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讓喬挽月驚訝的並不是這幾日宜出行這件事,而是這位前輩竟然會接着自己的笑話。

在喬挽月的印象當中,這位前輩應該是一個不苟言笑,不理世事的世外高人。

怪物發現自己沖不開眼前這道結界后,便原地趴下,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致,好像是要等他一出來,就將他給撕成碎片。

宋致與眾位道友坐下調息,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燒焦的衣擺,皺了皺眉,大概是覺得那怪物實在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他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就一直在這裏待着嗎?”

他話是向喬挽月問的,眼睛卻是看向那銀面人,他隨手就能將那怪物擋在石室外面,他的修為如何宋致竟不敢輕易揣測,這或許是他們這些人當中唯一的變數。

喬挽月道:“我覺得接下來你們該把無相骨還給人家,或許它就願意放過你了。”

宋致一口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喬挽月問道。

宋致道:“這無相骨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喬挽月道:“可它並不是你們的啊。”

宋致沒有話說,但若是就這麼將無相骨還給那怪物,他們這一趟不就是白來了嗎?到了手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吐出來。

喬挽月沒有再勸他們,換了個問題問道:“你們來之前就沒有調查過這東陽丘上有怪物嗎?”

宋致無奈道:“查過啊,但東陽城裏的百姓都說,只有每年的五月中旬,怪物才會出現在東陽丘上,誰知道這都要十月了,只是取了個無相骨,就驚動了它。”

“殷十三是死在五月吧,”喬挽月垂眸看着眼前的棺槨,頓了一頓,問道,“那怪物是何來歷你們可知道?”

宋致答道:“不知道,我查過了,當年殷十三身邊沒有任何異獸,她一直是一個人。”

那就奇了怪了,若是說怪物與殷十三沒有關係,可它何必非要等到每年五月中旬的時候在東陽丘上出沒,若說有關係,他們又確實找不到其他的聯繫。

喬挽月:“你們是從哪裏拿的無相骨?”

宋致表情有些僵硬,他道:“開始的時候我們都以為是在一個小土丘上面找到的,後來怪物被驚醒,我們才知道那個小土丘是它化成的,它在這裏睡得時間太長,身上長滿了雜草和野花,所以我們一開始沒太認出來,至於具體的位置嘛,大概是在怪物的嘴邊拿來的吧。”

“……”喬挽月心說,那怪物沒當場一口把他們給吞下去,算是脾氣好的了。

他們幾人聊了半天,也沒聊出一個靠譜的法子,喬挽月是真心想讓宋致他們將無相骨給交出來的,這樣大家都能省點事,可宋致堅決反對,他調息得差不多了,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那棺槨前,抬手在上面敲了兩下,聲音沉悶,帶着一絲難以形容的喑啞,他向喬挽月問道:“這是殷十三的棺槨?”

喬挽月道:“不知道。”

宋致也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確實有點難為喬挽月了,他轉過身向銀面人問道:“不知道友可有法子離開這裏?”

銀面人抬眸看了宋致一眼,對他淡淡說道:“將無相骨拿來。”

宋致不大願意,銀面人也不逼迫他,轉頭對喬挽月說:“我帶你出去。”

喬挽月笑道:“多謝前輩。”

宋致有些傻眼了,連忙問道:“道友,那我們呢?”

銀面人語氣聽不出喜怒,只是陳訴事實一般道:“既然不願意把無相骨交出來,就留在這裏吧。”

宋致轉頭看了眼守在結界外面的怪物,熊熊烈火燃燒在怪物的周身,它惡狠狠地怒視着自己,隨時都要衝過來咬死自己。

要麼他們就任由眼前的這位道友帶着喬挽月離開,然後他們一行人縮在這裏,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得救,能得救都算是運氣好的了,最怕的是銀面人離開后,把他剛才留下的結界也給卸了去,他們估計就要留在這裏供這醜陋而龐大的怪物飽餐一頓。

要麼就是他們白來一趟,把辛苦得來的無相骨交出去。

這麼一想,其實還是後者能稍微更容易讓人接受一點,畢竟至少還能留一條命在。

宋致將無相骨從靈物袋中取出,送到銀面人的面前,結界外面的怪物看到他的動作,騰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渾身的毛髮都聳立起來,低吼了一聲,猛地撞向結界,可那結界卻是紋絲未動。

喬挽月此前只是在幾本古籍上面看了幾段關於無相骨的形容,還從來沒有見過親眼見過,宋致手中的這隻無相骨有她拇指粗,三寸長,和她手中的觀音骨有些相像,只不過眼前的這一截無相骨卻是紅色的。

無相骨與觀音骨是由修士死後的根骨所化,不過能化中這種骨頭的修士萬中無一,此物與佛家舍利相似,卻有幾分不同。

善者落觀音,修羅生無相。

傳說中若是能夠將觀音骨與無相骨同時煉製到一把法器上,那法器定會有催山填海的威力,不過修真界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寥寥無幾,而且也沒那麼多的觀音骨和無相骨來供他們嘗試煉製。

銀面人從宋致的手上接過無相骨,走到棺槨之前,只聽見一聲脆響,他手中的無相骨直接斷開。

霎時間石室內一片寂靜,誰也不曾想到銀面人會這樣輕易將無相骨給折斷了,結界之外怪物發出一聲凄厲至極地怒吼,死死盯着銀面人手中的無相骨,眼睛幾乎要淌出血來。

喬挽月忽然覺得這怪物有些可憐。

無相骨斷裂之處,一縷青煙裊裊而上,在石室中緩緩散開,銀面人將眼前棺槨打開,棺槨中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右手微微抬起,瀰漫在石室內的青煙便全部凝聚於他的掌上,最後形成一顆雪白的珠子,只有銅錢那麼大小,珠子裏白霧騰騰,似散落九天的霰雪。

銀面人讓喬挽月等人退到一側,隨後開啟結界,哀鳴的怪物向他猛地撞來,銀面人飛身而起,立於半空,右手掐訣,一道微渺神光自他的指尖如漣漪一般緩緩盪開,那白珠落在怪物的頭頂,灑下一片銀色流光,將怪物身上亂糟糟髒兮兮的毛髮清理乾淨,這頭可憐的怪物在這個時候竟然也有幾分威風。

銀面人右手食指在怪物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神光大盛,將整個石室都照亮,他對怪物道:“痴兒,醒來。”

怪物仰着頭,痴痴望着自己頭頂的這顆白珠,眼淚從它的眼角落下,滴答滴答落在腳下冰冷的地面上。

殷十三、殷十三、殷十三……

凌風君趙恆嵩與殷十三那一樁風花雪月的過往,修真界這些修士們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可是有誰知道殷十三當年在修鍊了魔功被逐出師門以後,還有個師弟為她同樣叛出了師門。

謝雲疏,是生來就帶着紅蓮火絕世天才,本來自殷十三叛出青陽派后,他該是青陽派的首徒,日後繼承青陽派,依着師長們的期許,將青陽派發揚光大,然誰能想到,因先出了一個殷十三這麼個魔頭,后這位首徒竟也走了歪路,青陽派的眾人嫌這事太過丟臉,所以門派上上下下對此事諱莫如深。

五月十八,殷十三於東陽丘上身隕道消,謝雲疏怕她死後在這幫虎視眈眈的修士逼迫之下,連一具肉身都不得保存,故而在東陽丘上放出十方紅蓮烈火,將那些修士都逼退以後,把她放入此處的棺槨之中。

他以幼年時無意在古籍上窺得的復生之術,妄圖救回她來。

可這終究是在逆天而為,他的皮膚上長了許許多多的疙瘩,待那些疙瘩破開后,流出令人噁心的膿水,接着傷口開始長出黑色的毛髮,他的四肢開始異化,腦袋也不大靈光,他知道自己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便用自己笨拙的雙手拿着石頭將自己想要說的話都記在了石壁上,可最終他化為醜陋的怪物,連自己在那石壁認不出來了。

而殷十三的肉身也隨之腐朽而去,只剩下了一截無相骨。

從此以後它守着這一截無相骨在東陽丘上渾渾噩噩地過活,不知年月,右邊是耳朵也在東陽丘上與其他凶獸打架的時候被咬去了,不過那頭凶獸也沒討得好去,它死在山腳,幾年過後,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它一年到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地下抱着那截無相骨沉睡,只有到了每年的五月十八那天,他才會從地下出來,到茫茫人間看一看,在東陽丘上繞上一圈,他以為他從趙恆嵩的手上救下了她,帶她回去。

之後日日夜夜,年年歲歲,都守在她的身邊。

今年東陽丘上生出一朵白色的小花,是往日沒有的,它帶着那截無相骨多看了幾日,不想睡在了外面。

這場夢一做便是多年,直到今日被人當頭棒喝,才猝然驚醒。

鏡花水月,夢幻泡影,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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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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