狩獵人終生以遊獵為生，居無定所。
“我們等他們走遠了再趕路。”雪巫把紅三與雪狸放在了一顆枯老的大樹根下，小心翼翼的叮囑道。
雪狸站定后疑問：“為什麼我們要等他們走呢？師傅，你平日裏外出都會遇見他們么？”
“呵呵呵，平日裏自然也會遇見，自然也是躲着的，因為我們生活在山谷中的族人，是斷然不可被世人發覺的，明白么？”
“哦，好吧！”
雪狸無奈的坐了下來，百無聊賴的盯着依舊昏睡的紅三，不自覺的又露出一絲笑意。
那笑意，仿若溫暖如春。
……
“亮了，亮了，亮了……”
“師兄，你看，驗靈石亮了，這亮度，我們已經好些年沒遇見了吧？”
“是啊，師弟，看來，這片密林中，當真有靈物。”
狩獵人有兩件法器：驗靈石和驗妖石。
方圓幾里，只要出現靈物或者妖物，這兩件法器均會亮起。
而亮度則與靈物的級別和離自己的距離有關。
那也是狩獵人鋪捉獵物的核心法器。
“師兄，如若今年能化入一隻上等靈物，我們能在這底層密林中少修行好些年呢！”
“是啊，可是話雖如此，如今我為魚肉，他人為刀俎。這話還是不要亂說了，當心被巫母聽到。”
“哎。行吧！要我說巫母的要求無非就是讓他們消失，我們遠在天邊，她又怎會知道靈物如何消失？我們狩獵人平均五百年一次進階。如今我們遊獵不到一百年便有機會獲得上等靈物！這真乃祖先庇護！”
“師兄啊，您忘了，如今是巫母的世界，她是不允許他族修鍊的。”
“切...唯唯諾諾！我看你是生無可戀！”
“不可誑語，師兄，快行跪拜之禮。。”
“好吧...”
“......”
說錯話對他們而言是天大的事！只有跪拜方可化解災難。
二人就地跪起，雙膝陷進潮濕的泥濘，雙手合十，對着頭頂就地拜起祖先。
嘴巴里還不斷的念叨着：“祖先顯靈，祖先顯靈……”
實際上，這些在外遊獵的狩獵人，大多數都有這樣的習慣。
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毛病。
奇怪的是，他們這些相同的習慣，都是在不同的地界裏養成的。可謂是“殊途同歸”。
之所以說是毛病，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抓到過靈物。
但他們依舊深信，驗靈石的指引，不會有錯。
……
雪巫在一旁的密林叢中安然的坐着。
環顧着四處高起的野草地，風起時，翻滾如潮。
他聽着狩獵人的聲音，也還是習慣性的嘆了口氣。
“爺爺，您為何嘆氣？”
雪狸敏銳的觀察到了一切。
“此二人也可能是巫母外派的狩獵人，恐怕我們村子也凶多吉少了。”
“會么？您不是經常碰到么？之前沒事，現在肯定也沒事，爺爺不要擔心了！”
雪狸的迷之樂觀，讓爺爺無奈的搖了搖頭。
“或許，是爺爺老了吧，我們走吧！”
爺爺又拿起了雪狸的右手，翻開衣袖，看了看她手臂上狐尾樣的胎記。思緒萬千。
高起的野草不知何時開始一動不動。
風停了。
狩獵人走遠了。
爺爺緩緩起身。
一手背起依舊沉睡不醒的紅三，一手牽着雪狸，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密林深處。
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進的山谷。
但他們確實出現在了山谷里。
傍晚。
夕陽正紅。
山頂遮擋了大半邊天。山體下的山谷，一眼無邊，神秘莫測。
野草地中央被踩踏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土路。
一路望去，每隔幾米，路兩旁的不遠處均坐落着一戶人家。
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有幾個叫賣的商戶：
“香噴噴的包子，賣包子嘞……”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靈鹿靈馬靈螞蚱、靈妖精怪應有盡有咯……”
雪巫在最近的一家驛站買了一輛馬車。
附帶兩匹靈馬。
在這裏，每一匹靈馬都有靈技。雪巫買的這兩匹叫做幻羽馬。
幻羽馬可以騰空而起，並攜帶着馬車平穩的在空中飛行。
雪狸對此並不稀奇。
但這是她第一次親自做上幻羽馬車，還是高興的跳了起來。
伴隨着馬車升空，忽然的失重感讓紅三驚醒。
緊接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讓紅三痛苦失聲。
“啊——好痛。”
“這裏，是哪裏？”
“你們把我帶到哪裏了？”
……
左右環顧，驚慌失措。
紅三在空中看着飛起的馬車，他忽然開始願意相信，或許，他真的出來了。
出了那個讓他被所有人排擠的墓地。
他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憂。
“愣什麼呢？！紅三，你知道么？我是第一次做幻羽馬呢！你可真幸運，我的第一次就這麼跟你一起坐了。”
紅三愣了愣神。沒理會雪狸，轉頭問雪巫道：
“雪巫爺爺，您真的把我帶出來了么？”
“呵呵呵，是的，傻小子！今後你就跟着我們一起生活咯！你身邊的小姑娘就是你今後的玩伴，不可欺負她哦！”
得到了肯定答覆。
紅三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喂！你怎麼？怎麼還哭了呢？？！你一個大男人，還可能是我們族人遺失的王。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哭呢？？！”雪狸費解、不削、憤怒。
她最看不慣男孩子在她面前哭的樣子。
因為對於她來說，動不動就哭鼻子的男孩子是可恥的。
可是，紅三確實控制不住自己。
緩緩的抬起頭，閉着眼睛，任由淚珠在臉頰劃過。
夕陽下的暖風，吹過臉頰，吹下淚珠。
仿若吹走了的，是他過往經歷的一切。
詆毀，詬病，排擠，陷害……
紅三知道，在這一瞬間，過去的一切都將幻化為煙，煙消雲散。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神經病啊！哭就哭吧，還仰着頭哭……”雪狸費解的咆哮起來。
紅三低下頭，緩緩睜開眼睛，與雪狸對視。
眼神溫潤如水。
“沒事，雪狸妹妹。”紅三拍了拍雪狸的腦袋，溫柔出聲。
雪狸依舊費解道：“幹嘛？！”
紅三：“你真可愛。”
雪狸：“…………”
紅三：“今後，請多指教。”
雪狸：“…………”
紅三仿若變了一個人，頓時話多了起來。
他轉頭又問雪巫道：“雪巫爺爺，我們坐的是什麼？我從未見過。”
“孩子，這叫幻羽馬……”
傳聞，這幻羽馬是巫族部落最古老的法家大乘者化練而成。
如同幻羽馬一樣，許多靈物，都是那時誕生的。
只是，幾萬年過去。
一切都仿若從零開始。
舊顏不再，舊物猶存。
紅三胸前胎記的傷口開始在不知覺間緩緩的癒合。
雪狸盯着正在癒合的那三道胎記，又仿若看到了血脈的印記里隱藏着諸多秘密。
“雪狸！想好買什麼樣的靈狐沒有呢？”雪巫突兀的詢問，仿若在刻意打斷雪狸的專註。
......
幻羽馬降落的地方是個村子。
名為雪狐村。
這裏是雪巫與雪狸居住的村子。
傳聞這裏曾經居住着狐妖一脈，因巫族的無故侵入而沒落消亡。
但“雪狐”這個名字，確是沿用至今。
……
山谷中有無數個這樣的村子。
每個村子裏都居住着巫族的後人。
“丫頭，回來了？”
“回來啦回來啦，丸子爺爺，你要是再叫我丫頭，我以後就不理你了！真的不理你了！”
“哦，呵呵呵，雪狸丫頭長大咯，也是，成人禮也馬上就要舉行了。你這丫頭，以後就不可愛咯～”
“你才可愛呢！我可是要為族巫復興奮戰終生的戰士！我才不要做可愛的小屁孩呢……”
“……”
丸子爺爺是山谷的修理師。
他的鋪子位於村子口處。
鋪子外面陳放了一個舊木色的古老桌案。
桌案上擺滿了各色修補零件。
實際上大多是器官或者肢體零件——胳膊腿之類的東西。
紅三被這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弄得有點慌。
忽然有一種自己也會被肢解掉的錯覺。
想到這些，紅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想什麼呢？紅三！”
雪狸狠狠的拍打了下紅三的肩。
“我，我，你們能解釋一下下，那桌子上是什麼么？”
“嘻嘻，你覺得呢？不然會是什麼呢？”
雪狸故作調侃，並給予了一個深以為是的眼神。
紅三卻是被嚇得不輕，慌張異常，冷汗直流，兩腿不自覺的發抖，內心一時難以平靜。
“呵呵呵，壞丫頭，別嚇紅三了，他可是你以後要朝夕相處的哥哥！”雪巫見此，走到桌案前連忙解釋。
“孩子別怕，這都是丸子法師製作的人工器官，用以治療我們巫族戰士用的。”雪巫拿起一個小小的心臟放在手心喃喃的說著。
隱約中，紅三還能看到那心臟微微的跳動。
“這，這，這真的是人工製作的么？”紅三驚訝的語無倫次。
“傻小子，這可是本法師用最精妙的法術幻化而成的生命體。什麼叫做人工製作？當心它咬你哦～～”
“什麼？生命體？？這不是一個心臟么？？！”
“巴巴爸爸——”心臟吧啦着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着聲響……
這着實把紅三嚇的慘烈，膛目結舌。
丸子卻是越看越來氣，他是絕不能容忍任何人詆毀他的作品的，哪怕是毫不知情的門外漢，也不行。
丸子法師：“哼，我說雪巫師兄，怎麼的，今日弄了這麼一個傻小子回來？難道這山谷之外，就沒有好貨色了么？”
……
雪巫羞愧難當，想想在這山谷之中的其他戰士，相比之下，確實如丸子法師所說，紅三這樣的孩子，確實無知的可笑了些。
雪巫只好無奈的憨笑出聲：“嘿嘿嘿嘿……師弟，這孩子胎記有損，你看能不能治？”
“胎記？”丸子一聽興奮的跳躍而起。
由於胎記是一個巫者最特殊的器官，他多次想嘗試研究卻苦於無人願意做自己的試驗品。
這次豈不是天上掉餡餅？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丸子師傅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看起來，他的胎記依然灰度了不少，但似乎有離體的跡象，要想查明真相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由於胎記特殊，我需要帶着他外出觀察幾日。”
“那就勞煩師弟了。”
“還要麻煩師兄的寶貝孫女也跟我走一趟。”
“這是為何？”
“咱孫女馬上成年了，一半的孩子成年之前都能看出胎記所屬的巫力屬性，只有雪狸比較特殊，這次我看這少年與雪狸有相似之處！”
雪巫求之不得，連忙答應：
“如此甚好！”
……
修理鋪丁零噹啷的響起丸子師徒們工作的聲響。
村外的山谷上空，卻是異於往常的烏雲密佈!
巫母：“如何？這個村子是否已經檢查完畢?”
阿狐：“是的巫母，這裏沒有靈狐，當然，也沒有倖存着。”
巫母：“哼，很好。看來這巫族復興的傳說是假的了？”
阿狐：“想必是這樣的，巫母，您才是當世之主，是世間唯一的主人。被您統治了萬年之久的世界，又怎會平白無故冒出巫族復興這種天大的笑話呢。”
巫母：“呵呵呵呵，好，說的好，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對每一個驗靈石亮起的地方進行檢查！”
阿狐：“是！”
其實，所謂的檢查，就是屠殺。
巫母從來不在乎世界上的任何族群。
在她眼裏，世界少一個族群，便意味着自己的統治便會少一份威脅。
紅三與雪狸是被阿狐藏起來的。
對於阿狐，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對每一場屠殺，阿狐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偷偷的護住幾個孩子。
至於孩子是誰，阿狐也不在乎。
毫無疑問，紅三與雪狸是幸運的。
因為此時此刻，除了他們外，這個所謂的隱秘村落，也已經如其他地域一樣，屍橫遍野，荒無人煙。喜歡舊巫大陸漂流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舊巫大陸漂流記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